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日常-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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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辅弼太子,助他早日成人。”
荀欢嗤了一声,略带鄙视地暗道,只用五十金就能收买的人,配当奸臣么!
临走前,裴渊又踱至摇篮旁,温柔地俯下身去,伸手揪了揪太子的鼻尖。
走开,财迷的奸臣,休得在圣上面前和本殿套近乎!荀欢挥着小拳,毫不客气。
哪知她的小手一把就被裴渊握在了手心,牢牢地控制了住,还附带了一句在荀欢听来极具鄙视意味的话:“这么小的手,好小的力气。”
奸臣!荀欢趁他不注意,猛地咬住了他的手腕,并使上了浑身的力气,只等着裴渊疼得哇哇乱叫,惊吓圣驾。
然而,她并没有一颗牙……
大约是手腕处传来一阵痒,裴渊忍俊不禁,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微笑。
这一刻,荀欢终于体悟到什么叫做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第一次相遇,第一次交手,以荀欢完败而告终。
太子尚小(2)
许是穿成了婴儿的缘故,荀欢总是抑制不住的发困。自午后见过裴渊之后,她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盹儿。
待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东宫殿里烛光摇动,入夜了。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奶娘看到太子醒了,立刻转过身去,荀欢见状,连忙用小手捂住了耳朵。果不其然,三声高亢的通传依次响起:
“太子醒了!”
“太子醒了!!”
“太子醒了!!!”
大半夜的不嫌吵吗,荀欢心下感慨,若不是自己身小力娇,必定好好改改这皇宫里的奇葩规矩。
一溜宫人再度鱼贯而入,有的伺候太子擦脸,有的伺候太子喝水。最后,一个小太监拎着一个木桶走上前来,荀欢正在纳罕,就被奶娘抓住两臂腾地抱起,两腿悬了空。
这是做什么?洗木桶澡?
“乖哟乖,来来来,我们太子来嘘嘘。嘘嘘嘘。”奶娘嘴里振振有词,跟唱歌一样。
荀欢眼前一黑,她真的很不习惯做男人,即便奶娘已经架好了她的双腿,对准了木桶,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嘘嘘嘘,嘘嘘嘘。”奶娘坚持不懈的努力,最终还是打动了荀欢。
看着小太监拎着木桶退了下去,荀欢心想,能有这么多人伺候自己,也算是这次高危穿越作业的补偿了。
经过宫人的一番打点,荀欢再度入睡。一夜无事。
次日辰时未到,裴渊就提前来到了东宫殿。他从奶娘的手里接过了拨浪鼓,靠着摇篮危坐下来。
荀欢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后看到裴渊的一张脸,这才想起自己肩负重任。不过,不得不说,一夜过后,裴渊的容貌丝毫没有折损,依旧俊美逼人,看的荀欢心里一阵桃花泛滥。
裴渊见太子醒了,就按照方才奶娘嘱咐过的,先晃了晃手上的拨浪鼓,试图逗太子开心,让太子彻底清醒。
荀欢不屑地瞥着拨浪鼓,以及拨浪鼓后面的裴渊,心中琢磨着制敌妙计。
裴渊见太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还滴溜溜地打着转儿,便知道太子已然清醒。他放下拨浪鼓,俯身将太子抱起,口中道,“殿下,今日我们来读千字文。”
哎哟,这个太子太傅还很称职嘛。不过千字文……会不会对尚在襁褓、目不识丁的本太子来说,起点略高了点?
