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最新文集:一地相思两处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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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笑了起来,正吃着糖的林念吟忽然张嘴说,姐姐,你笑什么?你真的要做我的新娘子啊。
真的啊。罗素衣笑着,把林念吟手里的糖纸一张张叠好,记住了,把这些漂亮的糖纸收集好,什么时候够了一万张,就来娶姐姐吧。
其实罗素衣是想不让林念吟把那些糖纸扔得到处都是,但林念吟很认真地说,好的,姐姐。
那只是罗素衣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六年后,当她接到一封来自一个中学的一封信时,她竟然想不起是谁给她写了这封信。
二
信,当然是林念吟写的。
此时,罗素衣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变了声,喉结突了出来,嘴唇上有了细细的茸毛。他已经不再顽劣了,十五岁的少年林念吟,有了青涩的心事。偶尔,他会想起那个抱着他看新娘子的女孩子,她身体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体香,他喜欢闻她身上的味,此时想起却是脸红心跳了,他写了一封信过去,是想问她好不好?因为母亲说过她,好像是男友去了法国,然后相恋了多年终于分手了,想必她是难过的,只是,她还记得他吗?
第4节:我的爱情三十八度五(2)
很快,她给他回了信,她说,小弟,没想到你还记得姐姐,谢谢你的关心,对了,你的糖纸还在收集吗?现在有很多收集各种东西的人,收集糖纸的不多,你慢慢地留着吧,弄不好将来能有用的。
林念吟就心跳了,想起罗素衣说过的话,等你收集了一万张糖纸,我就嫁给你了。
他知道那是哄他玩的,但就是从那次起,他开始收集糖纸。很快,他有了很多五彩缤纷的糖纸,被他细心地叠好,然后夹在本子里,几千张了吧,翻看时总是触目惊心的。
他们从那时开始了通信。
林念吟写给罗素衣的比较多,他像个懵懂的少年,一问再问。罗素衣的世界是很大的,在北京,她做一个摄影记者,去全国各地的机会很多。每到一处,她会寄当地的明信片给他,她说,小弟,努力吧,将来考到北大来,姐姐没能上北大,希望你圆我这个梦。
而母亲是知道他们的交往的,母亲说,多和你姐姐联系,她能带给你全新的世界。
母亲哪里知道,林念吟早就掉进那个全新世界里去了,从他收到罗素衣的第一封信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世界从此与众不同的。
高中三年,林念吟一直和罗素衣通信,告诉她自己的学习情况,他从没说起过收集糖纸的事。直到有一天,十八岁的林念吟收到一封罗素衣的信,在信中罗素衣说,小弟,姐姐终于要结婚了,他也是一个记者,我们很爱很爱,也许结了婚给你的信会少一些,我们要去欧洲度蜜月,正好也要拍一点片子。
林念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直到不能呼吸。十八岁的少年林念吟,已经有了很深的心思,从九岁罗素衣抱起她看新娘子那天起,从她答应做他新娘起,林念吟就是一个有心思的少年了。
十八岁的少年林念吟,呆呆地坐在校外边的池塘边上,看着海鸥飞起降落,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没有人知道在许多个下午他一个人翻看那些糖纸的心情。
几个月后,林念吟考到北大,第一个打电话给罗素衣,姐,我到北大来了。
罗素衣那时正在上海参加一个摄影展,电话里罗素衣嚷着,小屁孩,真有你的。
那时,罗素衣二十八岁,新婚三月,有新郎宠爱着,更有自己的摄影展,还有她不知道的一个少年的相思。
三
九年之后,罗素衣又一次见到了林念吟。
当年那个还要她抱的男孩儿如今长到一米八,她一点也认不出他了,虽然他寄了几次照片,但和人比起来,照片还是太抽象了。
当英俊而挺拔的林念吟站到罗素衣面前时,罗素衣笑了,小破孩,长这么高了,姐都认不出你了。
从包里掏了又掏,全是林念吟爱吃的东西,牛肉干锅巴片鱼片……林念吟站在一边,两只手不知放在哪里,在她面前,他还是那个小孩子的。
他终于说了话,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男人了。
她就笑起来,还男人男人的,走,姐带你上东四吃好吃的去。
在她心中,他还是孩子的。
像小时一样,她还是拉住他的手,但这次,他却反手拉了她的,然后笑着,姐,从今天起,我拉着你的手了。
那天他们喝了一点点酒,罗素衣谈起了这些年的生活和不得意,也说起了自己的婚姻,新婚三个月,丈夫被派到英国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她笑嘻嘻地说,正好你来了,姐以后不会寂寞的,周末来姐家吃饭吧,我给你做红烧排骨。
周末的时候,他坐地铁穿过整个城区来到罗素衣的家,那是一个极其美丽而安静的家,在城郊,三环以外了,但很宁静,屋子里几乎全是照片,有罗素衣从欧洲带回的艺术品,在屋里坐着的时候,林念吟总觉得这个家有似曾相识的地方,而罗素衣彼时正围着小围裙在厨房里忙着,红烧排骨的香味慢慢地弥漫着,林念吟忽然难过起来,从始至终,罗素衣把他当作小孩子的,但他此时却不是,他情愿她把他当作男人,在他面前她有些拘谨害羞甚至怕看到他。
但她不是的,她开着他玩笑,爽朗大方,小弟,有女生追你吗?这么帅,肯定是有女生追的,老姐教你几条追女生的妙计,对女生要欲擒故纵。她说着,不停地把菜夹到他碗里,他低头吃着,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自己的眼睛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第5节:我的爱情三十八度五(3)
一直这样过了三年。三年后,他是二十一岁的男生,读大三,而她依然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在办着出国手续。大学四年级开始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一次香山,那时,她已经是一个三十一岁的女人了,追不上他飞一样的脚步,她笑着喘着在台阶上坐下来,念吟啊,姐姐真的老了。
他也坐下来,姐姐不老,姐在我心中永远是年轻美丽的。
她夸他会说话,掏出纸巾给他擦汗,拿他依然当孩子。他忽然伸出手去,一下抓住罗素衣的手,但还是红了脸,放下手说,姐,我自己来。
