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仙神录-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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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这么干脆利落地闯进了困阵,继而先后着了道,等回过神来时,已被禁锢了身魂、坐在了这湖底渊牢里。
殷孤光穿墙寻路之前,没有忘了借秦钩那团“心火”的昏黄光亮,打量了县太爷几眼——明明是足以功成身退的内应,却并没有被六方贾加以青眼,反而和他们一起成了阶下囚,甚至因为自身修为不堪与两位怪物比肩,又在困阵中挣扎过了力,把自己折腾得身魂皆受大伤,若不是有秦钩庇护在侧,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将性命葬送在渊牢里。
幻术师当然没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县太爷,当时却也无声地低了眉眼,并未在秦钩面前透露过一星半点。
众生皆有妄执,赌坊诸位怪物就各被己身执念所困、不知何时才能豁然开朗,楼化安当然也不例外。
仇不仇、怨不怨的,都等出了这天杀的渊牢再说了。
于是此时石室外的少女不管说些什么,他都并不惊讶、亦不如何恼怒。
幻术师独独没有料到的是,原来张仲简本也在六方贾这次的算计里。
不知是不是该为大汉庆幸,若不是有个慌乱奔走起来、必会正面砸地导致鼻血横流的“绝症”,而被留在了如意镇里和小房东一起镇守山城,张仲简此时也必会百无聊赖地坐在渊牢里,成为茫然不知能有何作为的囚徒之一。
所幸他背上的那把怪剑还没有落入六方贾的手里,等到小房东和张仲简觉出了异样、不管用什么法子追到渊牢来的时候,那把剑器可能就是他们最大的生机。
眼看石室里这对姐弟听到这番消息后、也不见什么跳脚惶急的神色变化,柴侯爷身后的少女暗中松了口气,便也继续絮絮了下去。
“倒是厌食族的那位金鳞长老有些儿孙福,膝下还有个惦记她平安的弟子径直寻到了杜总管跟前,说是如意镇有山神结界的庇佑,那几位怪物又个顶个得厉害,即使倾六方贾之力硬闯,恐怕也会被对方寻机脱逃倘若六方贾手中没有足够的筹码,对方即使拼了同归于尽、也是绝不肯屈身成为阶下囚的。”
“过去这几百年,我一直都在封印里不知世事变化倒是外子和我提起过,厌食族那位金鳞长老护族众心切,多年来不惜用她族中失传了几代的吞天咽地大法和各方宿敌做对,伤了人间修真界过千的生灵,后来便被九山七洞三泉联手退败,据说,便是被关在了这渊牢里。”
出乎少女意料的是,沉默至今、连听到己身被叛徒陷害都未动声色的隐墨师,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骤然扬眉冷笑了声。
第548章 错上加错(一)()
“这种儿孙福不要也罢。”
殷孤光眉眼低垂,没有往石室外的少女多看一眼,然而他等了这么久才吐出口的第一句话,既非应声招呼、亦非客套寒暄,竟是比自家三姐还要冷漠得多的讥讽言语。
这次换了蒲团上的女子讶然不已地盯着小师弟的面容神色,在短暂的不可置信后,女子才抬袖掩住了嘴角,然而她未遮挡去自己翘得快要飞起的眉眼,显然不但不反对殷孤光对救星夫妻这般无礼,倒更像是开心得很。
“隐墨师果然是认识那位金鳞长老的。”
石室外少女的脾气,却也着实好得远在殷孤光姐弟的意料之外,被幻术师这般突兀地冲撞讥嘲了句,她反倒如释重负般地垮了双肩。
她竟还不肯退缩,反倒言语愈急地解释了起来,只是这次,她话里的慎重之意也愈浓厚:“这位前辈的际遇固然艰险困顿,可也正是因为这段过往,六方贾似乎对她的兴趣也弱了些。比起长白山的参王、那把名为素霓的怪剑还有隐墨师你,杜总管显然并不十分介意她,思量不久后,也就同意舍弃了金鳞长老只是作为回报,厌食族要为他办件事。”
幻术师满面的寒霜犹未尽退,却没有打断少女的言语。
他只知甘小甘是被昔年的大徒弟骗出了如意镇,却不知道斗篷怪客竟还和六方贾暗中做了笔生意。
那位一目双瞳的杜总管,原来打从最初就把那群聒噪至极、贪生至极的厌食族后辈都算在了这盘赌局里?
