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仙神录-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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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车到山前,必有歪路(二)()
直到那死活都要跟进来、一路上似乎也没帮上什么忙的“夜游巡”被怪力卷到了不知何处去,小房东才意识到,孤光家的这位疯魔师姐还是有些大用的。
这一路摸黑而来,若没有那大呼小叫的索命小鬼坐在她的背上、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她大概也早在这无边死寂里睡了过去——即使从一开始就对这满是蛟龙骨的湖底虚境颇为忌惮,让楚歌慎重得连平日里的急躁脾气都收起了大半,然而没有山神棍在侧,她不过就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凶兽幼子。
连备选山神年纪都未到的小房东,与大顺一样,至今还未遭劫,于是还不曾亲身见识过所谓心魔的厉害,但她心知肚明一件事。
她就是个执拗到了极点的坏脾气,若落进了任何的“障”里,大概都是会落得把自己活活咬死的下场的。
若没有嘴碎的“夜游巡”揪着她背脊上的毛发、团着她的尾巴、在她耳边尽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此刻的她也会和柳谦君一样,迷失在那幽沉黑暗的某一处角落,沉沉睡去、任谁都唤不醒。
更别说这一路而来,师姐大人看似没有正形,却实在也帮上了不少大忙。
那枯黄干瘦的索命小鬼,在这分明一晃而过、却度日如年的短短数十天内,代替了赌坊诸位怪物,成了楚歌的定心丸。
小房东甚至不经意地有过这么一个念头——有孤光家的师姐在,她只需像从前听从谦君、孤光或仲简那样,照着嘱咐去做就是了。
她没想到会骤然又失了这个“救星”。
楚歌茫茫然地站在过道里,不知道该怎么和离她不过咫尺之遥、激动得快把满室裂苍崖弟子烧成了秃子的秦钩交代。
她不知道要怎么救沈大头,不知道要怎么喊醒柳谦君,更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些天杀的封禁之力打破、才能让秦钩他们逃出生天。
身魂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手足无措的茫然感,让小房东只能呆呆地望准了身侧的幽沉黑暗,眼皮渐重,几乎快要四足瘫软着睡了过去。
然而黑暗中忽地响起了阵“嗒嗒嗒”的急急脚步声。
楚歌悚然惊醒了过来。
她以为有去无回的索命小鬼,就这么嬉皮笑脸地抱着两条人腿精魄,从黑暗深处飞奔着朝她跑了过来。
师姐大人甚至还嫌不够震撼地猛地在半空弹跳了下,差点就要直接踩到了沈大头的脑袋上去。
她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大头侏儒的肚子上,显然累得够呛,然而那双宛若坚石的眸子悠悠打转着,还是笑意盈盈地盯准了数丈开外的雪白幼兽。
师姐大人半是挑衅、半是炫耀地朝着小房东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意气飞扬得像是刚刚救下了整个人间界:“你看我说能把死大头的两条腿脚给追回来吧?”
更让楚歌回转了大半神智的,是两侧的石室里随之也响起了极为轻微的鼻哼声,连带着游窜在半空的秦钩也激动地高喊了出声。
陷落在“障”里的柳谦君和县太爷竟也都有了醒转的迹象。
倘若殷孤光能听到此时小房东肚里的念头,大概会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冰冷的石墙上、一了百了。
这只夜游巡真是天大的福星。
所幸师姐大人被满身的淤青疼得正在暗中龇牙咧嘴,没有注意到犼族幼子那双缝眼里极为难得的感激之意。但小房东此时的呆滞之相,也给了索命小鬼足以开染坊的三分颜色,让她得意得几乎忘光了方才在虚境黑暗里的一路跌撞。
天可怜见,方才她一时起了怜悯之心,才顺势抱住了沈大头的双腿精魄,想要帮这位无端端把自己置身险境的同伴保住一副完全的肉身。
“英明神武”的师姐大人,多年来习惯了在自家小师弟面前耍帅卖乖,于是也没忘了在“临走”之前,轻描淡写地和小房东告了个别——那淡然自若的神态,果然成功唬住了楚歌,让彼时神志不清的小房东毅然决然地弃下了她。
她就这么身不由己地被那怪力席卷而去,唯有怀里那属于沈大头的双腿精魄陪着她,滴溜溜地在无边的死寂黑暗里飞掠了不知多远。
等到双脚终于落了地,她才慢吞吞地揉了揉手足的关节,看似无意地在黑暗里选了一个方向,二话不说地就飞奔而去。
她并不怕自己会找错了路——世间众生不论哪一族,若魂魄的一部分被外力生生切断了下来,也会在短暂的辰光里极为迫切地朝着本尊肉身靠近,之所以最终往往无法归位,不过是因为在半路上就被天地间的诸多外力摧残殆尽罢了。
如今沈大头的双腿精魄就在她怀里,只要她这个“护送者”不遭什么横祸,这半截的魂魄便不会轻易消散,甚至无需她动念,便会径直带着师姐大人朝着沈大头的肉身所在而去,绝不会错了方向。
她怕的是仓颉死老头留下来的古怪神力。
一路都被楚歌庇佑而行的索命小鬼,直到这时候,才领教了造字上神的厉害——这无边的黑暗虚境里,时不时就会骤然杀出一道根本不容她躲避的怪力,或扑面而来、或如泰山压顶、或从后头卑鄙“偷袭”、或冷不丁就戳在了她的腰间让已记不清被欺负是什么滋味的师姐大人怪叫连连,差点连沈大头的双腿精魄都被她用来当成了“护驾”的流星锤。
她一边毫不忌讳地谩骂着与自家师尊同为上神的仓颉老头,一边吃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这副已有数千年未现世的本尊皮囊,实在是天底下最不堪折磨的脆弱肉身之一,哪里受得了造字神力化出的“铁画银钩”?
