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四明大地-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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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没有直接打听丈夫的情况,但是母子俩的心是共通的,永芳一见妈妈失望的神色,和憔悴的面容,知道她这几天在家里如何焦急和期待,他忙安慰她说:
“妈妈,你莫心急,爸爸他们会来的”彩凤听了疑惑地望着他。
“怎么,你找到了阿狗还是顺和叔?”
永芳望着妈妈说:“阿狗和顺和叔叔都没找到,可是妈妈,我没有白去,我在梁弄新四军留守处碰到一个女同志她对我说…”
彩凤听了永芳述说那女同志的话,果然心里略为宽慰了一些,觉得人家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或许他是没有到这里来,和他的部队到别处去了呢。如果在别处写封信也要好几天呢。远的地方甚至要十天半个月呢。再说如今也不是都通信通邮了,路上再耽搁一下那就更慢了。
第十六章 四出寻父:四
四
晚饭后,听说永芳回来了,阿木叔公、阿秀、贵法、阿二等邻居又都来听永芳这几天出去打听的消息。听了永芳的话使大家受到了启发。他们说去打听一下当年同去的人有没有回来,或有没有来信也可以。如果他们有信就可以写信去问一问。贵法说,这好办,当年当自卫队的就有好几个同祥荣一道北撤去的,我明天就去打听一下。
几天后。贵法来告诉彩凤说:“余家漕有个当年和祥荣一道去的,据说已经从杭州来信,是不是叫永芳去拿个杭州的地址来写信去问问他。
采凤叫永芳到余家漕去一趟,果然拿来了地址。永芳当即按妈妈的讲的和自己想的给那人写了一封信,妈妈还特地提到也顺便问问罗震海。
那封信去了后,三四天就来信了。那个军人在杭州的警备部队。来信告诉他们说:“张祥荣是他的一个老战友,当年他们是在一个大队的,但过江后部队经过整编就分开了,以后再没有碰到过他。至于罗震海就不知道了。
母子俩又一阵失望。他们又没有信心了。几乎又回到了一礼拜天前的状态,彩凤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愁闷着,凉帽也不想做了,失神地望着地上不时叹气。那天晚上她夜饭也没有吃。老阿木更是唉声叹气的说:“都是没有良心的,都是没有良心的,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一个下午。在罗家田畈干活的彩玲儿子祥海背着锄头气喘吁吁的奔来告诉彩凤说:
“阿姨,阿姨,人家金村当年跟姨丈去的一个人回来了,你快去叫永芳问问看,作兴他晓得我姨丈的情况。”
“你听谁说的?”彩凤着急地问。
“我亲眼看到的上午陈二妹叫我去半里镇挑吓饭,我看见许多大人小孩子在阿福小店门口,围着一个腰系驳壳枪的解放军说说笑笑很是热闹,我也挤过去看,原来那个解放军是本地人。他和大家说着半土半洋的普通话,我一打听,他是金村人。我本想当场就问问他,他晓不晓得我姨丈。可是后来我被陈二妹叫挑吓饭去了,我没问成,阿姨是不是叫永芳和你一道到金村去问问看?”
“祥海哥,真的?”永芳高兴得跳起来。
“这种事我会骗你嘛?”