待裴渊于书案前坐定,荀欢依旧被他环在怀里,眉眼才刚及书案的高度。
裴渊单手缓缓摊开书简,一股墨香扑面而来。要念书了,荀欢回想起从前在学校读课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裴渊的声音干净中带着些许低沉,荀欢听着他的诵读,不自觉着了迷。古有云,佳音妙曲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这位奸臣裴渊,其声虽不如佳音妙曲,但也有其让人难以抗拒的特质。
这不,转眼之间,荀欢就流着口水梦蝶去了。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裴渊的声音渐渐于耳畔遁去……好听,好文,好……好香……
“太子殿下?”裴渊没想到他还未读完一遍,太子就呼呼睡着了。这该怎么办,皇上近期给他下的指标可是一日十遍!裴渊低头注视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太子,不免扶额长叹。
他本没有仕途之志,奈何生来却自带光环。裴家是东秦国最显赫的大世族,他那已故的父亲又是东秦国两朝丞相。太子太傅这个保姆般的虚衔,对他来说,实在是皇帝赏赐的枷锁。
出神之际,只听得东宫殿外一声传唤,“皇上驾到——”
裴渊连忙抱起太子,起身前迎,“微臣叩见陛下。”
秦徽见他手里抱着太子,便做了手势,“不必跪了。”
裴渊敬谢过,跟在秦徽身后。
秦徽绕到书案跟前,见书简摊开,便关心问道,“怎么样?千字文读了几遍了?”
裴渊不敢隐瞒,便如实回答,“臣惶恐,只读了半遍。”
“半遍?”秦徽倏然转过身,皱起长眉,“半遍可不行啊,眼下都快到辰时二刻了,怎么着也该读两遍了。”
“太子年幼,听臣絮叨读书,困了睡了。臣不敢打扰殿下好梦,便没有继续读。”
秦徽一听,大步一迈朝着裴渊怀里的太子走来,“朕说嘛,东宫殿外如果听不到太子哭声,太子不是睡了就是死了!立刻叫醒!!”
“太子尚小,嗜睡都属正常,还望陛下——”裴渊想为太子说几句好话。
“立刻叫醒!”秦徽一声令下,震得裴渊一阵哆嗦,右手不自觉就掐了太子一把。
荀欢被这猛然一下掐醒,当即就不开心了,本太子如此金贵之躯,细皮嫩肉也是你这奸臣可以掐?!今日你掐本太子的手臂,明日你掐的就是本太子的脖子!荀欢狂蹬双腿,以示不满。
秦徽一见,太子居然在耍脾气,蹬腿蹬的开裆裤都要露出来了!
“大胆!”
听到这声中年人的断喝,荀欢才发觉裴渊身边还站着自己的父皇。
秦徽长叹一声,“太子如此淘气调皮,数日后的周岁礼上,群臣皆至,还有数位邻国使臣。朕的颜面就要被这小千岁给丢光了!”
裴渊见皇帝叹气,知道这是皇帝在暗示他主动请命,便垂首道,“陛下,这几日臣愿不眠不休引导太子殿下,必不使殿下于重臣面前失去颜面。”
“当真?”秦徽心满意足,“裴家果真辈出良臣,有爱卿在,朕放心了!”秦徽拍了拍裴渊的肩膀,又叮嘱道,“朕希望,抓周礼上,太子能抓住一些体面的东西。”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荀欢一听,心中暗笑,奸臣,这样的承诺你给的起么?
哗啦,琳琅满目的一打东西被裴渊摊在了床榻上。荀欢趴在榻上,朝着这堆什物爬了过去。
笔墨纸砚,胭脂首饰,都是少不了的,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玩件。荀欢瞧见裴渊拿来逗自己的拨浪鼓也静静地躺在这堆东西里,便忍不住想出个主意逗逗裴渊。
她向前爬了几步,伸手一拨,拨浪鼓咚地摔在了地上。
裴渊倒是不紧不慢,他见太子太过靠近榻沿,便先将太子抱起来,丢到了床榻里面,而后才俯身下去拾起了拨浪鼓。
咦,不得不说这个奸臣还是很细心体贴的,荀欢努了努嘴,决定不再乱动。
“来,太子,咱们挑一个你喜欢的抓。”裴渊将太子抱起来,朝向那堆什物。
这种机会,当然要气气他。荀欢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抓一只香粉盒。无奈香粉盒太大,她鼓捣了半天,也只是改变了它的位置。
不料裴渊的关注点并不在香粉盒上。
“太子听得懂微臣的话?”裴渊很是吃惊,他没料到太子的动作会这么果断,根本不像一个刚近周岁的婴儿。
于是裴渊又试了试,“太子殿下,除了香粉盒还有什么喜欢的,来抓抓。”
哼,既然如此,就叫本太子吓你一吓!荀欢来了劲儿,十分配合,伸手又果断拿起一只耳坠。
嗜睡如命的太子莫非是神童?裴渊从太子手中收回耳坠,丢回原处,充满希望地诱导道,“太子殿下,现在咱们不抓喜欢的,抓该抓的,好不好?”
