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爱之旅-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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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常遭到背叛。有时有个敌人还好一些,这样可以知道我们的处境。和你这种人在一起,我们不敢肯定自己的处境。你就像水一样,而我们却是岩石。你一点一点地把我们吃掉,不是用恨,而是用善良。你如海浪拍岸一样拍打着我们。我们所能遇到的惊涛,却是在温柔地冲击着我们,使我们的力量消失殆尽。”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离题话,我兴奋异常,我不得不打断他的话。
他说:“是的,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们对你了如指掌,而你却对我们一无所知,你可以结上一千次婚,娶上一千个犹太女人,但是你仍然不了解我们的想法。我们一直就在你的心里,也许就像细菌一样。你的生命力顽强,我们就支持你;要是弱不可支,我们就吃掉你。对异教徒来说,我们不是生活在尘世中,而是生活在精神世界里。物质世界生命短暂,而精神却是永恒不灭的。我的孩子理解这一点。他想保存那份纯真,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如意。他死于羞耻,为这个世界而感到羞耻。”
第19章
几分钟后,当我们信步走在夕阳的紫色余晖中时,我便用新的眼光审视着这个犹太人住宅区。纽约夏日的夜空湛蓝湛蓝的,夜色下的建筑群落无论从外形上还是从本质上都显得那么贴近,让人伸手可及。一缕缕浑浊不清的阳光平时只能暴露出那些厂房的丑陋和廉价公寓的破败,但这时常会随着日落而荡然无存;尘埃落到地上,各种建筑的轮廓清晰可见,犹如聚光灯照射下的一具妖魔鬼怪的面孔。几只鸽子在楼顶上空来回盘旋,随即便飞上了天。偶尔从楼群间冒出一个圆形屋顶,那便是土耳其洗浴室了。
抬头即可望见庄严而又简朴的圣马克教堂,它矗立在与第一大道毗邻的充满异国情调的布瓦利广场。血色的煤气储存罐赫然耸立在低矮的荷兰式建筑的楼顶上。熟悉的人行道旁标着毫不谐调的美国人的名字。那些三角板算是老早以前就弄好的界标。布鲁克林的滨水区又狭又窄,人们几乎能辨认出河对岸的行人。纽约的魅力就凝聚在这块不断扩充的区域,它浸透着辛勤的血汗和辛酸的泪水。纽约人践踏、摒弃了这片土地,但他们对这片土地最熟悉,最有亲切感和怀旧感。整个纽约城本应该是一大片犹太人区:毒素应该排除掉,大家都应该同呼吸、共命运,欢乐共享,患难与共。
纽约的其他地区只是一幅抽象作品;它毫无生气、呆板单调,僵硬得如同一具死尸,或者可以说它神经错乱……如果你登高望远、大胆观察的话。只有在那乱哄哄的蜂巢里,你才能发现人类的气息,才能找到那座叹息、喧嚣和充满气味的城市;若到犹太人区以外去寻找它,只能是徒劳无获。住在这个区域之外的人将要枯萎、死亡,他们都是些行尸走肉,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每天只是机械地行走。他们像海豹一样为人表演,像票房里售出的票一样被人毁掉。而在那沸腾的蜂巢中,人们能感受到植物般的生长,动物般的令人窒息的温暖,因摩擦和凝聚而产生的活力,一种灵与肉的希望,一种既危险而又有益于健康的沾染;或许是类似小蜡烛一样燃烧的微不足道的灵魂,但却不断地燃烧,并能在囚禁他们的四壁上投下怪异的影子。
