嫁衣乱红-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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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公主。”莫君锐用貌似虚脱般的声音回答千仪,“只要你能原谅我。”
“你怎么那么傻啊!”千仪痛心疾首地说,扶着莫君锐往她的房间里走。我趁乱在莫君锐耳边说了一句,以情动人!
房门合上,我从地上爬起来,和“玩”得兴起娟儿凑到门边,八卦地想听听莫君锐如何发挥。
还没来得及辨清屋里的声音,只听得千仪心疼的哭声,一个慵懒的声音掩盖了屋里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呢?”
“嘘!”我头也不回地对背后的人说,“别嚷嚷,吵死了,听不到了。”
“乱红姐姐……”娟儿也来凑热闹,惊恐地喊着我。
“都说了别吵!”我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听不到里面……”我看见眼前的人,被后面半句话噎着了自己,是……是顾展延!婵儿已经惊得跪在了一边。
他取过我手中的“木棒”,捏了几下,“好一根‘结实’的布质‘木棒’!你这丫头,怎么鬼点子就那么多!竟然能引得莫将军和你用苦肉计算计公主。”
什么算计公主!我对他的措辞十分不悦,但想起他前天的话,又不想和他纠缠了,拉着娟儿,“奴婢不打扰世子雅兴了,奴婢告退。”
“站住!”顾展延想拦住我。
“世子,奴婢不想又给世子添堵,容奴婢告退吧。公主和将军难得有机会和好,世子若是没什么事,也别打扰他们吧,算是积德了。”我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你……”他一时无话可说。
我不再理他,拉着吓得发抖的娟儿跑开了。展延,既然你我无缘无分,我就如你所愿,离你远远的。不过对不起了,千仪,只能是莫君锐的。如果可以,原谅我把她推离你的领地吧。
第23章怪老者痴话命运(1)
自从我胆大包天“痛扁”骁骥大将军后,千仪和莫君锐第二天就进入了甜蜜时期,两个人天天牵着手出去游山玩水,千仪还学会了骑马,看着他俩甜甜蜜蜜的,我也宽了心,毕竟,看着自己关心的人开心地笑,也是一件乐事。
而我,自然不能跟在他们后面做电灯泡的,我也乐得清闲,天天待在影月行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偶有灵感,就重新拾起了古筝。练了几天,颇有成效,我已经和“上辈子”的我一样,虽然琴艺不高,但可以自弹自唱了,这是一件让我比较兴奋的事。
兴奋之余,却没由来地想起这十年来的隐忍偷生、卑躬屈膝,不免有几分伤感。我纵使隐藏的再深,也难逃好事者的撩拨。婵儿的事,翩婕妤的事,我说不上费尽心神,可也逃不过自己内心的一番纠结。我再有现代人的优势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连唯一的小姐妹婵儿也一命归西了,现在的我终究又是赤条条的了。
推开窗户,看着院子里的浓浓秋意,坐到了古筝前,伸手随意弹了一段曲子,自己颇觉有几分酸溜溜的,好像自己多委屈似的,无奈一笑,随意地开口唱道——
一天里可能遇到不好天气,
我可以寄人篱下暂躲避;
冷对白眼嘲笑,惯听闲言碎语;
一生中就算遇不到好天气,
不可以遇不到贴心知己,
没有温暖手臂,难熬凄风苦雨;
一生中如果遇不到你,
即使做神仙也没有意义;
你在我心里,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我今生有了你的伴随,
阴天也变成晴空万里,
你在我心里,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考虑到有心人可能会来个文字狱什么的,我清醒地不忘把歌词中的“皇帝”改为“神仙”,同时还沾沾自喜一番,愈发灵活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起舞来。音乐真是个好东西,只消一曲,我的心就平静了下来。把手按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忽而感觉心境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澄澈。
“好!好一句‘冷对白眼嘲笑,惯听闲言碎语’。”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壮实的人影,我皱着眉头,半眯缝着眼看着站在背光处的来人,一言不发。
顾展延走了进来,扫视了一下我的起居室。我站起身,突然厌烦了跪跪拜拜,也没有向他行礼,只淡淡地问了句,“不知顾世子来此何干?”他这几天应该是很失意的,常常见他看着千仪跟着莫君锐出去,之后他自己也牵出一匹马,往千仪走的反方向走去,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暮色沉沉才翩然归来。爱的人不爱自己,而选了自己的好兄弟,他情何以堪?
