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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将功成-第62章

小说: 一将功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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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竹杖终究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少年轻轻掩起了房门,又在靳清冽的房间之外站立了许久,终于在少女平静温和的呼吸声中离开了小客栈。
  街道两旁的住户均已熄灭了烛火,长街之上只有扰人的蝉鸣似是永无止境。新月的白芒下,手执紫玉竹杖的少年牵着长长的人影来到了燕王府的外围。许多年以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充斥着热浪的深夜,他第一次听到了燕王的声音。
  那时他已三天三夜滴米未进,不止饿着肚子,他甚至找不到水喝,干裂的嘴唇上翻着吓人的死皮。他就这样穿着满是泥渍的破布烂衫,赤着布满水泡的双足跌倒在了燕王府的大门前。
  燕王府沉重的大门在他的身侧开启,他在迷茫之中断断续续听到了簌簌的人语。阴阳怪气的声音来自一个自称“老衲”的男人,既然自称“老衲”,那这人大概是个和尚。而另一个人的声音却是低沉雄浑,竟让他听出了一股王者之风。
  这两个声音都给他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
  他听见声音的主人们正在放窃窃耳语,他也知道这两个人虽在低声密谈,可他们的目光却仍旧一瞬不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片刻之后,他突然发觉和尚的靠近,随后一股强大的劲力便横扫自己的周身,在接触到这劲力的刹那,他于顷刻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苏醒时,他却已远离了燕王府外巍峨的石梯,他感觉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未知的混沌世界,而幽冥悚寒的鬼语也将古里古怪的和尚与凛然生威的王者取而代之。
  这又是一个令他铭记在心的声音,他第一次无法从一个人的嗓音判断一个人的性别。他甚至想到了更加恐怖的事情,他惊觉自己正置身于阎罗殿中的鬼魅面前。
  “睁开眼睛,看着我。”鬼语就在他的面前。
  他虽睁开了眼睛,可他却没有能力如鬼语所云去“看着”鬼语。于是他伸出了手臂想要向前方摸索,可一只冰冷的鬼爪却在瞬间擒住了他将将扬起的手。
  他的手眼瞅就要被鬼爪扭断。
  “你的眼睛有问题。”鬼语的爪间似有阴风阵阵,“你看不见。”
  “我是个瞎子。”他的手臂在剧烈地疼痛,可他咬着牙从唇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鬼语的利爪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听到了自己身体内骨骼断裂的咔嚓声响。他立时痛得几欲晕厥,双足再也无力支持自己的身躯。双膝砰然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已被剥夺了活动能力的手臂在鬼爪离开他的身体之时软塌塌地垂在了一侧,他低首紧抿着嘴唇,强忍着痛处吞落了口中的血水。
  “把头抬起来。”鬼语仍旧与他近在迟尺。
  可他却没有了抬头的力气,他觉得那鬼语就是来取自己性命的死神,并且这死神并不想让他死得痛痛快快。但是他已别无选择,所以他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扬起了头,似是想要在临终之前用自己的一双盲眼永远记住鬼语的形态。
  扬起头之后,他迎来了冗长的寂静,可怕的是,他竟然无法感知鬼语的呼吸。他早已不记得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又有多久,不过他却记得,鬼语终究没有让他死。
  他的面前不知于何时出现了饭食,他唯有不顾一切地用剩余的一只还能动弹的手狼吞虎咽,然后他便又听到鬼语的声音飘荡而至。
  “入我秦门,你要忘记本来的名性,以后你的名字叫做流鸢。”
  “流鸢”这两个字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可秦门中却没有没听过这两个字的人,当然他们更不会不知道,使用这代号的人在失踪一年之后即将完好无损地归来。
  “流鸢……”江陵自嘲般无奈地喟叹,提足绕行至王府的后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场的新人物都是历史人物,大家掌声欢迎燕王、郑和、道衍三位先生的大驾光临
  ……喂,话说你这么黑成祖真的大丈夫么?!
  ……被黑的人都会有逆袭的一天!
  【其实,朱棣装疯是史实……“吃屎”不夸张

