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成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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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泣声飘过。又是一道闪电划空而过,一群浑身缟素的人鬼魅般地连立于客栈前,一口棺黑洞洞地正对门口。
雨点密密地落下,又疾又猛。
秦倩脸色骤变。手里的筷子一松,金黄的饼落地,瞬间沾满了尘土,灰暗腌臜。
成殇此刻心底不由地一慌,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恐惧的样子。
她现在的样子,白皙的脸无半丝血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般的她,好像风一吹她就会倒下。
“殇,带我走。”
“好。”
没有多言,成殇抱紧了她,提起轻功掠进雨幕。
雨,瞬间包围了他们。
“殇,我怕…”
她颤了颤身子贴进他,却未睁开眼。
他紧紧揽住她,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在。”
☆、第四回 血手屠满门,深恨无处遣
不要,不要过来。
秦倩惊悚地呼叫,身边够得到的东西全都砸向不断逼近的那个「人」。
但根本就没有用。
那东西说是人,其实是个惨死多时、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它全身污秽,腐肉发出阵阵恶臭,半脱不落地险险垂着。一种红色的液体顺着那悬着的腐肉一滴一滴地坠落,那声音在深夜里尤为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新鲜的腥味翻腾的血,自然不是它的,而是地面上横七竖八躺倒的人的血。
他们是秦府的家丁、护卫,还有她的双亲、兄长、姊妹。
难以想象,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竟在一夜之间全被这个怪物活活咬死!
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触目惊心,空气里飘浮着一层浓厚的血雾,令人胆寒。偌大的秦府成了座死宅,只剩下一个她活着。
身边能扔的都扔完了,但那个东西并未因此滞留,步步紧逼。已经看不出原形的脸鼓动,发出刺耳的咀嚼声,半截手臂在它嘴里咔嚓咔嚓地响。
那是她妹妹的手!
一阵恶心涌上她的心头,她瑟缩地后退,直至墙角。
第一次感到离死亡是这般地近。明明无风,脊背却凉飕飕的,泌入肌肤,冷到彻骨。
她瞪大眼睛,再也叫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死了,没人会来救她。
她不想这么屈辱地死去。她宁愿被挫骨扬灰也不要被这个怪物吃掉。
她突然跃起,想冲出去。
耳边响起那怪物的嘶吼,震耳欲聋。她被扯离地面悬空后,重重地丢在了地上,翻了三四滚。
她想吐,两眼发昏,身上是火辣辣地疼。但她没机会了。惊恐的双眸中映着一张狰狞的面孔血口大开地扑来…
那天是她七岁生辰。
“不要,不要过来。”
“倩,醒过来!那不是真的。那只是个梦。”
“不要过来!”
秦倩惊叫着睁眼,雷声在头顶炸开。
雨,哗哗地下着。
这,只是场梦,一场恶梦。
脸上一片水泽,她哭了?肩胛隐隐疼痛,牵动内心的苦楚,伤痛排山倒海,她再无法抑制,泪水湿衣。
她被拥入怀中,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不怕,我在。”
看到她这副模样,成殇知道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此刻,他什么也不能问,不能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撕开一道口子。只能尽他的力量,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不再那么孤独无依。
雨,不停地下,似乎没有尽头。
☆、第五回 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
一只绘着精巧白鹭的画舫随波荡漾,飘乎于湖上。百舸争流,其它的画舫竟无一与之交合,使得它显出世外的味道。
绿裳轻扬,随泛青的微波上下沉浮,灵动姽婳。白衫缥缈,融于天边的落羽,清尘无争。水天交接处,二人坐于舫首,静观一孤鹜远行。旁侧是一鱼竿,一水。
“不愧是'竹西佳处,淮左名都',广陵真的很美啊!”秦倩不由赞叹,清澈的眼底倒映粼粼绿波,此时一笑,仿佛是漫天的星辰都在她眼里碎开,星光熠熠。如此澄净,似乎,是无忧无虑的。
“嗯。”他注视着她干净的笑容,也不由笑了。略显苍白的面容泛起奇异的光晕,如同雪峰上皑皑白雪折射的耀眼阳光。
她面上不由一红,偏过脸。忽又觉得好笑,怎么还像春心初动时的那般脸红呢?
轻轻倚着他的肩膀,余光瞄到鱼竿,漫不经心地问:“我们会钓到鱼吗?”
话音未落,浮标就颤了颤,直打旋。
水波漾染,一圈,一圈,网一样撒开。
她不由僵直了身,心惴惴地,莫名的不安。那波纹,似乎也把她心一圈,一圈地缚起来,坠得她突然间生出无力感来。隐隐地,似乎知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殇,看。有鱼上钩了。”
她盯着浮标,似乎在等着一个答案。他亦察觉到了那抹不可捉摸的感觉,看见她掩于光影下的侧面,明晦难测,则更加笃定心里的感觉。令人不安的,会是什么呢?
手一扬,一尾通体血红的锦鲤被拋出水面,落到银盆里。在落霞下,片片鱼鳞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比夕阳还要妖媚许多。
没想到,只是一尾美丽的鱼。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但,当真如此简单吗?
那尾锦鲤在盆内不断挣扎,溅起许多水花。但终究越不出来,它赖以生存的水,成了束缚它的枷锁。
“它为何挣扎呢?是对自由的向往,还是对死亡的畏惧?”
她沉静,他缄默无言,共同注视着生灵对命运的抗争。
“我们养着它吧!”
“好!”