“他叫啥名字,你问过没有?”彩凤说。
“名字倒没问,可是看见他我认得,他的鼻梁是被打塌了的。阿姨,你快点去问问看吧。”
当下彩凤决定母子俩相约着阿秀到金村去一趟,为怕那军人很快回部队去,说起念佛就出发,当即把小芳托给阿二嫂就和永芳阿秀一起出发了。
金村距芦苇漕才三里路,过后俞家桥穿过田野畈不到一顿饭时间就到了。彩风曾到金士昌先生家来过,她们先到金士昌家,士昌先生听得说热情地接待了她们说:“知道的,知道的,那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侄子,叫金阿大,早上还到我家来过。怎么?祥荣、震海还没有消息?别着急,他们回来的!会回来的,兴许他工作忙吧,一时来不了。你们来了去问问也好。”说着叫金虎陪过去。
金虎热情地带着彩凤母子和阿秀三个去到金阿大家。
据金虎说,他的部队就在慈城,回来已经两天了,已经走访了好几家亲戚朋友。
当金虎带着彩凤母子和阿秀三人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家里和上门来的亲戚朋友们攀谈。他穿着一身半新的草录色的军装,中等个子,鼻梁塌陷得好像被马蹄踩过一脚似的,没了鼻准骨的鼻子显得扁平。很明显那是打仗时叫敌人的炮弹片砸的。这使他的脸和气中带着令人可笑的滑稽相,脸孔粗而且黑,三十几岁或四十几岁都可以看。彩凤见屋里有那么多人坐着,不好意思走进去。金虎说没有关系,先挤进去,与金阿大点了一下头。金虎对他说:“她们是从芦苇漕来的,她男人过去是三五支队的张祥荣,你知道嘛?”因为人多,金阿大一时没有听清楚,只向金虎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坐,金虎便叫彩凤:
“祥荣阿嫂,你进来呀!”
一个满脸麻子十分难看的高个子中年女妇忙走出来热情招呼:
“进来吧,快到里面来坐!”显然是金阿大的妻子,她以为是来看她丈夫的不认识的亲戚呢。
彩凤和阿秀不好意思地拉着永芳走了进去。
“快请坐!快请坐!”军人用半是本地话半是普通话南腔北调地招呼她,同时立起身来,向金虎点点头问:“金虎,你认识她们?出去五年了,好多人我都不认识了。”他热情地说:“这两位阿嫂,你是谁家的?”他显然把她当作了本村人。
“她是从芦苇漕村来的,这位阿嫂的丈夫就是当年抗日战争时带领我们游击小组打东洋鬼子的张祥荣。这一位是我同学罗震海的妻子,你还记得嘛?”金虎忙向他介绍。
“哦,张祥荣,我记得。当年我就是跟他们一起出去的。他还是我的老上级呢!怎么会不记得?罗震海我也听说过,但是他不和我在一个部队里,所以就不大清楚…你就是他阿嫂?”他的头转向彩凤。
彩凤向他无声地点了点头,紧张地盯着他,血在她头上潺潺地涌,她感到丈夫的生死消息就在他口里。可是金阿大望了她一会,惊了一下,又故作镇静地对彩凤说
“哦,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自己还这么年轻,阿嫂你好福气呀”看见他似乎有意叉开话柄,不直接谈下去似的,彩凤的呼吸变得急促地盯着他说:
“这位阿叔,那你们去时是一道去的…“
“去时是一道去的…”
“那如今你们怎么回来没一道来?”
金阿大忙把眼睛移开去,停了一下仿佛解释地说:
“阿嫂部队不像老百姓,是经常调动的…”
“那么他如今在啥地方你晓得嘛?”
第十六章 四出寻父:五
五
金阿大仿佛遇到了尴尬事体,他的塌鼻子明显地皱了一下,然后到军装袋里去摸他的烟来抽,他抽的是北方老烤烟,用一根比筷子长一点的铜锅竹烟管来装,他慢慢地从另一只军装袋里摸索着他的烟袋,低头头在烟袋里塞着烟丝说:
“我和张祥荣起先在一个连队里,他在连里当付排长,我当战士。打到山东,由于打仗勇敢他立了好几次功,升为排长。
“打济南的时候,我那时当了班长,他已经当了连长。这场仗打得很激烈,我们当时正在吃饭,突然听到敌人来袭击的枪声,张连长叫声“准备战斗!”大家都放下碗筷冲出去。那一仗打得真艰苦,一到外面我们见敌人已经包围了我们,敌人用迫击炮重机枪封锁了我们。当我冲出去时,一下子就被一发炮弹打倒了,当场就昏了过去。我的鼻子就在那次战斗中被打伤的。
“等我的伤好,我从医院出来,我的部队已经打到别处去了。后来上级只好把我调到别的连队里。”他沉默着眼睛看着地下吱吱地抽他的烟。
“再后来呢?”阿秀焦急地问他。
他犹疑地把头转来转去转了好一会,不敢正视彩凤她们,在阿秀的追问下,他尴尬得回避不了了,他望着他的烟锅叭嘴说:
“后来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了…”
“以后你就没有再听到祥荣阿哥的消息过?”
