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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大笑仙神录-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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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是这样被琐碎杂事烦扰的“无聊”岁月,也让他平生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生而为人,竟是可以活成与过往全然不同的样子的。

    也只有住在如意镇的这短短十年间,他才有机会看到了凡世里的寻常夫妻。

第542章 棋逢对手(一)() 
凡世间的夫妻,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者,有心有灵犀、琴瑟和鸣者,亦有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者,甚至不乏因爱生恨、反目成仇者,但至少在旁人看来,彼此之间都会有股因熟悉彼此而刻骨的情愫缱绻不去。

    至于这感情是爱、是恨,亦或痛极终至的陌路,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相同的两对夫妻,便得因人而异了。

    幻术师曾在如意镇里见过不下百对的夫妻,其中大都忙于应付柴米油盐,只能在养老抚幼的无波岁月中碌碌无为地度过数十年的辰光,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做成一件惊天地的大事;甚至也未必鹣鲽情深,彼此的相处之道不过是寻一个伴、至少不会孤身老死罢了。

    可即便是这种在殷孤光看来毫无趣味的夫妇,也会在他们并不漫长的做伴年岁中,将对方的好坏之处都不经意地记在了心里,继而在外人面前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某些亲昵之举。

    满桌的佳肴当前,丈夫会一眼就看到妻子最爱吃的那道菜;

    走在因元宵灯节而拥挤热闹的街道上时,夫妻中总有一位会先伸出手去,生怕待会儿就会被冲散、而找不到对方;

    明明鳏居了数年,老人还是会在准备吃饭时、下意识地多拿出一副碗筷

    世间的夫妻无论嘴上如何数落着对方,总会比外人要更熟悉自己的枕边人。

    然而殷孤光眼前的这双“璧人”,却分明对彼此陌生得很。

    幻术师冷眼瞧了许久,才发现这对眷侣给他的古怪感觉来自于何处。

    那身形玲珑、面目年轻如及笄年华的少女,一直都目不斜视地望着坐在石室蒲团上的三姐,眉宇间隐有忧色,她手里的青瓷小瓶更被捏得缓缓打着转,显然心下有着什么让她颇为犯愁的念想,却连片刻都不曾往身后的柴侯爷示意,丝毫没有向丈夫求助、亦或撒娇的意思。

    而比妻子要高大不少的柴侯爷,从方才一路走来、到此刻站定在石室前,都一直稳稳地守在少女的身后左侧,既不与妻子并肩同行,亦不见任何亲近的护庇之举,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与少女保持了约莫两步的距离,此时更屡屡环顾四周、将注意力统统放在了对身旁周侧的动静上,全然没有留意到妻子的忧愁之态,更罔论关心多言了。

    这并不是闹了别扭后才有的刻意疏远,亦不像痛恶对方而镜破钗分的决绝。

    倒更像是两个陌生人萍水相逢、又不得不走在同一条羊肠小道上的尴尬境况。

    这对夫妻,怎么和才走不久的桑耳长老一样犯了糊涂,像是压根不记得眼前人?

    幻术师不仅多看了柴侯爷几眼。

    这少女毕竟与他素未谋面,不管她出了什么差错,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可柴小侯爷在年关时候拜山如意镇时,分明还精神得很,怎么才短短月余,就成了连爱侣都不识得的糊涂鬼?

    殷孤光这一细细打量,倒把自己又吓了一跳。

    不对不对何止是眼前这对夫妻古怪得很,就连柴侯爷,都像是全然变了个人。

    那异于常人的奇长双手、高大伟岸的魁梧身形、亦或面颊边沿的两道刀疤旧伤,分明与曾在如意镇前“救”下范门当家、还被后者无端端奚落了一通的柴小侯爷一模一样。

    可幻术师看着对方那不安微动的右手、和他眸眼中不知为何高腾不息的戒备神色,总觉得这家伙似乎和这副皮囊格格不入。

    尤其是他那痉挛般发抖着微曲、偶尔几乎会握成了半拳的右掌,快要让殷孤光记起了某位同样身形魁梧、却绝不会离开那把坏脾气的宽阔大刀的修真界生灵。

    若不是三姐的左手正虚按在他的背脊上,殷孤光几乎要跳起了身、当场喊出破苍的名号来。

    “这个时辰,柑络长老该还没有忙完他的‘早课’,贤夫妇最好晚些再去”