那天他们一直爬到鬼见愁。秋天的北京很美丽妖娆,林念吟觉得它就像此时的罗素衣,三十一岁,正是女人最美丽的时刻,她的长发飞起来,脸上飞起红晕。林念吟说,姐,你还记得那些糖纸吗?我快够一万张了。
罗素衣呆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小傻瓜,还真想娶姐姐呀,你看姐姐已经嫁了人,而且半老徐娘了,我听你们宿舍的人说了,说你是女生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呢,不要太骄傲啊。
他的心沉下去,原来,所有一切全是良辰美景虚设,全是他一个人的想像。
回来的车上,罗素衣很疲惫地睡去了,而他一直睁着眼看着外边的风景。香山一点点远去了,渐渐地,罗素衣的身体一点点地靠在了他的身体上,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他把手伸过去揽住了她的细腰,这是第一次,他们的身体如此亲近地接触,他浑身颤抖起来,几乎有些发抖。后来罗素衣把他的胳膊压麻了,但他却一直坚持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和长发里透出的洗发水的清香。
那一刻,他忽然想流泪。
大四的时候,他申请了美国一个学校的奖学金,他想,罗素衣离开的时候也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北京的四年,是他永生难忘的四年。这四年,他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却不敢轻言喜欢,因为喜欢是那样的禅意芬芳,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甚至连看她三分钟的勇气都没有,但他已经满足了。
却没有想到,半年之后,在他即将毕业的时候,罗素衣离婚了。
去看她,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里,他递上纸巾,又递上自己的肩膀,这次,她像一个女人一样靠在他肩膀上哭了起来。
他蹲下来,抬起脸来望着她,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罗素衣抬起他的脸,小破孩,你不知道姐姐的苦。
我知道,他说,我苦着你的苦。我从来都知道,姐,我的糖纸有一万张了。
她站起来,离开他远一些,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什么的!
他忽然狂躁起来,第一次疯狂地嚷起来,不要再说我是小孩子了,不可以永远地把我挡在你的外面,我喜欢你,从我九岁起,从我十九岁再一次见到你,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年龄不是问题,爱情只是一个人到达另一个人的灵魂,是我对你的爱,我对你的相思。
他奇异于自己那么疯狂的表达,是啊,他二十二岁了,可以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一份真实的感情了。
罗素衣显然是有点吓住了,她倒一杯冰水给他,念吟,姐姐已经三十二岁了,三十二岁的女人,不是小女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应该要什么。
他快哭起来,还想着说下去,她打断他,小弟,姐累了,你回学校准备论文吧。
他忘记了如何回的学校,一夜没睡的他,第二天坐地铁又来了罗素衣这里,却发现门锁上了,上面留了纸条给他:小弟,我走了,离开这个城市了,不要找我,我不想把你青春耽误了。
他疯狂地喊了起来,她是喜欢他的!否则不会逃开!
毕业后,他放弃了去美国的机会,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找她,到了一个城市之后,他都会去电台让主持人说这一万张糖纸的故事,然后找一个叫罗素衣的女子。
两年后的一天,他在杭州,因为罗素衣的老家是杭州,这是他到过的第五个城市了。电台里正播放着他的寻人故事,主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主持人说,一个男孩子的爱情始终在三十八度五,而我们不过是三十六度五,我们早已经对爱情不发烧了,但这个叫林念吟的男孩儿,他让我们嫉妒。
他想,他不会放弃,因为,对一个人的爱情始终在三十八度五的位置,不是件容易事。
当门外响起敲门声时,他以为是收水费电费的,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的眼里,有很深很深的泪水。
第6节:爱曾一树一树地开花(1)
爱曾一树一树地开花
隔着玻璃窗,他看到了瘦而苍白的素卿,人陷在白被子里,仿佛小了许多,而旁边的一棵大大的橡皮树兀自地绿着,与整个世界无关一样。他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样的秘密,苦到只能把眼泪流到最深最深的心里,而脸上,永远是那样冷漠的不动声色。
家良的心事
家良的母亲出了车祸以后,家良就长大了,那时他刚刚八岁,八岁以后,家良就是大人了。他会给父亲放好洗澡水,吃过饭后主动去洗碗,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阴谋,小小的心,已经知道如何伪装,没有人肯伤害一个孩子的心给他找后娘,父亲单位的人说,多可怜的孩子啊。那时,家良就配合着掉眼泪,而来相亲的女孩子,总是害怕家良的眼神,在父亲面前,他乖乖地叫着:阿姨。父亲起身去做别的,他就用眼神把对方杀死,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得过家良的眼神。而父亲每每会征求他的意见,问这个女人如何那个女人如何,家良总是简单地两个字,好啊。父亲说,多懂事的孩子,可人家说有了后娘的孩子是最不幸福的孩子,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十年之后,十八岁的家良仍然和父亲过着简单的日子,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了,男人最好的年纪,却有了白头发。十年时间,为了家良的平静,秦淮一直一个人,尽管很多个夜晚是寂寞的、煎熬的,甚至在生意上有许多欢场女子来引诱他,但他没有动过心,为的是家良。这个孩子,心事太重,像他母亲,口是心非,说出的话总是南辕北辙,让人无法捉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