不知他今天怎么没出去,居然还来了我这儿,难道是被琴声引过来的?他并没有回我的话,而是看了看我的窗前桌上的杏笺,应该是我昨天无聊时写下来的欧阳修的《蝶恋花》。他拿起来,细细看了一边,读出了最后两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过了好一阵,他才抬头看着我,“是你写的?”我一时愚拙,既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作品,更不能说是哪个名家的,只反问道,“顾世子在别的地方见过?”算是我默认了,对不起了醉翁。
“乱红飞过秋千去?”他再次吟了一遍,“乱红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吗?”他今天是怎么了?他不是看见我就烦吗,怎么到这儿来问长问短。
我不想再被他刨根究底,委婉地下逐客令,“顾世子有什么吩咐就跟奴婢说吧,奴婢立刻就给你去办,一眨眼的功夫也不耽搁。”
“你不是我奴婢。”他突然冒出一句,我惊愕不及,这句话,听了第二遍了。但我更惊愕的是,他会对我好言相对。
“是,乱红明白。”我识趣地自称,“顾世子请吩咐吧。”
“你不是有抱负吗,你不是很洒脱的吗?今日怎么就别扭起来了?”顾展延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对了,这才是顾展延。“我真的十分好奇,你一个宫女,为什么懂得的,似乎比你们长公主还多,我只听说你曾是千仪长公主的陪读。”如今怎么就是如此模样。
“顾世子言重了,乱红确实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无德无才,世子也不必因为今天的一丝见闻,有所困顿。乱红,始终是区区一介宫女,仅此而已。”
顾展延听完我的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纳一番,却见他又折了回来。
“敢骑马吗?”他眼中无波,淡淡地问我。他问的是“敢骑马吗”,不是“会骑马吗”。
这,这,今天是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我语结。
“到底是凡俗女子一个,瞻前顾后。”他这分明是激将法。
好!去就去,谁怕谁!“世子请。”我坚定地说,“乱红奉陪到底。”
我看着他,心想,能以如此的方式陪着你……就让我一次沉沦个够吧。
嫁衣乱红第23章怪老者痴话命运(2)
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我还能骑马。我前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赚了钱就花,到处走到处看,喜欢尝试各种新鲜事物,就也学过骑马。
刚看到这高头大马时,我还懊悔了一阵,逞什么强啊,要是被马摔个半身不遂的,谁伺候我一辈子啊?在马厩里,我原本琢磨着体积小的马劲儿没那么大,挑的是一匹很矮小的马。
顾展延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这是此马厩性子最烈的马,不怕死你就骑吧。”
我赶紧缩回了手,牵着顾展延挑出来的马,灰溜溜地跟在他后面。
黛云山周围的风景很好,入秋时节,还是绿意盈盈的,看着很舒畅。
我和顾展延各自骑着一匹马,木头似的向前走去,不知道千仪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不过我更不知道顾展延叫我出来骑马又是为了什么。
“听说你在八岁的时候救过千仪?”他转过头来看我,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我沉默一阵,“算是吧。”他问这个做什么?
“十二岁时又用同样的方法救了六皇子?”他又接着问。他到底查了我什么,要揭我的老底吗?我只能点点头。
“你还对六皇子的情深一片无动于衷?”他继续追问,我没有回答,转过头,不敢看他,也揣测不到他的想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骑着马上前,拦着我的去路,逼我看着他,“八岁舍身救人,十二岁不顾清白再次救人,十八岁忤逆犯上,掌掴潇淑妃,救了她母子二人;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安然度过。自小八面玲珑,圆滑世故,挑不出一点错处。进宫十年来,仅仅是因为冒犯了翩婕妤,被杖责,但是结果怀了龙种的翩婕妤被遣入冷宫思过。没根没底,不知爹娘是何人,你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来他把我查得那么透彻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他,“顾世子,你想知道什么?你又想证明什么?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我再如何闹腾,也不过是一个宫女,成不了气候,害不了人。再说我也不会去害人。你以为我不想知道我自己是谁吗?这里的每个人,再难再苦,都有个家,都有思念的人,而我呢?”
不知为何,我对他的质问,感到从未有过的难过,为什么他不能和明宬一样?“我没有家,自小就被卖来卖去,八岁那年,一朝醒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了解过这种恐慌吗?没错,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可奴婢就不是人了吗?奴婢就不能有过好日子的念想了吗?我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我左右逢源我错了吗?”
说完这番话,我有几分后悔,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不过他的神色似乎也没了之前的张狂,不羁褪去,换上一副浓重的深思神情。
不知不觉,马儿领着我们走到了一个村落的入口处,村落座落在山坳,村前矗立着一个高大而古老的牌坊,上书吟月二字。不远处,一群小孩子在围成一堆,不知道在做什么。站在孩子们旁边的,不正是千仪和莫君锐吗?
我看了看顾展延,他翻身下马,“走,看看去。”径自走过去。
嫁衣乱红第23章怪老者痴话命运(3)
走近了,我看见孩子们围着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孩子们竟然拿泥巴扔他。莫君锐在一边调解,也不见有村里的大人在场。
“你们怎么来了?”千仪看见我们,诧异地问。
“凑巧而已。这儿是怎么回事?”顾展延看着眼前的情景。
“不知道,我们也刚进来看到的。”千仪指着那八九个小孩,“他们在欺负这个老人家。”
这时,一个看似领头的小女孩不服气地出声,“我们没有欺负他!”
千仪蹙眉,刚欲开口,我拉了拉她,让小女孩接着说,“他前几天来到我们村子里,说我们村的猪崽过两日会死,结果就全部死掉了,他没来的时候,我们好好的,怎么他一来我们村子就死了那么多的猪崽?就是他害的,就是他。”
其他的孩子也随声附和,“对,就是他害的,就是他,打他!”
老人坐在地上,不怒反笑,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老人家,您就说句话吧。”莫君锐开声,他似乎认识老人。
“哈哈哈,世人皆沉沦于过眼之云烟,目见之表象,因果循环,无灭则无生,有何可解释的。”老人在孩子堆里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含笑离去。孩子又准备去拦着他。顾展延拦着孩子们,掏出一张银票,“你们村子死的猪崽我全买了,让老人家走。”
孩子们面面相觑,估计也不认得什么是银票,却只是呆呆地接过银票,闹哄哄地走开了。
我猜,我们几个都对这个老人感兴趣了,一个山间老者,言语之间颇有禅意,说不定是什么得道之人。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而觉得有几分仙风道骨,我不自觉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