他输给柳谦君的第三盘赌千,事实上直到他离开如意镇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犼族的山神结界源自于上古木族大椿的力量,极难被撼动、更罔论在主人警觉之前将其尽数耗去,隐墨师你们几位只要躲在里头一天,六方贾便无法染指杜总管便和厌食全族约定,倘若能撤掉山神结界,再在不惊动犼族小山神的前提下、将三位怪物引出如意镇,那至于金鳞长老喜欢住到人间界哪处角落去,六方贾都不会再管。”
“外子跟着去往如意镇时,本不知杜总管打的是这种主意,甚至就连厌食族的五目长老之首先行找到他、说要以随从的身份同去见识参娃时,他也未曾料到会给那凡世山城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万请隐墨师见谅我夫妻二人和极南妖境渊源极深,又心慕厌食族的禁忌术法已久,早在四百年前就认识了这位俨然厌食族之主的大苦长老,只知他心性古怪、对世间众生都唯恐避之不及,却未看出他竟有这个胆魄径直找到六方贾,还谈下了这桩以你们几位的性命换他师尊平安的生意。”
“外子本以为他只是对参娃有意,彼时又焦心于会在诸方‘贵客’的争抢下失了这大地之灵、最终无法救我出封印,便未曾太注意大苦长老的行迹。”
“直到被那位老朋友半哄半吓得跟着回了金陵,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六方贾和厌食族当成了挡箭牌,最后也只能拜托那位老朋友、给柳老板送去了个聊胜于无的口信。”
“可我夫妻受邀来了这渊牢后不久,就听说厌食全族终究还是得了手,不但顺利带走了那位金鳞长老,还将如意镇三位怪物尽数骗进了困阵,只需短短数天、便会从山里被带来太湖,和九山七洞三泉的生灵们一起成为六方贾的阶下囚。”
“虽然听杜总管麾下几位仆从说起,如意镇外的困阵似乎是出了什么差错,把那把名为素霓的怪剑漏在了外头,反倒让本该是内应的那个裂苍崖子弟张冠李戴地被掳了来可隐墨师您、还有柳老板,却实实在在地陷落在了此处。”
“您二位一是万年的木族地仙、一是身具散仙修为的逍遥异人,又身在犼族山神结界的庇佑下,若非外子从中作梗,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大错已然铸成,我夫妻二人能做的不过是尽吾所能,至少让您二位从此处安然脱身而去罢了。”
絮絮地说了这许多,少女终于语声渐轻地住了嘴,然而她面色肃然,连身形也如坐针毡般地微微颤抖,显然是希望从殷孤光这里,至少得到个颔首应允。
然而幻术师僵坐原地,久久没有抬头,更不闻任何的响动。
倒是他身边的女子注视了小师弟的神色变化半晌,心知殷孤光此时的念头早已转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去,这才轻翘了嘴角、回过头来,替少女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贤夫妇逗留渊牢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我家小弟而来?”
