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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吴江雪-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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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宝剑断首君前,也免得君之疑虑。”雪婆道,“江相公,你还要假道学!小姐怒你,要刎死来诈你哩!”小姐道:“雪婆婆是什的说话!我见江郎疑心,故如此说。”雪婆扯他两个亲近同坐,于中甚是费力,扯近了这个,那个又走开了。想了一想:“或者见我在此碍眼?”乃假说出恭,往房门外一溜,扣上搭钮,凭他如何弄去。在门缝里张他两个,只见端严坐下,楚楚如宾,小姐低头,江郎屏息,几盏茶时,并不开口。雪婆着恼,正要走进来发作,只听得扣门之声。
雪婆开了房门,原来晓烟、非雾、轻绡三个丫环,见说雪婆的甥女儿生得好,要来看他。三个丫环见了江潮,说道:“果然生得好!”要与他见礼,江潮睬也不睬。三个丫环闹做一团,说道:“雪娘娘,你这甥女儿倒是这般大样的。”又拖拖扯扯,把他亲嘴摸奶。摸着胸脯,道:“啊呀,你这甥女儿倒像一个男子,怎么奶也没有些儿的。”雪婆见声色不好,只恐弄将出来,求告道:“三位姐姐,我这个甥女儿不会搂的,若搂了他,□□要哭半夜哩。求三位姐姐方便。”三个丫环道:“我们也不绰了他的趣,过了他的穷气。因见他生得好,夫人也自爱他,教他今夜在小姐床上睡。小姐也是爱他,与他挨着肩儿、促着膝儿、偎着脸儿、揾着嘴儿的同坐。我们只要摸摸他的一件妙东西就罢了。”小姐听得,只恐坏事,喝退了三个丫环。不一时,晓烟又奔进来,道:“今晚柳妈妈要别了小姐,回家去养病。他的女儿弄儿也要一同进来,看看他的甥女。”说罢,就出去叫道:“柳妈妈,弄姨娘,小姐叫你快来。”只听得弄儿带着笑道:“来了,来了。”江潮道:“弄儿是认得我的,怎么好?”雪婆道:“急切里无处躲避,暂时躲在小姐的绣被窝中罢。”江潮跨上牙床,急将小姐香喷喷的被窝蒙头藏足的裹紧睡下。只见柳婆同了女儿阿弄走将进来。柳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抚着小姐哭道:“小姐,你在三朝我便抚抱你长大起来。多承你好心,留我住了一十五年。指望靠老,谁知今日你长大成人,又要到北京去,我又多病,不能随你。只是今宵一别,我大分不能够再见你的面了。”说罢,又痛哭不止。小姐也是悲酸,说道:“乳娘,停一二年,必然还有相见之期,不必悲楚。”开了箱儿,把一套新绸衣、十两银子,以报乳哺之恩。柳婆谢道:“多承夫人送了八两,白绫二包,又承小姐厚赠。我只恐死在旦夕,不能见你,故来辞谢,不是思量你的东西。惶恨,惶恨!”说至更深,下舡而去。弄儿见他们哭得热闹,忘记问雪婆的甥女了。
江潮见柳婆母女去了,走将起来,挨着小姐坐了。摆上夜膳,夫人也来同吃。夫人爱着江潮,携了他的纤手只管亲近。雪婆与他坐在台角边。夫人命他坐在小姐身边,见他不吃酒,自斟一小杯奉他。江潮失声道:“晚生天性不饮的。”夫人笑道:“雪婆,你的甥女儿却会通文。”雪婆道:“女儿,夫人面前不可如此!”夫人见他钮扣松了,要与他钮好,小姐会意,自与他钮了。夫人道:“你甥女可曾许人么?”雪婆道:“尚未有人家。”夫人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江潮不敢则声。雪婆道:“姓王,叫做二姐。”夫人道:“你可肯随了你的姨娘,伴了我们小姐上北京去呢?日则与我家小姐同饭,夜则与我家小姐同衾。你可肯么?”江潮道:“若得如此,为幸何如!只恐我家父母不放去耳。”雪婆道:“承夫人美情!若说与小姐作伴,他也是极肯的,只是他父母怎么肯放他去?”夫人对着小姐道:“女儿嗄,昨夜一宵不睡,收拾已完,今夜同了这个二姐早些睡睡罢。”
夜膳毕,夫人出去了,雪婆闩了房门,教他两个同拜天地,成个夫妻之礼。江潮与小姐拜毕,各自和衣而睡。雪婆苦苦去扯他两个脱衣裳,跪在床头,叫起“江相公”来。江潮只得把衣服尽皆脱下,钻入被中,那雪婆又扯小姐脱□衣,小姐不肯,他又跪了,叫起“江相公”来。小姐见他是吃醉的,也恐弄出事来,只得依了他。又把江潮拖去,与小姐一头而睡,雪婆方才欢喜。开了房门,晓烟进来,雪婆同他睡在外房。那吴小姐冰清玉洁,江信生志诚君子,一夕同衾,或者是坐怀不乱,也未可知,只是仙人也证他不出。有诗为证:
其一:
渔郎误入武陵蹊,杳杳仙源路径迷。
兰蕙清香酣入骨,却疑春梦欲悲啼。
其二:
曾是春风桃李芳,楚宫犹记拂余香。
相思空自吟新句,谁料今宵效凤凰。
其三:
骨化魂销泪亦干,相思今日仅成欢。
青鸾别后常依镜,肠断春风惜羽翰。
其四:
万种殷勤尽雪婆,风流翻得泪痕多。
氤氲强作成连理,今后分离可奈何?
