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天长地久-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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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惜南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她宁可他们像那个五月一样冷战一场,也不想他这样假装正常,其实阴阳怪气,怨气深重。她可真是佩服他了,明明对她怨到那个地步,偏偏邮件照发,书信照写,电话照打,按他们约好的频率,连内容语气都和过去完全没有两样,无一丝异常,有时甚至称得上兴高采烈。她自问做不到。也就是说,她注定是输家了?她不知道,只是,问过一次,已经是她的极限,他爱怎样便怎样吧。既然他选择隐藏问题,那就比比看谁更能伪装。好歹她多吃了三年米饭。
他们这样僵持着度过了初春,互相应酬着过了仲春,当暮春和初夏交接的五月来临时,林惜南想,这次,若不是死亡便是爆发了吧。他会选哪一样?暗地里,她觉得内心中拔着河的两方里,前者占了上风。
进入大二下学期,专业课越来越难,实践越来越多,他应该来不及安排假期吧。林惜南这样想着,终于还是主动了一次,想听他的决定再计划自己的时间。他似乎确实如她所想的那般累,接起电话的时候静默了好久才开口,要她重复一遍。
“我在问,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林惜南心头万般滋味,都被她压了下去。
仍是静默,她都能听清他轻轻慢慢的呼吸声。
“你呢?怎么计划的?”没有这几个月已听成习惯的似笑非笑,只有疲累,无尽的累。
悬着的红绳终于彻底过了界,形势一边倒,胜负已分。
“我回家。”
“……哦,我有事,不能回去了。”依旧平平淡淡,不带半点波澜。他竟然修炼到这程度了吗?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了呢?呵,原来她并不是那个最想退场最先退场的人啊。
“那好,你忙你的,”林惜南听到胜利方的欢呼声,闭了闭眼,整理好情绪,说,“就这样。”
“惜南,你不问我什么事吗?”他这次答得很快,几乎接着她的话,声音里也有情绪蓄势待发。
林惜南笑了出来,她对自己说,难得。
“你觉得有必要自然会说。”若是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她又何必问了来为难彼此。
萧文翰似乎是深吸气来着,林惜南觉得耳膜有些涨。他又在克制了?
“你如果想知道任何事,我都会说给你听。”顿了顿,他补充道,“只要你问一句。”
林惜南发现她根本无法控制表情了,只好一直笑下去,连带声音也轻快许多:“文翰,我不是在挤牙膏。”其实她是想说,她从没想过要像个怨妇妒妇一样时时追问他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那样的行为,多年前和别人在一起时没有过,现在不会有,以后更加不可能。人,尤其是女人,总该是有点风度的。
“林惜南,你从来都没在乎过是不是?我回去了你得装出笑脸和我周旋,多累啊!我离开了你根本没什么感觉吧?哦,不,应该是我一走你就要敲锣打鼓庆祝解放是吗?我不在的时候你该有多心旷神怡逍遥自在?瞧你多可怜,碰到我这样缠人讨人厌的小鬼!我这次就不回去烦你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嘟——嘟——
林惜南听着那一片急促的忙音,感到好陌生。哦,是了,以前他都要她先挂电话呢。
就这样结束?应该还有个更正式更清楚的说法吧。也许没几天了。
可她似乎猜错了。回家前一天又收到他快递的礼物。看寄出日期,恰好是那次通话的第二天。 这次仍是项链。坠子是一只敛目垂首的无色水晶天鹅,颀长优美的脖颈弯曲着,这是一个极温馨的姿态。看了它好久好久,她才把它放进盒子里,收起来。关抽屉的时候忽然有点感慨,便又拿出之前的那些链子坠子来。去年五月他送了第一条项链,然后他们有了第一次冷战,直到她二十三岁生日那天才算和解。这个五月,他送了第三条项链,他们再一次冷战。哦,不,这次不是冷战了,这次是结束。她最怕和小孩儿打交道,到最后十之八九只能不欢而散。
他似乎很喜欢亲手替她戴上项链这样的链状物,她记得暑假时玩闹间他也拿丝带什么的往她脖子上绕。有一次他好像说过,这条绳子拴着她,他掌握着控制权,她便是他的小奴隶了,乖乖听话,才会有好日子过。当时当了他取笑她形象的话来听,她还好好折磨了一番他那两只大耳朵,直到他告饶才算揭过。现在想来,最不经意的话才最能说明心思吧,如酒后真言,如梦中呼喊。其实项链手链哪一个不是链子绳子,区别仅仅在于,一个圈住的是脖子,一个圈住的是手腕。他最狠,知道她舍得了手舍不了命,所以手链和项链一比三。
仔细回想,才惊觉曾经许许多多细节都被她粗心地忽略了。比如说他很少牵着她,却总是不顾她的反对要搂着她的腰,过去她以为是这个小鬼喜欢占便宜,现在才明白那何尝不是一个占有和控制的姿态。坐下来的时候,天气再热他都会尽可能将她圈在怀里,牢牢地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以为仍是色/色基因作怪,其实也是出于圈占的心态吧。还有什么呢?还有那一封封看似唠叨的邮件和书信,那样频繁详尽献宝似的地把他的生活报告给她,未尝不是为了拿他的生活挤占她的空间。如果她的生活里只剩他的影子了,怎样的结果还用深思么?