在这柔和的紫色光线中,你随意沿街行走,忘掉一切,使你的大脑变成一片空白。成千上万种感觉马上会从四面八方同时向你袭来。人类依然穿着飞禽走兽的皮,依然谈论着囊肿及石英之类的话。建筑物里发出滔滔不绝的声音,各家各户都安着纯粹用金属制作的遮阳板,窗户上都附着水汽;这里也有教室,孩子们伸展四肢懒洋洋地躺在门廊下,犹如杂技演员在做柔体表演;蜿蜒曲折的街道上,除了梦想家的眼睛和心灵能透视清楚外,没有任何静止、定性的物体,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也有富有幻觉的大街,那里的一切瞬间便会寂静无声,街上空寂荒凉,如无人烟,仿佛刚刚患了一场大瘟疫。有的大街人流如潮,像香火旺盛的庙宇一样热闹,你要是横尸街头,鬼都不瞅你一眼。有的大街奇异古怪,香精油的芬芳中夹杂着韭菜和大葱刺鼻的味道在这里久久不散。穿着拖鞋行走的大街上回旋着鞋底与脚板发出的懒洋洋的叭嗒叭嗒声。还有的街道属于欧几里得风格,抽象得只能通过逻辑与定理来解释。
当地球缓慢地转动时,门廊和楼梯扶手也在动,孩子们也与它们一起转;在酷热晚间的阴霾中,一切世俗、快乐和有预感能力的事物都像齐拉尔琴一样奏响着乐曲。一个沉重的轮子,载有饲料、羽毛褥垫,小巧的香油灯以及纯种动物的汗珠,它们转呀转,时而吱嘎吱嘎作响,时而颤颤悠悠地晃动,时而隆隆行进,时而呜呜咽咽,但是依然转啊,转啊,转啊。然后,如果你完全静止下来,比如站在一个门廊里,小心翼翼地什么也别想,一种短浅而无理性的清晰便包围了你的视觉。轮子上面有轮辐,有一个毂;毂的中心是一个空心儿,是抹润滑油和车轴的地方。你就在那儿,在虚无的中心,而且随着巨轮的呼呼声在飕飕地旋转。一切都有了活力,充满了内涵,甚至你昨天甩在门把手上的鼻涕也不例外。一切都会衰败凋谢,由于磨损和爱护而变得破旧不堪;一切都会被看过成千上万次,被枕骨、目光摩擦和抚摸着……
一位古代部落的人痴呆地站在那里,闻着数千年前他的列祖列宗们为他烹调的食物:一只鸡、一碗肉糊、一条填鱼,还有鲱鱼和绒鸭。他一直与它们生活在一起,而它们也依赖他而生存。飞禽的羽毛在空中飞舞,那些羽毛是装在筐子里的……在乌尔、巴比伦、埃及、巴勒斯坦都是这样。同样光亮的丝绸,由于年代久远,黑色也已发绿,它们产自别的年代、别的城市、别的犹太区,也经历过屠杀的场面。不时还可以见到一架咖啡豆研磨机或者一副俄国式茶饮具,一个用于盛装来自东方的香料、没药、树脂和芦荟的小木匣。有一片片小块地毯,来自中东的露天市场、东方的集市或者地中海东岸诸国的大商场。还有阿斯特拉罕羔皮、饰带、披肩、羊毛编织的女式头巾以及用火红色的火烈鸟皮做成的裙子。有些人还带着自己的小鸟,他们的宠物都是暖融融、软绵绵的小动物,细颈在颤动,却学不会新的语言;它们没有新的悦耳的叫声,只能被关在闷热的笼子里,悬挂在安全出口的上面,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日趋消瘦下去。铁栏杆围成的阳台上挂满了肉、床上用品、植物与宠物……这种蠕动而又窒息的生活甚至能把铁锈也疯狂地蚕食掉。夜幕带来了凉风,孩子们像茄子似的一个个被摆了出来;他们躺在星空下面,美国大街上那污秽的胡言乱语催他们进入梦乡。楼下的木桶中是漂浮在盐水中的腌菜。没有腌菜、椒盐卷饼以及土耳其式的街道,这犹太区就没有了味道。各种各样的面包,有带果酱的,也有不带果酱的;面包有大有小,有软有硬,白色的、黑色的、棕色的、浅灰色的,任君挑选……
