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背影:政学两界人和事 作者: 张耀杰-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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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23年10月1日至11月18日,鲁迅大病一场。直到1936年病危之际,他 在写给母亲鲁瑞的家信中依然耿耿于怀:“男所生的病,报上虽说是神经衰 弱,其实不是,而是肺病,且已经生了二三十年,被八道湾赶出后的一回,和章 士钊闹后的一回,躺倒过的’就都是这病。”
1924年5月25日’鲁迅携妻子朱安移居西三条胡同新居。 同年6月11日,鲁迅在日记中隐晦地提到兄弟二人反目决裂以至于大打 出手的真实原因:“下午往八道湾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 詈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久及张凤举、徐耀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语,凡 捏造未圆处,则启孟救正之,然终取书、器出。”
1924年9月,鲁迅辑成《俟堂专文杂集》,署名为“宴之敖”,意思是被家里 的日本女人驱逐的人。
1925年1月24日,鲁迅写作《风筝》,其中反思了对于“我的小兄弟”的“精 神的虐杀”:“我也知道还有一个补过的方法的:去讨他的宽恕,等他说,‘我可 是毫不怪你呵。’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轻松了,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同年3月16日,鲁迅写作的《牺牲谟》发表,对于专要别人牺牲的“利己主 义者”予以嘲讽。6月29日,鲁迅写作《颓败线的颤动》;表现一个通过出卖肉体 养育女儿的老妓女,被女儿一家逐出家门的屈辱悲愤。11月3日,鲁迅以周作 人1917年在北京患病的经历为素材,写作短篇小说《兄弟》,揭示了所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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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怡”的不可靠。1927年4月3日,鲁迅在《铸剑》中用“宴之敖”命名小说中以绝 对包办姿态替别人复仇的黑衣人。
四、周作人的不懈攻击
1923年7月25日,周作人在《自己的园地》的“自序”里,再一次重复了绝交 信中的话语:“我平常喜欢寻求友人谈话,现在也就寻求想象的友人,请他们 听我无聊赖的闲谈。我已明知我过去的蔷薇色的梦都是虚幻,但是我还在寻 求^这是生人的弱点^想象的友人,能够理解庸人之心的读者。”
到了 1924年6月,也就是兄弟二人大打出手之后,周作人写作《“破脚 骨”》。据当时寄住在八道湾的绍兴同乡章廷谦(川岛〉介绍,这篇文章是在暗 示鲁迅是个“无赖子”:“破脚骨官话曰无赖曰光棍,古语曰泼皮曰破落户,上 海曰流氓,南京曰流尸曰青皮,日本曰歌罗支其,英国曰罗格……;《英汉字 典》中确将‘流氓’这字释作劫掠者,盗贼等等也。”⑦
在1925年的女师大风潮中,同为《语丝》周刊精神领袖的鲁迅和周作人, 虽然没有恢复兄弟情感,却有过站在以国民党元老李石曾为首的“法日派”一 边并肩战斗并且配合默契的话语传奇。由昔日的《新青年》同人胡适、陶孟和、 高一涵以及陆续从欧美各国归来的北京大学教授王世杰、陈源、徐志摩、周鲠 生、李四光、高仁山、陈翰笙等人松散形成的“英美派”,成为周氏兄弟及其追 随者竭力攻击的目标对象。然而,随着鲁迅与许广平双双南下以及鲁迅的一 再左转,周作人对于同胞兄长所表现出的却偏偏就是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 恶毒攻击,与鲁迅婚外同居的许广平,更被他贬称为“妾”和“姨太太”。