江潮与吴小姐一夕相亲,得同枕衾,玉体挨着玉体,花容偎着花容;玉腕相搂,春纤巧递。这都是雪婆勉强他的。小姐的里衣起先原是着的,或者江潮此心不乱,小姐贞操颇坚,也未必真个为云为雨,只好将就的作雾腾烟。
但是疑惑到底的话头大差也差不多儿了,他俩个听见晓鸡初唱,天色将明,道是一别无期,就流泪不止。江潮与小姐试泪,那里试得干?小姐与江潮拭泪,则是拭干而又湿了。那雪婆担着鬼胎,一夜不能安寝,黑早起身来,叫道:“甥女儿起身去罢!”江潮与小姐,各自披衣而起。雪婆道,“趁晓烟睡熟,你们两个就此分别去罢,省得天晓了,人烟凑集,倘有认得相公的,就做出来了。”只见他两人哭个不住。雪婆怒道:“烈丈夫铁肠钢胆,贞女子冰骨霜颜!今日也是个生死关头,做什么楚囚对泣?我雪婆昨夜拼命的使你两个偿还夙生冤债,老骨头就死也甘心的了,只是你俩个青春尚远,莫要露出本相,做出事来。快快拜别了去罢。”两人各自拭泪,交拜而别。小姐道:“吴媛身属于君,有死无二!”江潮道:“江潮深感错爱,之死靡他。”小姐将妆镜对天祝告:“愿分此镜,以为后期。若是永无见期,此镜碎为几块;若能果成眉案,此镜只是平分。”向砖地上只一扑,果然平分两半。小姐以一半赠与江潮,江潮藏在怀中。雪婆与他将就梳头,领出房门而去。小姐哭倒床上,江潮饮泣而行。
雪婆道:“还要谢夫人一声。”走到夫人卧房门口,夫人已起来了。雪婆道:“夫人,我的甥女儿要谢了夫人回去了。”夫人道:“吃了饭去。”雪婆道:“他是极面重的,趁早去,人烟还少,不须吃饭了。”江潮叫声“夫人”,道了万福,往外便走,青衣在体,竟忘了膝裤不曾着得。夫人道:“走转来,忘了膝裤了。”江潮只得转身。夫人看他花貌泪痕满面。雪婆道:“甥女儿道我别他而去,所以哭个不止,连这膝裤儿也忘记着了。”夫人道:“这一个好女儿,怎么环儿也不带一双?”雪婆连忙道:“家里不足,把他金凤环儿当了,他不肯带铜环,所以不带。”雪婆自己进去寻他的膝裤来与他穿,一时再寻不着。谁料夫人去取金凤环儿一双、乡花膝裤一双,与他穿带起来。江潮慌了,道:“待我先着膝裤儿。”夫人自把他衣掀将开来:青衣之内红绫夹袄、绿油裤儿。幸这件玄缎夹海青,江潮将青衣袖儿掩定了,夫人不曾细看。雪婆拿膝裤出来,已是着急了,道:“又承夫人见赐。”夫人道:“你的甥女儿不穷,有好衣裳着在里面。”雪婆道:“不瞒夫人说,他是与隔壁人家借的。”夫人将环儿与他戴,又是没有耳朵眼的。夫人满肚疑心。雪婆道:“小时怕痛,不曾穿得。”晓烟也奔将出来,看了笑道:“雪娘娘,你的甥女儿虽然生得好,倒不像个女儿,倒像一个大人家的读书小官人。昨夜已与我家小姐睡了。”夫人细看,他衣领之中多是长领的,心中也晓然,知道是个男儿。只是自己差了,叫他与小姐同睡一宵。心中懊悔,只是不好声张,当时喝住晓烟,走了进去。