“不要担心,我……”
秦倩蹲下身子,正与红鲤说话。不料一抹雪白的影子从水里跃起,狠命地摔在她的脚边。不,应该是银盆边。
她惊得后退,突然间明白了它挣扎的缘由。
那尾雪白的锦鲤僵直躺着,口中溢出一抹鲜冶的红。明明是初绽花蕊上精凝的颜色,却带着绝望。鱼鳃微微浮动,它大概是要活不成了。而它近乎透明的鱼鳍不断拍打身侧,还在一点点向银盆凑近,凑近。身下,拖出一带淡红的血色。
她心有不忍,欲帮它一把。
遽然,水花溅到她眼里,逼得她后退一步。先时那尾鲜红的锦鲤已卧于雪色锦鲤旁,苟延残喘。
两尾鱼缓慢地蠕动着相互靠近,漫长的过程,无声地拒绝着一切外来影响。它们此刻,只需要对方。
红日,已完全不见踪影。残阳销匿,血色依旧。终于,它们互相紧依着对方,若合一契。费力地吐出一个泡泡,最后一次的相濡以沫。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此的确逍遥,但少了真情维系,于有的人而言,却也只是过眼云烟。
水面恢复了平静。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就那样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偏偏,是发生过一些事的。一桩命案,一对因爱殉情的伴侣。
她跪下,茫然不知所措。阳光打在脊背上泛起冷意,她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茫然无措。
一方丝帛轻轻覆盖,“把它们合葬了吧!”
静默了半晌,成殇缓缓地说。幽潭似的眼眸泛着清波,悲悯的眼中更多的是对女子的关切。
“嗯。”
她缓缓点头。
舟惊鸿般掠过湖面,直驰柳堤。
柳叶青青,垂落的丝绦留着匆匆过客,也抚摸着树下新堆起的土丘。
“它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她突然问。埋了鱼之后,她一直站着不动,绿衣上沾了点点尘土也未擦去,仿佛自身也幻化成一株柳树。
“只要它们彼此深爱着对方,它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无论是生死相依,还是阴阳相隔。”
她泪如泉涌,用手掩着眼睛。为何要有生与死?
她张了张口,却一字也没能说出。
何必,既伤人,也伤己。
“姑娘,果然是你!”
秦倩与成殇被这个声音惊扰,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紫衣金冠的青年上前,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喜。
“在下司诀。先时会家父出丧,不想惊了姑娘,在下十分过意不去。还望姑娘见谅。”
☆、第六回 穀则异室,死则同穴
最喧闹的酒肆上,却是一清静的茶馆。冲突倒不见得,反而互不相犯。浓烈的酒香一丝也未漏到茶馆里。
这儿只有袅袅水汽,茶香四溢。通红的火舌舔舐着炉底,滋滋作响。
他们端坐于窗前,品韵茶香。窗外,海棠依旧。
一小厮端了文房四宝,殷勤地在桌上摆好,待要研墨时,被女子轻轻叫住了。
“等等。你先下去吧!”
她放下茶盏,徐而不缓地研墨。浓黑的墨汁一缕缕在澄净的水里漾染,散发出淡淡的墨香,融于茶馨。清软的味道。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墨汁已然纯黑得发亮,而她的手依旧如皓雪一般的干净,纤尘不染。她停住,微低着眉眼,黛青的发丝柔柔地飘过她吹掸可破的肌肤,茶馆里特殊的水烟弥漫着香气,连她发际边,斜斜簪着的红海棠也艳丽得似乎要溢出芬芳来。
他执笔,且蘸馨墨。宽服拂过,雪白的纸扬起阵阵波痕。或深或浅的墨迹接连排闼出远山,近水,绘着白鹭的画舫,一尾破水凌空向舫上俯冲的银鱼。
如同一枝利箭在山水的闲和中生生划出一道裂痕,填充以极端决绝的凌厉悲凉。
她手里亦多出了一支笔,点了朱砂。
他伸手没有接,却握住她的手。她微诧地看向他。他并未多说,只是将她带到他身前。
她心中一动,大抵明白了。可是,“我不会作画。”
握着的手紧了紧,他微微一笑,“是我们一起画。”
起笔,回锋,一尾绯色红鱼跃然纸上,鳞鳞红片泣着血色的夕阳,吐纳之间的呼吸似乎都带了痛涩。
她呼吸一滞。那山,那水,那至死相随的双鱼,浓烈的悲哀感汹涌而至,如同重回当日之景。她低下头,不忍去看,也为逼回眼里的泪光。
他并不言语,握着她的手在纸上缓缓落笔,温和亦坚定。
她讶异看去,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俊逸的字迹一个一个映入她的眼帘。这是《上邪》,是对爱情坚贞不渝的至深誓言,亦是生死无悔的温柔!
泪水滑落。爱可相守,亦可永诀。如若爱之深,情之切,生死又何妨?
她动容,原来他都看在眼里。泪光盈盈看着他,无限柔情而决然地写下一句。
“穀则异室,死则同穴。”
倘若活着不能与你相守,我情愿上至碧落、下赴黄泉,也要和你不离不弃。
“倩。”他拥住她,眼中一片沉痛的晦黯。这世上,他离死最近,也更深知活下去的不易。所以他希望她活着,可看着这样的她,怎么说得出口。
“倩姑娘,可寻着你了,叫我一阵好找。”
亢奋的声音远远的就能听见,一青年穿堂而过,所到之处引起一阵喧哗。
“倩姑娘,你看!”他抬高手里捧着的青花瓷盆,一尾红鲤在水里摇曳。
又是他。自那日在湖边遇见他后,他便一直尾随。虽无过分举动,但秦倩时刻都能感觉到他毫不掩饰爱意的目光,令她厌烦。可在厌烦之际又有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你如何又哭了?”他伸手抚向她的脸,却落了空。
司诀的手被成殇抬笔抵住,不能移动分毫。秦倩退至成殇身后,目含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