1930年3月,周作人在《中年》中写道:“譬如少年时代是浪漫的,中年是理 智的时代,到了老年差不多可以说是待死堂的生活罢。然而中国凡事是颠倒 错乱的,往往少年老成,摆出道学家超人志士的模样,中年以来重新来秋行春 令,大讲其恋爱等等,这样地跟着青年跑,或者可以免于落伍之讥,实在犹如 将昼作夜,‘拽直照原’,只落得不见日光而见月亮,未始没有好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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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普通男女私情我们可以不管,但如见一个社会栋梁高谈女权或社会改 革,却照例纳妾等等,那有如无产首领浸在高贵的温泉里命令大众冲锋,未免 可笑,觉得这动物未免有点变质了。我想文明社会上道德的管束应该很宽,但 应该要求诚实,言行不一致是一种大欺诈,大家应该留心不要上当。”⑧
1933年3月4曰,周作人又在致江绍原信中写道:“观蔡公近数年‘言行’, 深感到所谓晚节之不易保守,即如‘鲁’公之高升为普罗首领,近又闻将刊行 《情书集》,则几乎丧失理性矣。”⑨
这里的“蔡公”,指的是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副主席蔡元培。“普罗”即无产 阶级,是英语朽01过3论6的音译。所谓“高升为普罗首领”,指的是鲁迅充当了中 国左翼作家联盟的盟主。《情书集》就是即将由李小峰的北新书局以上海青光 书局的名义出版发行的《两地书》。在周作人看来,鲁迅出版《两地书》是“几乎 丧失理性”的一种表现。
与此同时,48岁的周作人自己,却偏偏像鲁迅一样以青光书局的名义编 辑出版了一本《周作人书信》,并且在1933年4月17日写给李小峰的“序信”中 再一次攻击鲁迅道:“没有办法,这原不是情书,不会有什么好看的。这又不是 宣言书,别无什么新鲜话可讲。反正只是几封给朋友的信;现在不过附在这集 里再给未知的朋友们看看罢了。……兼好法师尝说人们活过了四十岁,便将 忘记自己的老丑,想在人群中胡混,私欲益深,人情物理都不复了解。行年五 十,不免为兼好所诃,只是深愿尚不忘记老丑,并不以老丑卖钱耳。”
1935年7月,周作人在《谈文》中表示说:“我们常见智识阶级的权威平日 超人似地发表高尚的教训,或是提倡新的或是拥护旧的道德,听了着实叫人 敬服,可是不久就有些浪漫的事实出现,证明言行不一致,于是信誉扫地,一 塌糊涂,我们见了破口大骂,本可不必,而且也颇冤枉,这实是违反人性的教 育习惯之罪,这些都只是牺牲耳。”
同年8月,他又在《责任》中写道:“中国不患思想界之缺权威’而患权威之 行不顾言,高卧温泉旅馆者指挥农工与陪姨太太者引导青年,同一可笑也。” 1936年3月28日,周作人在《蒿庵闲话》中写道:“我对于文人向来用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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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法,纯粹的艺术家,立身谨重而文章放荡固然很好,若是立身也有点放荡, 亦以为无甚妨碍,至于以教训为事的权威们我觉得必须先检查其言行,假如 这里有了问题,那么其纸糊冠也就戴不成了。”
1936年10月18日,周作人在《家之上下四旁》中写道:“父母少壮时能够自 己照顾,而且他们那时还要照顾子女呢,所以不成什么问题。成问题的是在老 年,这不但是衣食等等,重要的还是老年的孤独。儿子阔了有名了,往往在书 桌上留下一部《百孝图说》,给老人家消遣,自己率领宠妾到洋场官场里为国 民谋幸福去了。”
上述话语中的“高卧温泉旅馆者指挥农工”、“智识阶级的权威”、“思想界 的权威”、“纸糊冠”等,都是鲁迅与年青一代的成仿吾、高长虹等人进行论战 时留下的典故。稍知文坛故事的人,都明白周作人影射攻击的是他自己的大 哥鲁迅。