    似乎是看懂了小师弟对眼前这对夫妻的好奇之心,蒲团上的女子忽而再次出了声,“善意”地留住了本该举步前往他处的少女与柴侯爷。

    “三姐若不嫌我夫妻叨扰,能不回去我们当然求之不得。”少女像是久等着女子的挽留,闻言微笑颔首,竟也毫不客气地应下了这着实有些生硬的借口,“白义那一番闹腾后,六方贾诸仆都受了总管先生的死命,不分昼夜地四处寻觅,如今也就只有这里还稍稍安静些。”

    不知是不是因为石室外万千碎芒游走得太过杂乱,殷孤光只觉得这少女这一低眉垂目,像是偷偷往自己看了几眼。

    他全身的骨血都几乎在这一瞬冷透。

    不可能的。

    师尊紫凰传下来的化形术法,是凡间不曾有过的上神衍化之力,虽然三姐如今的身魂受了禁锢,可要施展个区区的“魂隐”之术,也绝不会出任何的纰漏。

    即使是六方贾那位一目双瞳的总管先生站在面前,殷孤光也不信会被对方看出什么破绽来。

    然而这不见半分精怪妖魅之气的少女,不过是有意无意地转过了眸光,就不偏不倚地盯准了幻术师的双眸。

    她微微歪着头,显然不是在看殷孤光身上这件绾色暗袍。

    幻术师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却愈发惊恐地看到了少女唇边一闪即逝的笑意。

    似乎是和小师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虚按在殷孤光背脊上的两指下骤然加了几分力道,不知是惶恐不安还是激动非常。

    少女随手将青瓷小瓶放回了袖里,自然无比地将眸光正式停在了绾色暗袍的风火纹样上,故作惊叹地笑着问了句:“这件衣裳就是总管先生特意拜托三姐缝制的么?早就听说六方贾里的所有工匠都缝补不了这衣衫,唯有送到三姐你这里来,才能补回原样,没想到才过了六天,就已完好如初了。”

    “九幽虚境里的魇化之气轻易不漏到人间界来,难得碰上这种古怪的破损,就算杜总管不派人送来,我也是要和他求一求的。”蒲团上的女子浅笑晏晏,按在殷孤光脊梁骨上的手指愈发重了力道,将小师弟生生地又往蒲团里埋深了几分,“倒是白义那孩子,平日里看起来乖巧听话得很怎么好端端的会和杜总管犯了犟,还闹得把火气都撒到衣物上来?”

第543章 棋逢对手(二)() 
幻术师的大半张脸都埋在了蒲团里,哭笑不得。

    他实在有些听不懂眼下这境况。

    桑耳长老至少还在腿脚上缠了条龙筋,虽然借手上那把“拐杖”之力、得以到处跑来跑去,可好歹也是个正宗的囚徒。

    柴侯爷夫妻却没有任何的禁锢在身,还能以“送药”之名自由来去,显然就是师姐之前提起的“座上宾”。

    然而这对夫妻不但彼此之间行止古怪,对身为阶下囚的三姐也实在客气得过了头。

    殷孤光挣扎地斜着眼角余光,竟瞥到石室外的少女在被自家三姐温言挽留后、已然干脆盘腿坐了下来,赫然一副意图促膝长谈的悠闲模样。

    她也终于在这时回了一次头,意味深长地和丈夫打了个眼色。

    可即使是这个眼神,也不像是夫妇间的心照不宣。

    至于跟在后头的柴侯爷,则像是早就料到了妻子会在此逗留上一段辰光,既没有疑惑发问、也不见其现出半分的不耐之意,只在少女回头和他打眼色的时候、会意地无声点了点头,下一刻便利落地转过了身子,以他魁梧如山岳的身形挡住了安坐于地上的妻子。