蒲团上的女子微微歪了头,一双眼睛几乎弯成了新月:“他虽然向来是我们这些无用兄姊的心头肉,可在外人眼里大概还没有这般要紧。”
无法从幻术师处得到任何的回应,少女颓然不已,便也恍惚着点了头:“救隐墨师和柳老板出渊牢,固然是外子为弥补过错的必行之举,也是那位救我出封印的老朋友唯一的托付。她与柳老板交情颇厚,听说六方贾这区区扑卖之地敢动挚友的主意,几乎气得发疯在知道我夫妻必然能以‘座上宾’的身份进出太湖渊牢后,便把带柳老板平安回去的大任交到了我们手里。”
“说来说去,那也都是他的孽债。”蒲团上的女子微微扬了扬下巴,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至今没有转过身来的柴侯爷,“你却不一样好不容易才出了封印、回到天光下,大可不用亲身来淌这浑水,何必眼巴巴地一起跟来?”
“三姐这双眼睛真是”少女失笑,然而被这般直接地戳穿了心事、也不见她面容上现出半分的尴尬彷徨之色,只是语声中多少带了几分求而不得的落寞,“如今不用我说,您该也看得出来这桩麻烦牵连甚广,外子本也不愿我身赴险境只是我这辈子除了惦记他的安危,也还有另一个放不下的执念,在借封印保命之前、就几乎把这世间翻了个遍,却回回无功而返”
“这次同进渊牢,一是为解外子心结,另是为着我自己的执念、想在这湖底虚境里找上一回,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第549章 错上加错(二)()
“只是比起三姐你这么容易就能与隐墨师团聚大抵我这个念想,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少女有意无意地抬了眉眼,望向仍旧若有所思的殷孤光,眸中是藏不住的失落之色,“不瞒三姐,方从第五前辈那里听说您是卫大哥的至亲时,我是盼着他能亲身前来搭救您、顺势见我夫妻一面的”
“卫大哥交游广阔,说不定便曾识得家母甚至,还晓得家父如今的去向。”
这话虽轻如梦呓,却还是一字不落地进了幻术师姐弟俩的耳。
然而蒲团上的女子好脾气地笑着,并没有如少女期待的那样接下话头。
似乎是怎么都不愿听任何人提起自家老四,女子故作糊涂地装作没有觉出少女话里的求助之意,反而轻描淡写地把话岔了开去:“我家小弟也不在我身边许多年,若没有这个湖底牢笼,恐怕再耗上个千载辰光、他也未必愿意回来看我这个三姐一眼。”
她身边的殷孤光愈发坐立不安,却没有借机坐得离女子更远些——这是紫凰门下所有兄弟姐妹多年来心照不宣的共识,不管和三姐犯什么倔、会不会被教训得快哭出来,都不能因为三姐腿脚不便、而躲到她碰不到的远处。
所幸正如幻术师小时候那样,三姐只这么对着他念叨了一句,就转过头去、将矛头转向了下一个“不懂事”的生灵。
“这世上的聚散百转千回,渺无生机如这个渊牢,也能促成我姐弟的重逢又有什么不可能?”女子浅笑晏晏地将双手笼回了袖里,连腰身也渐渐低曲了少许,像是已到了她休憩的时辰,然而她话里并没有半分要逐客的意思,反倒终于替石室外的夫妻着想了一次,“可在此之前,贤夫妇总要保得自己身家性命无虞人死如灯灭,我姐弟俩已身陷此处、不得不遭这一次难,贤夫妇眼下却还是自由之身,若因为个外人的托付就成了我们这些阶下囚的陪葬,不是太冤枉了些?”
“三姐该知道我换影族的天性虽然常常要无奈犯险,但也绝不会明知毫无生机、还是傻傻地冲进死地里去。”似乎早就等着女子这番问话,一直都躲在丈夫身形阴影里的少女慢慢抬起了手,往阴影之外的满眼光亮中探去,“若当真到了瞒不过去的时候,我夫妻自能化身成六方贾中人、亦或此处其他几位座上宾,趁乱糊弄过去。”
柴侯爷魁梧身形挡成的阴影不过区区方圆,少女若安坐原地,才能将自己从头到脚隐于其中,此时自己突然往外伸了手,便极为容易地触碰到了那在虚空中游走不休的万千碎芒。
即使是心怀顾虑的幻术师,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