最为不堪的是,在鲁迅去世之后,周作人的此类攻击依然持续不断。1944 年10月,周作人在《记杜逢辰君的事》中写道:“一个人过了中年,人生苦甜大 略受过,这以后如不是老成转为少年,重复想纳妾再做人家,他的生活大概渐 趋于为人的,……”同年12月,他在《十堂笔谈》中写道:“但是,说老当益壮,已 经到了相当的年纪,却从新纳妾成彖,固然是不成话,就是跟着青年跑,说时 髦话;也可以不必。”
直到1963年1月20日,晚年周作人还在日记中加写了一段跋语:“余与信 子结婚五十余年,素无反目情事。晚年卧病,心情不佳,以余兄弟皆多妻,遂多 猜疑,以为甲戌东游时有外遇,冷嘲热骂几如狂易。日记中所记,即指此也。即 今思之,皆成过去,特加说明,并志感慨云尔。”
在对鲁迅的婚外情爱展开不懈攻击的同时,周作人对于鲁迅一再左转的 政治选择,以及随之而来的文坛斗争,也一直采取含沙射影的攻击态度。1931 年12月13日,周作人在《志摩纪念》中借题发挥道:“我们平常看书看杂志报 章,第一感到不舒服的是那伟大的说谎,上自国家大事,下至社会琐闻,不是 恬然地颠倒黑白,便是无诚意地弄笔头,其实大家也各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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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未必相信,也未必望别人相信,只觉得非这样地说不可,知识阶级的人挑 着一副担子,前面是一筐子马克思,后面一口袋尼采,也是屡见不鲜的事, ……假如是文以载道派的艺术家,以教训指导我们大众自任,以先知哲人自 任的,我们在同样谦恭地接受他的艺术以前,先要切实地检察他的生活,若是 言行不符,那便是假先知,须得谨防上他的当。现今中国的先知有几个禁得起 这种检察的呢,这我可不得而知了。”
1935年4月,周作人在《〈蛙〉的教训》中写道:“有些本来能够写写小说戏 曲的,当初不要名利所以可以自由说话,后来把握了一种主义,文艺的理论与 政策弄得头头是道了,创作便永远再也写不出来,这是常见的事实,也是一个 很可怕的教训。”
1936年7月31日,周作人在《老人的胡闹》中写道:“往往名位既尊,患得患 失,遇有新兴占势力的意见,不问新旧左右,辄靡然从之,此正病在私欲深,世 味浓,贪恋前途之故也。虽曰不自爱惜羽毛,也原是个人的自由,但他既然戴 了老丑的鬼脸踱出戏台来,则自亦难禁有人看了欲呕耳。这里可注意的是,老 人的胡闹并不一定是在守旧,实在却是在维新。盖老不安分,重在投机趋时, 不管所拥戴的是新旧左右,若只因其新兴有势力而拥戴之,则等是趋时,一样 的可笑。……即我国的老人们亦宜以此为鉴,随时自加检点者也。”
1936年11月30日,周作人在《论骂人的文章》中,针对逝世不久的鲁迅以 及整个左翼文坛,另有更加恶毒的攻击:“鄙人记性不佳,文献匮乏,愧未能详 征博引,考其源流,但就所知说来,这个运动大约是始于成仿吾的诗坛之防御 战,……随后又听见‘剿’的口号,‘剿’的对面自然还有‘抚’,虽然这个名称没 有显明的听说过。这样,官骂便以一种新的姿态第二次出现于舞台上了。…… 相持不下,终究有个了局,如何了法其机密不能详知,大抵看《水浒传》可以知 道一点,如及时雨之率众推戴玉麒麟,归根结蒂仍是一种抚法,又是一种降 法,不过是极高妙的一种罢了。”
1944年12月,周作人在《文坛之外》中还有意思基本相同的一段话:“我有 一种意见想起来与时代很有点不兼容,这便是我的二不主义,即是一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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喽罗,二不想做头目。……因为文坛上很是奇怪,他有时不肯让你不怎么样, 譬如不许可不做喽罗,这还是可以了解的,但是还有时候并不许可不做头目。 ……剿如不成则改用抚,抚如不行则改用请。单只不过不肯做喽罗的人这样 也就没有话了,被人请去做个小头目也还没啥,这一场争斗成了和棋,可以就 此了结。假如头目也不愿意做,那么不能这样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