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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人[killer]-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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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趁我哭的时候跑进来偷抽烟。 

我不敢出声阻止,也不敢去报告老师,因为敢在学校里抽烟的人一定是特别坏的太妹。但是等到下课,其它人进来闻到烟味,一定又会以为是我。 

想到这里,我再度悲从中来,一时想不了太多,张口放声大哭起来。 

「喂,到底哭完了没啊?很吵。」居然是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 

门打开了,我惊讶得忘了哭。那里面走出一个我作梦也想不到的人。 

我们的童军老师,姑婆芋。 

姑婆芋当然不是她的本名,而学生起的诨名,她叫黄秀玉。至于这外号的由来很简单:年过四十还未出嫁->老姑婆->姑婆玉->姑婆芋。 

啊啊,小孩子的联想力是多么的丰富啊!真是感人。 

童军课每个礼拜只有一节,学校又开学不久,所以我也只见过她几次,不过我知道她在学生中的风评是顶差的。 

有一个同学没对她敬礼,被她抓到办公室足足骂了二十几分钟,我还记得那位同学回来后,用着气愤无比的表情,「老处女」、「变态」、「不过是个小小的童军老师,什么?」之类的话,骂了一整节下课。 

我个人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只是童军课真的不是堂叫座的课。 

在电视广告里面看到的童军,都是穿著干净整齐的制服,在阳光下朝气蓬勃地跑来跑去,还可以常常露营搭帐蓬,做一些日行一善之类很有意义的事,总之就是一副很优秀的样子。虽然我向来最讨厌户外活动,还是忍不住隐隐地向往这些人。 

但是当童军老师第一次出现在教室里,我的幻想就全部破灭了。 

一般对老姑婆的刻板印象无非是又干又瘦,梳着小小的发髻,戴着难看的半月形眼镜,全身乌七嘛黑土不啦叽的套装,讲话尖酸刻薄。然而这位老师倒是颇为圆润,也没有戴眼镜。 

脸上化的妆太浓了些,简直像用白粉笔直接在脸上涂了三四层,却遮不住下垂的双颊,眼角的皱纹和冷漠的眼神。披肩的长鬈发可能是烫了太多次,已经干涩分岔,活像一堆枯柴堆在脑袋上。她穿著长及小腿的白色洋装,上面的小碎花是有点脏脏的暗紫色,配上褐色的叶子,脚下是细带红凉鞋。 

光看这副打扮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会带我们去露营的人。 

她上课的方式也很经典,叫几个同学轮流念课文,然后全班再一个一个站起来照著书上练习童子军敬礼,而她老人家则坐在讲台上神游太虚;就这样耗掉一节课。很快的,童军课就成了公认最无聊的科目。 

我对她的印象本来就已经万分薄弱,骤然在我受苦受难的场合看见她出现,着实吃惊不小;更万万没想到,一个堂堂的老师居然会躲在学生厕所里抽烟! 

「搞什么鬼,好不容易可以清静一下抽根烟,偏偏你就要来吵。你哪班的?不上课躲在厕所里干什么?」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老师,我是六班的。」 

她起眼睛打量我一会儿:「哦,你是六班那个胖妹嘛。怎么,才国一就学人家翘课啊?」 

「不是不是!」我自然是矢口否认:「我是在扫厕所。」 

看到她那副「你骗鬼啊?」的眼神,我只好把我含冤服劳役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委屈的眼泪再度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地涌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一位老师,我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期盼,指望她安慰我或是为我主持公道,但我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这句话: 

「这有什么好哭的?光是你还有月经,你就该偷笑了。等以后月经停了,就算你哭到死它也不会回来了。」说着便将烟蒂丢进马桶冲掉,非常酷地走了出去。 

要是在今天,我一定会很感动,这位老师居然跟我一样是「少女波丽安娜」(注)的忠实读者。但是在当时,我实在不敢相信「好朋友」居然会这么了不起,值得我被人平白冤枉,所以在满腹的哀怨之外,又加上了一堆疑惑,就这样头脑昏昏地回教室去了。 

(注:「少女波丽安娜」是一本美国小说,忘记作者是谁。内容主要是一个少女提倡「快乐的游戏」,而影响了身边的人。例如期望收到洋娃娃当礼物,结果却只拿到无用的拐杖,这时不要失望难过,要为自己双脚健全不需要拐杖而高兴,总之就是「凡事往好处想」的意思。不过根据临床实验的心得,我觉得还是直接趴在床上哭一场,再吃掉一条巧克力来得省力些。) 

之后的日子还是跟以往一样。我仍然是班上最不受重视的一员,童军老师也照样有气无力地上课,好象厕所里那段插曲从来不曾发生过。我没把老师在厕所抽烟的事告诉同学,一来我不想多提那天的事,二来只怕也没人会相信我。 

几个礼拜过去了,进入了月考结束,老师们忙着发考卷、讲解以及秋后算帐的时期。  

那天英语老师因为骂人骂太久,耽误了对答案的时间,等到下一节课的老师,也就是姑婆芋走进来的时候,她还赖在讲台上。 

「对不起,黄老师,可不可以跟你借几分钟,让我把考卷讲解完?我们的进度有点赶不上了。」 

「哦?没关系,你慢慢来,好了再让班长到办公室来叫我就行了。」 

然而直到下课钟响起,没有人去请童军老师。 

英语老师为了悲惨的成绩数落了我们最后几句后,便叫班长拿教学日志去给姑婆芋签名。 

老师前脚踏出教室,班长东张西望一阵,便朝我走来:「杨黛民,麻烦你帮我拿去给童军老师,谢谢哦!」因为她并没有问我「好不好」,而且她也说了「谢谢」,所以我没有拒绝。 

进了办公室,只见姑婆芋正在自己座位上,专注地把玩手上的彩色细绳。我把教学日志递到她桌上请她签,她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哦,胖妹啊。怎么是你来,你们班长呢?」 

「班长有事。」 

「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啊? 