该抓的?荀欢心中冷笑,你这个奸臣,最该抓!
于是荀欢四腿并作,朝着裴渊爬去,一下揪住了裴渊的袖口,眼神坚定,死死不放。
裴渊见状,心中滴血道,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哪里有什么神童。
折腾了一上午,荀欢抓东西都抓累了,裴渊竟还耐心引导着。她打量着裴渊认真的神色和专注的目光,不禁疑惑,这奸臣不在家中韬光养晦,来东宫殿陪一个幼崽玩儿,究竟是图什么?
这会子奶娘进宫来了,到时辰该给太子喂奶。
荀欢这才得空歇了一会儿。
奶娘一边喂奶,一边跟裴渊聊了起来,“裴大人,外头备好了午膳,您去用些吧。”
“好,我会的。”裴渊礼貌起身,并未因奶娘位阶低而态度傲慢,他问道,“平日里太子睡的够么?我瞧他一直昏昏沉沉。”
说我昏昏沉沉?荀欢真想呸一口,是谁一直在陪你玩抓小人的游戏?
“够,肯定是够的。”奶娘笑了,“昨儿太子一直睡着,不像之前,总是哭。我们也省了不少心,可好好歇了一晚。”
“是么?太子从前总是哭?”裴渊也笑了,伸手又揪了揪太子的鼻子,“看来殿下还是给足了微臣面子。咱们午后继续抓好玩儿的东西。”
继续抓……
荀欢差点没被口中的奶呛住。
午后,荀欢实在累了,已经疲于与裴渊作乐。索性,便遂了他心愿,接二连三的去抓笔墨纸砚。
裴渊见自己的引导小有所成,格外欣慰。他之前从未接触过小孩子,这一刻,他有些喜欢上了眼前的小太子。
最终,最终,他抱起太子,扎扎实实地在他的侧靥上亲了一口。
于是,这便成了荀欢和他的初吻。
太子尚小(3)
这个吻轻描淡写,只出自一般大人对孩子的疼爱,裴渊转身就忘了。而对荀欢来说,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男人亲脸!
奸臣,若不是看在你尚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本太子一定不饶你!荀欢心里这样忿忿不平地想,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偷瞟起裴渊。
裴渊岂知太子心中的小九九,他依旧泰然自若地踱回书案边,口若悬河地开始诵读,终于赶在酉时前完成了十遍千字文。
酉时过后,裴渊离开东宫殿回自己府中去了。不能与人斗智斗勇,荀欢甚觉无趣,只好睡觉喝奶睡觉喝奶周而复始,慢慢熬着。
作为东秦中宗秦徽的独子,东秦皇室后继的唯一希望,荀欢这几日一直在用生命去体会,什么叫做众星捧月。
三日后,太子生辰。
启辉殿中,满朝重臣以及邻国使臣皆至。众人都坐定后,荀欢才被奶娘从后殿中抱出。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荀欢明白,今儿应是体验众星捧月的极致了。
远远的,她一眼就从人群中把裴渊挑了出来。裴渊屈膝跪坐在低案前,一直垂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来,将太子抱来朕的身边。”秦徽示意奶娘上前。
“陛下,太子就由臣妾来抱吧。”一位端坐在秦徽身边的女人开了口,荀欢循声望去,只见此女金贵之气下竟一脸稚气,想来年纪还不过廿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