思及此,林惜南把颈间那条星月项链也取了下来。在晕黄的台灯灯光下,坠子的纯净丝毫不受影响,反愈显剔透,如同它的意义、它的名字一样昭昭:相依。相者,非互相也,实偏向也,如“及时相遣归”之“相”,如“相委而去”之“相”。笑着把这些美丽的礼物收在一起,放进礼物袋里,锁进最底层的抽屉里。洗漱时看到镜子里空空荡荡的脖颈,好不习惯,于是又翻了那条水滴项链出来戴上。
回家的路上,把这一年多的时间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才惊觉最近心思太绕了,绕得她在下车后看到那一路槐花忍不住要嘲笑自己。她不愿多问他一句,想保持自己仅剩的风度,可实际上呢?她这样纠缠不休,早已气质全失。为任何人千回百转愁肠百结都不可过了分,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不适合她林惜南——她一向自我,否则暗地里受的罪谁来心疼谁来偿还?世界如此美好——阳光满地,清香满路,新花满眼,她何必为难自己?
说起来,老林最赞赏她的,从来都是洒脱,拿得起,放得下。
她万万不可辜负了去。
第二十八章(上)
今年似乎格外热,才五月底,整个校园就白花花的一片了。林惜南早晨醒来,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的。洗漱后翻出新买的无袖连衣裙换上,浅浅的青色,让她精神大振。可对着镜子,始终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好半天才发觉这条裙子的风格和她其余的那些不大一样,是景晓阳逼着她买下来的,就是……胸前有点露,整个儿偏性感成熟。景晓阳当时似乎很不给面子地说:“年纪一大把了,装什么清纯!”赶紧把水滴项链翻腾出来戴上。这一折腾,又是一身汗,尤其那把头发铺在背上,整个一毛背心。找了几枚细细的黑发夹,三两下挽出一个髻,用发夹固定好,前后看看,嗯,手艺不错。走两步又觉得不对,一回头瞄见床下的高跟凉鞋,犹豫两秒,立马换上,顿觉信心倍增,出门早餐。
一路上频频有学生回头,细心辨认一下,还有议论声,夹杂着惊叹声。其实这副打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开春换了单衣,其中大多是白色的,便常常挽起头发以免脏了衣服,连带着锁骨下方的坠子露出来,时不时地有老师相询。不论男女,她的答案一律是男朋友送的。那时候她和萧文翰的关系很微妙,这样说出来,一来像是定心丸,二来,能帮她把那些殷勤挡在三丈之外,也算是“男朋友”这个事物的一大用处。不过,高跟鞋倒是第一次穿。景晓阳前些日子听她抱怨得太多,干脆跑过来陪了她几天,少不了上街大杀一片,这双她穿着得时时动脑以保持平衡的七厘米高的鞋子,便是战果之一。走到食堂买了早饭坐下,没有出任何岔子,她舒了口气。这高跟鞋,果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穿得上的。
早上有两节课,这周的前几天把课都调着上完了,下午就能回家去。赵南的更年期现象貌似很严重,林惜南每次回去待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天,也不能少于三天;若是有半个月不回去,赵南准得哭着闹着跟她打电话。调过几次课,同事都很理解了,尽量帮忙行方便,现下几乎成了定例。
这两节课有强调句,这个点对于高一的学生是绝对的新内容。她教的两个班都是C班,成绩一般,求学心更一般,讲过一遍之后问了问,懂与不懂一半一半。正打算讲第二遍,下课铃声就响起来了,她从不拖堂,只好再作打算。也有个别人很认真,比如说听到“so much for today”后立刻跑上来的这个男生。于是,林惜南仍是一副温柔笑脸,开始重头再来。讲到变形的时候,腰上忽然一热,耳畔有带笑的声音响起:“这位同学,班上有其他人听懂了,你另外找人问好么?林老师我得带走了。”
林惜南停了一秒,没有理他,径自讲下去,手试图把那只爪子移开,却不成功。男生却不专心了,看看她,又看看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又听不懂了。林惜南只好放弃,歉然道:“我下周来了再讲还是你找别人问问?很抱歉有私事打扰到了。”话音未落,萧文翰手臂一收,站了两节课脚已经很难过,她立时失了平衡,全身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慌乱间手还扯住了他衣服。眼神一晃,看清他穿的是白衬衣了,袖子随意地挽到上臂,露出精壮的小臂,巨大的力量含而不露,结实的左腕上戴着那只表,算是……养眼吧。教室里本来已安静下来,这一下子立刻就有吸气声此起彼伏,林惜南听到许多眼镜掉在地上摔出一片片清脆的声响。他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敞开着,小麦色的肌肤上透明的天鹅坠在银色的链子下端,折射着阳光,晃花了林惜南双眼。
“林老师……”男生的声音弱弱地传如耳中,林惜南只觉得雪上加霜。她很不善于应付计划之外的事情,本能地排斥甚至憎恨一切变故。她试着站直身子,可萧文翰越收越紧,最后竟勒得她有些气闷。恼怒地仰头瞪他,这个久已不见的人笑得正欢快呢,一丝阴影也没有,而她自己,因为高度的缘故,实在没什么气势。她有些气馁,明明都穿了高跟鞋了,还是比他矮上这么大一截?这个人眉目依旧,气息依旧,笑容……依旧,她有些恍惚,仿佛那些冷漠和隔阂从来不曾存在过,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以至于做了个那样缠缠绕绕的梦。
“怎么戴这条项链了?那几条都不喜欢吗?”他低头看了看,话语里多出些难过的意味来,“手链也不喜欢,所以都不戴?看来我真是失败。咦?你挽发啦?也许这个礼物你会喜欢。”
说罢,他空着的那只手在裤兜里摸出个长方体的天蓝色盒子来,拇指指甲一挑,盒盖应声而开。他根本没在乎这是什么地方,直接将盒子放在讲台上,就在满教室人的注目下麻利地揭开包裹用的丝绒缎子。这次换成簪子了。透明水晶里隐隐有绿波流动,簪头上三个品字状粘着的白底青边团锦结平添一份古韵,几条雨线般的垂链在五月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