她看着我痴呆蠢笨的表情,冷哼一声,草草签了名,把日志本一推,再度回到她的一人世界中。 

照理我拿了日志就该早早走人了,但我瞄了她桌上的东西一眼,才发现她在打中国结,旁边放着她的成品:一只小猫头鹰吊饰。我一直以为中国结是专门放在旗袍上给老太太穿的,没想到居然可以做出这么可爱的玩偶。 

「哇,好可爱!」 

办公室里的老师(包括姑婆芋),都被我高八度的声音引得抬头瞪我,我顿时脸红如蕃茄。 

还好姑婆芋并没有骂人,瞄了我一眼又继续她的工作。 

依我的一贯作风,早就低头溜出去了,但我被姑婆芋的手部动作迷住了。她的手指非常灵巧,完全不像她本人那样死气沉沉,当那十只修长的手指在彩色细绳中灵敏地穿梭时,就好象在跳一种富有韵律的舞蹈。 

我一定是真的着了魔了,居然有胆开口:「老师,可以教我做吗?」 

她停下来,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丢了一句话出来:「这么肥的手指,打得了结吗?」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传到旁边几桌的老师耳里,引起了一阵吃吃笑声。 

因为类似的嘲讽我己经听过太多次,倒是没当场哭出来。但我仍是全身发凉,呆站原地。 

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脚准备落荒而逃时,埋头苦干的姑婆芋朝我背后冒出一句:「中午的时候过来!」 

俗话说得好,不吃嗟来食,更何况我受的是那样的羞辱。问题是,我没有那种骨气,更没有胆量违抗老师,所以午休铃声一响,我就神经紧绷,只差没同手同脚地走进办公室。 

「你这时候跑来是叫我不用吃饭是不是?十二点半再来!」我灰头土脸地正要出去,她又改变心意:「算了,把饭盒拿过来一起吃吧。」 

等见到我的饭盒,她原本就尖的声音更高了八度:「喂,你一天是吃掉你妈几斤米啊?这是便当?我看你把你家冰箱整个搬过来了吧!」 

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就为了学个中国结,让她三番两次亏着玩,还得对着那张死人脸吃饭… 

最惨的是,就连对着死人脸吃饭,也换不来一顿饱食。我的便当是她的一倍半大小,吃饭速度只有她的一半。也就是说,当她收拾好饭盒把中国结材料拿出来时,我还不到七分饱。 

接下来的半个钟头,我夹着空洞的肚皮,头昏眼花地跟那堆存心跟我作对的细绳格斗,耳边没停过的是姑婆芋的批评:「笨死了,再来!」「又错了,拆掉!」「不对!怎么又忘了?从下面穿上来!」 

我越来越怀疑中国结是否值得我做这种牺牲。 

「不错,总算对了。现在全部拆掉再重打一次。」 

「嗄!!」我差点昏倒。 

「嗄什么?再来一次印象才会深。快点!」 

正当我用快抽筋的手去拆绳结时,她又回复了我在厕所里听到的,冷漠无比的声音:「你干嘛这么听话?」 

「啊?」明明是你叫我拆的呀?而且学生不是本来就该听话吗? 

「随便什么人使唤你,你都乖乖照办,是不是啊?」 

「没有啊…」 

她冷笑一声:「那我问你,今天早上你们班长有事不能过来,为什么不叫副班长,要叫你来?」 

「我不知道。」 

「你不会问她吗?」 

「我只是帮个小忙…」 

「啊哟,好有度量。那你说,要是我不肯签名,你怎么办?」 

「为什么不签?」 

「废话!那堂课我一分钟都没上到,为什么要签名?我签了就不能叫你们英文老师还我一堂课了。哼哼,话又说回来了,小小的童军课多一堂少一堂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联考不考嘛!」 

「对不起…」我一时语塞,当时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谁要你道歉了?我是气你为什么这么笨,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你们班长根本就是看你好欺负,存心抓你当替死鬼,你还以为是在日行一善哩!」 

我无言以对。实在想不通,不过是代人跑个腿,为什么就有这么多问题? 

「怎么样,不相信?那你去直接问你们班长啊,问她是什么意思。」 

哪有人会做这种事?「这样问很奇怪啊,要是她生气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没胆。」她无视我铁青的脸色,径自滔滔不绝:「你是她同学,又不是她的奴隶,怕她生气做什么?她会生气你就不会吗?又不是木头!」 

「可是,太爱生气会讨人厌吗?」 

「你现在就很讨人喜欢了吗?」 

「……」 

「去照照镜子,你又不是灰姑娘,再怎么装乖,别人也不会疼你的,更不会有王子来救你。长这副德性还不晓得要自己振作,你就等着一辈子被人当肉垫踩吧。」 

我只觉彷佛有铁块堵住胸口,噎得我眼冒金星。从小我的外表就是众人嘲弄的对象,但是小孩子毕竟智力有限,会用的骂人用语就这么几句,听久了也就麻痹了,像这样尖锐辛辣的刻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更没想到会出自师长口中! 

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欺负我? 

老师倒是自动替我回答了一部分的问题:「我啊,只要一看到你那副畏畏缩缩没出息的样子,我就想吐,连教书的力气都没了!」说着便回过头去,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还能怎么办?只好端起便当盒冲出去。 

那天下午实在是前所未有的难捱,半空的胃不断抗议,愤怒和委屈像针一样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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