这就是犹太区!大理石桌面上摆着一篮子面包,一瓶矿泉水,最好是蓝色的,还有一碗鸡蛋汤。两个人在谈天说地,他们嘴上都叼着根烟卷,吞云吐雾的,他们不停地说这说那。附近的地下室里传来阵阵音乐,一想便知道是一帮奇装异服的家伙,装出一副诡谲的神态在摆弄着古怪的乐器。鸟儿开始鸣叫,天气毒辣辣的,面包堆成了垛,矿泉水瓶在冒着热气。人们懒洋洋地拖着长腔说话,就好似从一堆锯木屑中拖过一件貂皮长袍;有几只狗呲牙咧嘴地狂叫着,不停地立起身子在空中乱抓乱挠。打扮得花枝招展而被头巾缠得要窒息的女人们,在她们盛装血肉的绚丽的棺材中酣然大睡,赤褐色的眼睛黯然无光但却凝聚着诱人的强烈欲望。
在另一个地窖,有位老人穿着大衣坐在柴火堆上一根一根地数着胡须。他的生活无非就是与煤炭和柴火打交道,是从黑暗到白昼的短途旅行。他的耳朵依然能听得见马蹄踏在鹅卵石街道上的得得声,依然听得到人们的尖叫哭喊声、大刀碰撞的铿锵声、子弹射进白灰墙上的噗噗声。不管你坐在影院、教堂、咖啡屋或者什么地方,你总能听到两种音乐……一种苦涩的,一种甜蜜的。有人坐在怀旧河的当中,河里漂满了从世界的残骸中收集来的小礼物。这是无家可归者的礼物,是辛辛苦苦地用棍子和树枝建造避难所的小鸟们的礼物。破碎的鸟巢、鸟蛋处处可见;幼鸟的脖子也被拧断了,灰暗的眼睛凝视着苍穹。在马口铁皮做成的墙下、在锈迹斑斑的棚子下、在倾覆的船舶底下,怀旧河进入了梦乡。在这个世界上,希望被截肢,抱负遭到扼杀,子弹穿不透贫困和饥饿;即使一丝温暖的呼吸也要靠走私才能运进来,鸽子心大的宝石却被用来交换一码的空间、一盎司的自由。这一切都被拌进一碗熟悉的肝糊中,就着一片没味的薄酥饼喝进了肚子里,一大口吞下去五千年的苦涩、五千年的废墟,也吞下了五千年的断枝、碎蛋壳以及遭扼死的雏鸟。
在人类心灵的深层地穴中,铁弦的竖琴弹起了忧伤的曲子。
建造你们那辉煌壮丽的城市吧!铺设好你们的下水道,架好你们的桥梁吧!睡觉时不要做梦,像夜莺那样疯狂地展开歌喉吧!在下面,在那最深的根基底下,生活着另一个人种。他们皮肤黝黑,心情忧郁,但却充满激情。他们钻进了大地的肠胃,正在积蓄精力,耐心地等待。这是巨大的危险,他们是食腐肉动物,是豺狼虎豹,是复仇者。他们出现之日,将是一切化为尘埃之时!
第20章
我只身熬了七天七夜,才觉得她真的离我而去了。她打来两次电话,不过听起来心情恍惚、茫然,悲痛欲绝。这倒让我想起爱因斯坦先生的话。我想知道她是否已回心转意了。
有一天,我下班时,她突然从电梯里走出来,站到我面前。她着一身素装,一方紫红色的头巾显得格外耀眼,别有风韵。看来她是回心转意了。她的眼睛温柔有加,皮肤更是雪白细嫩。她身材迷人,仪态端庄,梦游似的静谧安详。有好大一会儿,我觉得这是幻觉。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晕眩的东西,让人震撼、着迷和惊诧。她如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占卜女郎,坐在宽大的帆布棚里,带着谜一般的微笑,久久地盯着你看。她大踏步地向我走来,扑到我怀里,这时我觉得我们之间那无形的鸿沟一下子就填平了。好像我们俩的世界又出现了,她似乎凭着超人的神奇意志,超越空间与我会合。刚才她脚下的那片土地已经消失了,对我来说,如同一块陆地被大海淹没一般,一切都已成为历史。我当时脑子里不知想的是什么,后来,大概由于我时不时地回味这个时刻,才清晰如初,才理解了我们破镜重圆的真谛。
我紧紧地抱住她的身子,心中涌起一种完全异样的感觉。真是脱胎换骨呀。我拥着的是她这全新的肉体,说她是全新的,是她身上的某种东西失而复得。这样说似乎不可思议,她好像带着灵魂来到我身边,当然这不是她本人的灵魂,而是整个种族的化身。她似乎给我带来了法宝。
我们相对无言,只是凝视着对方,咯咯地笑着。我见她扫视着这地方,恨不得饱览一切,她最后把目光落在书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