“听是有点听到过,在一个师里嘛,互相总有传说的…”
“那末你听到我祥荣阿哥的情况怎么样了?”阿秀追着他问。
金阿大的眼睛这时始终不敢朝她们看,只朝金虎眨巴眨巴着眼睛,显得很尴尬,似乎感到说不好,不说又不好。
大家看见这样子,已猜着了八九分,不是他不知道,看来祥荣是凶多吉少了,于是阿秀望了一眼彩凤又对他说:
“阿叔,你知道的就实话告诉我们吧”
金阿大害怕地望了彩凤和阿秀等一眼,又望望一直期待地望着他的金虎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呐呐的说:
“唉,战争是残酷的,战斗中敌我双方总会有伤亡的,子弹没有眼睛,”他仿佛讲起战争的理论来:“我们到北方以后打了很多仗,牺牲了很多同志,和我同去的同志很多已经回不来了。像我这样受点伤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了…不过我知道的这些消息也不很正确,但是大嫂,你听了可要挺住啊后来,后来我,我听别的战士说,张连长,好像也在那次战斗中牺牲了”
只听“咕咚”一声,大家抬起头来看,彩凤连同椅子跌倒在地。永芳叫声:“妈妈!妈妈!”赶快奔过去,彩凤已经面色如纸嘴唇发黑地昏了过去。阿秀也大叫着“阿嫂!阿嫂!”金虎和金阿大的妻子等人也赶快起来帮助永芳来唤叫彩凤。
半晌,金阿大妻子等替她掐人中穴,又撬开她的嘴巴把冷开水灌下去,她才慢慢的醒过来。
“妈妈,妈妈!”永芳哭叫着对妈妈说:“爸爸已经回不来了,你再这样我和弟弟怎么办呵”
阿秀心里也很难过,她想祥荣阿哥这么厉害的人都牺牲了,至于她的丈夫罗震海更不用说了,肯定也是牺牲了,她也难过地哭起来,此时彩凤的心碎了,她伤心地哭着说:
“我日等夜等,日等夜等没见他回来,料着他是出了事…”意识到这是在人家屋里,她咬着嘴唇,尽量抑制着满怀的悲痛,两手撑着永芳和阿秀的肩膀慢慢的站起身来。
金阿大见彩凤这样难过,他仿佛自己做错了事似的,愧疚地立起身来说:
“我本当昨天就想到芦苇漕来一趟的,后来我家属说叫你知道反而难过,等以后再说了。没想到你今天还是自己来了…怪我嘴不稳,被你们逼出来了。不过祥荣嫂,其实我也是听说的。战场上的事体很难说。当时人家也说我死了,可我后来又活了下来。作兴张连长只受些伤被别的连队救去了也不一定,你可不要想得那么绝呀”
这些话彩凤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认为,那是他安慰安慰她而已,要是活着,他今天还会不回来嘛?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感谢,就扶着永芳的肩,哭着出来了。
金虎和金阿大在后面难过地送她到门口,金阿大皱着塌鼻梁关切地说:
“阿嫂,以后再没下落你是不是到县里去一趟问问看。真的找不到了,到时候我可以作证,你去县里领个烈属证。人民政府对烈属还是会照顾的”彩凤猛转身睁大了眼睛愠怒地白了他一眼。
“怪我多嘴,不该给她说这些话的。”金阿大惶恐地转达过身去。又责怪地望望金虎,仿佛说你不该把她带到我家来。弄得我这样尴尬。金虎也难过地低着头走了。
彩凤回到家里,一下子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一夜功夫,她仿佛老了十岁,像个奄奄一息病入膏亡的人。她默默地不声不响地躺着,两只眼睛呆滞无光地望着屋顶。不吃也不喝,任凭邻居和她姐再三劝慰也不啃一声,急得永芳和弟弟在妈妈床头呜呜的哭。
大家见彩凤这个样子,心里都很难过。大家明白,这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