☆、54 篝火狐鸣

  
  燕王府高耸的围墙投下阴暗的长影,江陵自阴影中走进了围墙对面的小巷子里一道不易被人发现的拱门,拱门内有着与外间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方天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门的基地与燕王府并没有多远的距离。秦门就在燕王府的近旁,当然在市井百姓的眼中,这也不过是一户普通的宅邸。
  抬足进入了秦门,江陵便不再是江陵,因为他只有以流鸢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到秦门中去。
  秦门中似乎没有人,最起码这里看起来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院落,但是秦门之中不会没有人,投射在江陵身上的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来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一双双闪着寒芒的眼睛。
  “是他……”
  “他还活着……”
  “他回来了……”
  江陵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交头接耳声,紧接着便是簌簌而动的脚步声。他却不理会这些低声的私语,仍旧以不紧不慢的速度一步不停地向院落的尽头走去。
  可是有人横剑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闪过了那人的剑。
  于是又有人扬刀指向了他的心脏。
  他避过了来者的刀。
  再然后,他飞身穿过了数不尽的箭雨,直直落在了另一道拱门之前。
  终于,横剑的人收起了剑,扬刀的人放下了刀,无穷的箭雨亦停止了进攻。私议的人语与簌动的步伐都不再于院落内回荡,江陵只听到了隐匿在角落中的众人凝重的呼吸。
  进入了第一道拱门,他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秦门众人恶意的欢迎,而只有在应对了这剑拔弩张的欢迎过后,他才能穿过第二道拱门。
  穿过第二道拱门,他便能听到秦门的主人玄衣尊者犹如鬼魅般惊悚的声音。当然在这之前,他需要想好一个充足的理由去换得玄衣的信任——他回到秦门的理由。
  “流鸢,走过来。”玄衣的声音果然如他所料幽幽而至。
  江陵将手中的竹杖折叠收起放回了衣袖之中,而后依玄衣之言向前数步。
  他的手腕再一次被玄衣的鬼爪执起。
  “你的任务结束时,我已给了你自由。”玄衣冰冷的鬼语令人毛骨悚然。
  他给了江陵自由,只因那时江陵已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将死的人对玄衣来说不过是一颗没有残余价值的弃子。
  江陵低垂的眉目掩饰起眼神的空洞:“我以为自己已活不长久,便想要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度过最后的时日,只是这时日却又突然过得颇有些漫长,等待死亡对我来说竟变成了一种煎熬。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
  事实如此,他不算是在说谎。乱弹子曾断言,出了琉璃谷,他的生命便只剩下了一年半载,也或许根本不到一年半载。
  说真话的人,总不至被人怀疑,玄衣甩开了江陵的手。
  “你不甘心,所以你回来。”玄衣幽冥的音色摄人心魄。他对江陵离去后的生存现状仿佛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关注的焦点全然在于江陵回归的原因。
  “当我发现自己还能再多撑些时间时,便想到了回来……”江陵垂首低吟,“除了回到秦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到哪里去。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希望自己可以尽可能多地做一些事。”
  一阵散发着阴森气息的冗长静谧过后,玄衣魑魅般的身形轻飘飘立于了江陵的身侧:“流鸢,这一次回来,你没有机会再离去。”
  于是江陵听到了无形的鬼语从自己的一侧耳际灌入脑海,又从另一侧耳际悄然远去:“是你自己选择回来。”
  没错,是他自己选择回来,可他却不仅仅是为了寻觅一处容身之所而回来如此简单。圣上的削藩之令即刻便至,他甚至隐约能够察觉到一场即将展开的瀚海风波。
  他要去验证燕王朱棣是否当真疯得无药可救,他已没有时间再等。
  “尊者,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不是么……”江陵以退为进。
  这也是江陵发自肺腑之言,只不过“死得其所”四字的真正含义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玄衣青铜面具后的双目射出了寒光,而后冷冷道:“走。” 
  “是。”江陵跟随着玄衣好似远在冥府的鬼语,走上了一条从未踏足的路。
  ……
  这是一条由秦门通往燕王府的秘密路径,而这条密径只有玄衣与燕王二人熟知。于秦门之中潜伏数年,江陵仍旧是第一次踏上这条密径。
  随着越发深陷的地势与扑面而来的潮湿的空气,他判断这条密径应该深藏地底。很快,他的判断便被证实确凿无误。
  他们从地底钻出,站在了月光透射不到的阴暗角落中。燕王府偌大的前庭竟无人守卫巡夜,整座府邸都似给人一种过分空明的不适感。
  “听。”玄衣又只道了一个字。
  江陵有所不解,却依然侧耳倾听。远处传来了的鸡鸭的吱喳声,被微风送来的令人作呕的恶臭随即在鼻间汹涌。鸟兽的粪便一片狼藉,可也正是在这污秽不堪的兽圈中,绝无仅有地趴着一个扛着一床破烂棉被的皮青脸肿的人。
  “娘——娘——”精神失常的中年男人在睡梦中手舞足蹈地喊着娘亲,涎水从嘴角直流而下。
  “这是……”江陵仿似无法置信自己听到的声响。
  “这是我们的王爷。”玄衣冰寒幽吟,“他疯了。”
  “除了王爷,还有一个人。”江陵听到了不同于燕王的另一个人的喘息之声。
  燕王朱棣置身的兽圈一侧摆着一桌一椅,年轻的粉面书生正坐于椅上伏卧桌前。他有着均匀坦荡的呼吸,似也在熟睡之中。
  玄衣一声骇然的冥笑:“他叫马和,小名三保,是王爷的近侍。马三保武功不弱,王爷神智尽失之后,他便在王爷身边寸步不离。”
  “王爷突患了疯症,难道是因为皇上先后削取了周代岷湘数位藩王的藩籍?”江陵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流鸢,你的问题很多。”玄衣的冥语于片刻的沉默过后再度响起,“你应该知道,有些话即使你心中疑惑,可你却不该问,也不能问。”
  玄衣话中有话,却似乎是在故意向江陵透露事件的真相。江陵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燕王根本没有患上所谓的癫狂之症,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精心策划并且自导自演的一场迷惑人心的戏码。
  彼时建文帝听闻北方谣言四起,也曾派北平布政使司谢贵和都指挥使张信探听实情,但二人竟似都被朱棣精湛的演技蒙蔽了双眼。
  能够忍辱负重至如此程度,天下间恐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而此时此刻,含垢忍辱的燕王朱棣仍在演戏。他突然大嚷大叫着从梦中醒来,然后目光呆滞地坐直了身子,直勾勾望向了通往后院的一条小径。
  小径之上正有一个作仆役打扮的人在月光下鬼鬼祟祟张望前行。
  “尊者,有人来了。”江陵听到了来人细碎而紧张的脚步声。
  “退后。”玄衣的命令之下,江陵隐入了阴影之中。
  那来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际的形势,终于确定了朱棣所在的方位,一溜小跑来到了朱棣面前。朱棣一脸傻笑口水横流,望着来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可那人的动静却已惊醒了一侧的马三保。
  “你是什么人?深夜潜入王府意欲何为?”马三保目光凛然护在了朱棣身前。
  来人凝视了朱棣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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