雪婆同了江潮出门,江潮遮遮掩掩,原走到氤氲庙前。雪婆开门,此时尚是早晨,没人进来。雪婆急忙与他脱下女衣,拔下花朵,去了女鞋膝裤,着了自己男鞋,依先是个美童子了。江潮感谢雪婆,连忙下拜,雪婆扶起,道:“郎君,我雪婆担着血海般干系。我做了这节事情,方才夫人谅必知觉;我暗使他明知是你,也不怕他发觉,我今此去,实为你二人而去,日后于中撺掇,相机而行。你须有始有终,等待着吴小姐,莫要学负心之人,尝过滋味就丢下了,使吴小姐终天之恨。你若果忍负之,我与吴小姐死去,在阎君殿前少不得我是个证见,吴小姐之情,江相公,你时刻勿相忘也。设使你的父亲替你另求佳配,你须明白言其缘故,勿要害羞隐忍,如负吴小姐之情,则鬼神天地自不肯相饶也。”江潮道:“小生若忍负了小姐,天诛地灭,万刃攒身。你去与小姐说知,随夫人到京求聘,如若不允,我决不另娶。”说罢,乃掩泪而[别]。江潮自回家去,雪婆即到吴夫人处,同赴京中去了。有诗为证:
蓬岛回波弱水流,仙郎乘雾不乘舟。
裴生玉杵何须觅,子晋鸾笙自有俦。
贾氏情深香暗度,魏王才富枕堪留。
从今一去三千里,两地参商无限愁。

第17回 献赫腾军乐迎亲 李素芳悟禅解脱

词曰:
仙家曰炼,禅机曰寂,槁木拓藤长息。中原军马总驱驰,一线断,宴然安边。香闺艳女,非凡才色,未许将军为匹。一朝参透本来因,道体至终天无极。
右调《鹊桥仙》
说那平远侯献蛟,祖上原系外国,高祖时投顺中华,世为边将。先前哲宗初年,北兵南猎,召入京师,做个总兵之职。因他为人忠直,韬略熟娴,天建奇功,圣人封他为平远侯,那平远侯止有一子,生下的时节,臀上有一片青疵记,就名他为黑臀。后来见黑臀两字不好看,就改为赫腾,取赫然腾达之意。那献赫腾幼习武韬,不知文墨,十六岁时就身长一丈,腰大十围,弓马熟娴,膂力出众;今已十八岁了,身体异常伟大,食量可比数人,真正是将门之子。有一匹好马,名曰玉耳(犭巴)(犭巴)。那(犭巴)(犭巴)长有丈六,高有丈三,赫腾骑了上去,也把那马腹压到着地。若是坐轿,寻常轿儿也装不下他的,他另制一乘驼骨大轿,必要八个健卒方才扛得起,柏木轿杠也折了几根。身躯如许,那袴裆里面的这件东西也是忖度得出的了。他十六岁时,圣上命阁老李公与他联姻。李公止有一女,未曾字人,不敢违旨,就许了他,也不知他如此放样的身材,他就要做亲,父亲献蛟闻知李小姐年方十四,娇怯怯的,不堪承受、故迟了两年。那献赫腾一时不得成亲,把那军卒之妻时常弄杀了几个。今年已一十八岁,朝廷拜他为都督之职。他于初冬光景,择了吉日,必要与李小姐成亲。那献蛟登时发下舡只,点起军士八百名,一路军中鼓吹,即到苏州迎婚,有诗为证。诗曰:
嫣然风韵自凝香,帝作良媒枉断肠。
风雨催花尽飘落,来朝莺语泣红妆。
再说李小姐,名素,字素芳。他因有夙根,原是禅僧出世,现此美人身说法。十岁时文墨精通,说什么班姬谢女,也自可言迈唐人;诗词歌赋,比吴媛姝更觉高古。美貌虽则两般,然各有妙处,比较起来,不相上下。自十四岁错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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