情急之下,她终于还是暗暗向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师兄告了饶。
许多年前定下的那个誓约,这时候也不值什么钱了我总要留着这条性命,去救孤光、回去见你的,是不是?
索命小鬼狠狠地咬了舌尖,继而用尽全身气力跳起了身,嘬着嘴发出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尖细啸声。
在下一道“笔画”朝着她猛击而来之前,那枯黄干瘦的身影忽而如同水波微澜般、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第506章 错有错着(一)()
“师父回化形神司之前嘱咐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她走的时候,啰啰嗦嗦地跟咱们每一个都讲了那许多,恨不得连孤光那个还听不懂人话的小娃娃都要叮嘱上几句哪里能记得她说过些什么。”
“你明明是我们十八个徒儿里最不让她省心的那个,可她对你从来都没有什么要求这么多年说来说去,不也还是当初收你入门时那句老话?你每次都说不记得,可大哥那年为了这事罚你在山里面壁九年的时候,你不也老老实实地认了栽?”
“你也会说当年是大哥罚的我他那大头摇摇晃晃的,从来都弄不清楚什么好、什么坏,才会蠢到要教训明明救了他一命的我咱们这些弟妹那个犟得过他?不去乖乖面壁,难道等着被他打手板?”
“大哥虽然听不进旁人的闲话,可师父的每一句嘱咐,他都记得再清楚不过那年之所以要罚你,不也是气不过你屡屡犯了师父的忌讳?”
“忌讳忌讳她一共才来过人间界几回?就连咱们大多的弟妹,不也都是三位老大哥捡回来硬塞给她做徒弟的?偏偏每来一次就要管东管西地平白多出许多忌讳,不准我们这些天性迥异的孝顺徒儿做这做那,恨不得把咱们每一个都管教成和她一样的老迂腐她倒是毫无牵绊地回了化形神司,自己逍遥得很,却让逗留在这里的咱们束手束脚,有什么意思?”
“没有她这个让你束手束脚的‘忌讳’,你如今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我才没那么短命!”
“你傒囊一族天生肉身羸弱,又总是不管不顾地去作弄旁人,在六界里的宿敌之多堪比银河星宿至今还未灭族,除了因为你们贪生怕死、逃起命来确实有几分能耐之外,不就是还凭着个在世间众生心魔结成的‘障’里穿行自如的本事?”
“你们自己打不过心里的魔障,甚至要平白造出这种任‘人’来去的虚境难道还要怨我?”
“心魔肆虐所结成的‘障’,向来只是众生自己以虚妄之相来去的地界,或深陷其中、就此遭劫,或打败心魔、得道大成可不管凶险到了什么地步,也比不上你们傒囊一族贸然闯入后的成心捣乱且不说你被我带回师父门下之前、到底有没有用这法子伤过哪位生灵,至少你族里的其他诸位,从古至今总是祸害了不少无辜的。”
“哼那些家伙要是算得上无辜,我就是天上地下最英明神武的混沌了”
“傒囊一族能够自如出入六界诸番虚境、不为任何外力所阻,甚至能随意闯进他人的‘障’里,奔跑来去,按着他们自己的意愿搅乱‘障’里的所有动静,就连寻常的心魔也因为被宿主魂灵牵绊、不得不退避三舍,只能放任你们鸠占鹊巢”
“你说的好像这些年来,我没用这个能耐救过咱们所有兄弟姐妹一样”
“师父知道你贪玩,更知道你至少还有些许分寸、不会借这个本事伤了师门兄妹们,真要动用这个本事,大概也是为了不让我们被自己的心魔所伤,才不惜多管闲事地替我们破了‘障’可让她忧心的,还是那个你死活都不肯信的上古传说。”
“那种老掉牙的掌故谁要信?”
“傒囊是脱胎自混沌的上古族群,即使从不修炼,也天生就是半神之体,永世不必遭劫,更别说生出什么属于自己的心魔了。若能真就这么永生毫无牵绊,那么就算在旁人的‘障’里无穷无尽地捣乱下去,也伤不了己身半分可一旦生了任何的牵挂,这于旁人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的‘诅咒’,就要反噬自身,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成了傒囊族的葬身之地。”
“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不要老学师父的乌鸦嘴好不好!”
“你没心没肺地活了不知多少年,无亲、无友、无处可去,在来到青要山之前,你倒也无牵无挂,随时都能舍下所有,肆意亡命天涯可我偏偏把你带了回来不需什么浩浩之数的心魔,只要一个,只要你心下生出哪怕那么一个属于自己的魔障就能让你随时陷在旁人的‘障’里,再也出不来,你懂不懂?”
“打住打住既然你一定要把这桩本事说得那么可怕,那我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好不好?!我以孤光的归宿赌誓,从此不再进到旁人的‘障’里去,也绝不再打扰诸位兄弟姐妹的心魔之劫,就算眼看你们去死,也绝对撒手不管,行不行?”
“当然好。”
“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总要讨价还价好,只要你愿意听从师父的这句吩咐,我什么都听你的。”
“不准你再梦到她在你飞升去神界再见她之前,把那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心魔,藏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许多年前那个看似玩笑的誓约,还是在四师兄堪堪被她从“障”里生拉硬拽了出来时,为了不让对方再啰嗦下去、赶紧去躺下来好好闭目养神,她才半是搪塞、半是赌气定下的。
那时还不过是弱冠之年的小孤光,正跟着老九在人间界各处游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九师兄蛮不讲理地欺负着人间界的各路精怪妖魅,满心都是找个由头溜回青要山来,浑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