    只是他那只右掌依旧几不可见地微微抽搐着,似乎缺了个早已习惯生死同在的老朋友。

    本就矮小玲珑的少女就这样被掩在了柴侯爷的身形阴影里,连石室外无时无刻不在四处游走的万千碎芒都像是忌惮着这片阴影,没有再往这片靠拢过来。

    少女似乎极为满意这样的处境,轻轻吁了口气,嘴角的笑意要比初来时还轻松不少,她的眸光则仍然有意无意地停留在那“铺陈”在蒲团上的绾色暗袍上。

    “白义这次走得匆忙离开之前,也只出其不意地伤了几位留在总管先生身边的走兽精怪,他们主仆从不在外人面前大动干戈,此番却连我们这些外来客也不有意瞒下、还闹出这种动静恐怕,那位当年不知为何重回阳间的骏仆,这次是打定主意不愿回头了。”

    少女刻意低沉了语声,显然是不想让任何有可能躲在暗处的生灵听到这番“闲聊”,却让至今不能起身的殷孤光愈发分不清她是敌是友。

    “九幽虚境虽然与世隔绝,但那八位骏仆本就是人间散仙之身,要不是以为旧主姬满魂葬地下,根本不需‘以身相殉’、跟进那种还不如冥界的陵墓里去。”柴侯爷就这么慨然挡住了外头的光亮,让原本还亮堂的石室顷刻间又沉回了黑暗里,蒲团上的女子微低着头,发现渐渐快要看不清绾色暗袍上的纹样,不禁有些神色僵冷起来。

    等她重新抬起头,嘴角的笑意已刺得石室外的少女如坐针毡:“他们不是那陵墓的主人,也不是被殉葬陪主的兵将器物只要自己愿意,是随时都能回到天光下来的。”

    少女怔了怔,直到垂眼看到室中女子那正捋着绾色暗袍衣角的双手,才失笑着转过身去、拍了拍丈夫的脚踝。

    柴侯爷显然也没能当即反应过来,直到少女轻声嘱咐了他句“过去点”,才恍然大悟地往旁边挪了挪,继而侧身而立,终于将虚空中游走的碎芒放了过去,重新将石室里照得光影错落。

    蒲团上的女子终于和缓了面色。

    少女也知机无比地跟着丈夫的走动挪移了坐位,重新将自己藏在了柴侯爷的身形阴影里。她不但没有因为被个不能走动的“囚徒”使唤而面现不快之色,反倒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地,继续低声唠叨着那件已将整个六方贾闹得不可开交月余之久的“祸事”。

    “八位骏仆至今只在尘世中现身了一位,另外那七位,大概还陪着姬满那失了魂魄的白骨安住于地下白义骏仆不惜舍了生死挚友、也要跟着杜总管重回阳世,恐怕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个极为两难的定夺,如今骤然听说那个拜在蜃禺丘门下的姬家孩子,也要被活活埋葬在这虚境里”说到这里,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旧事,自嘲般地笑了笑,“换了是我,大概就不会只伤了总管先生一件衣裳这么容易了。”

    “即使是至亲血脉,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会偶尔痛恨对方,恨不得远离彼此彻底不见更何况是他们两个这样无亲无故、不过有短短数十载主仆之谊的殊途异类?”蒲团上的女子似乎对这桩麻烦不以为意,只是耐人寻味地望着少女的双眸,骤然猝不及防地转了话锋,“不过就是两个孩子闹闹别扭、不当心伤了件衣裳的小事罢了,贤夫妇对这渊牢里的诸事素不多言,别临了才学那位多疑的掌教前辈祸从口出。”

    少女原本还将眸光停在幻术师的面容上,也不知到底看见了什么,直盯得殷孤光全身发毛,然而女子话里的讥嘲意味实在比从前要浓烈许多,终于还是逼得她赶紧收回了眸光、正襟危坐,赔笑着岔开话去:“三姐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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