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仙神录-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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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犼族的娃娃,似乎和师父提起的小房东有些不一样,说不定也是个不听长辈嘱咐的族中异数呐
小牙突然毕恭毕敬地坐直了身子,向离他咫尺之遥的小房东打了个半揖:“既然小山神大人再明白我的苦衷不过,还就请高抬贵爪,干脆放晚辈一马,您赶紧带着前辈和这位大头叔叔离开这里,该去哪去哪,就当从没见过我,好不好?”
“反正我是住定了这间石室,不到这满身本就不属我的妖力统统归了蛟龙骨、是绝不会走的至于到了那时候,我是得天之大幸成了个寻常凡胎、还是肉身衰败到老死、亦或和夏师叔祖他们一样疯癫至死,都是晚辈自己的定夺,绝不赖在旁人头上。”
小房东轻轻打了个喷嚏,一双缝眼却倒吊得更厉害了——这六十余年间造访如意镇吉祥赌坊的八十位客人里,并不乏和眼前这炉鼎少年一般心思九转、动辄便说起胡话的怪客,每碰上这种生灵,她的鼻子便痒得很。
这算哪门子的苦衷?
从停在这间石室前、窥到三面石墙上被小牙身魂里漏出的妖力留下了这许多痕迹后,她便大概猜到了这个妖力炉鼎的执念——蛟龙骨的引灵之力,不分族群、不分强弱、更不分敌我,能在被困其中的生灵毫无觉察之际,就渐渐夺了他们的身魂灵力,蒙了他们的灵台清明,对世间众生而言都是再危险不过的妖物。
可偏偏对“病人”一脉,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命数转机。
不知身魂中的浩瀚精纯妖力来自于何方的数代妖力炉鼎,都不得不成了这强大力量的傀儡皮囊,不管最终能否引为己用,都会或早或晚地横死丧命,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甚至连想把这妖力拱手送人,都无计可施。
一个“强取豪夺”,一个“弃之不得”,若放在同一处似乎是真的能够一拍即合的。
可“弃”了之后呢?
若当场毙命,在这黑暗的湖底虚境里横尸百年,那这拼了全力把妖力拱手让出的苦旅,又有什么用?
小房东实在不懂。
她虽不愿去管世间众生自己寻死的懦弱之举,可自打进了这渊牢,似乎也是被禁锢大阵多少搅乱了灵台,便有些糊涂起来——既然是劫狱,既然是要救出孤光、谦君和小楼,是不是路上碰到的所有生灵也都该顺道带出去?
小房东一时迷迷糊糊,不知该拿小牙怎么办时,师姐大人却慌里慌张地在沈大头肩上跳起了身,戟指狂呼起来:“连夏生和海瑶光的双修古法都败给了渊牢,妖境里大概是没有其他后生再能来赴这么凶险的赌约了九山七洞三泉存心要找死,本神管不着,可你不行!”
“就算你恨不得把这身妖力从骨血里剐出去,也不能痴心妄想到这种疯傻的地步,让这毫无生机的鬼地界帮你这个大忙。”
“你想褪去这身妖力,为什么不来找英明神武的本神?”
“你连肉身衰败、凭空老死、身魂尽灭都不怕,难道还怕回去当面告诉小白夜猫子,你死都不想再要这妖力炉鼎的身份?”
第476章 不知死,何来生(一)()
“我当然不怕去告诉师父”石室里的少年正襟危坐,却还是意味不明地笑着摇了摇头,“晚辈怕的,只是师父听不进去罢了。”
“从冽川荒原逃出来之前,我原以为那是这世上最无处可去的地方。”
“妖境里不是没有不准外族踏足的虚境,可也没有一个能像雪鸮族这么霸道不讲理数百年连半个外人都不肯放进来。”
“就连玄蝶一族的领地,因为族众的外相灰墨之色、而常常被当成了幽冥之地,可他们至少从来也不阻拦外族生灵前去随意窥探当然,那些外来客们自己把自己吓死在里头,就不是玄蝶一族能管的闲事了。”
“可冽川荒原上除了雪鸮族的寥寥族众,便只有无穷无尽的风雪冰河,四百年都没什么变化。”
“变了的也不过就是原本陪着我的雪鸮娃儿们,都渐渐长成了羽翼,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冽川荒原。”
“这些年头里,除了师父他老人家,陪了我最多辰光的,就是这族群里唯一一个残疾的后生雪鸮。”
“他比同胞的兄弟姐妹们要幸运些,没有在初生后那场注定的劫难里丢了性命,反倒拼死从那高崖上跳下来,从此成了那窝雪鸮幼崽里的老大。”
“可他也因此伤了自己的翅根有生之年,都不能飞到五丈以上的高空了。”
“雪鸮族天生厌恶自戕这种懦弱之举,他不愿寻死,却又不能帮上族里任何挚友的忙,只能在冽川荒原上陪着我,算是帮我家师父、他雪鸮族的妖主大人一个忙,能好好看着我这个不安分的炉鼎徒弟。”
“有他陪着说话的那四十九年间,我还并没有生出离家出走的心思,觉得就这么在那冰原上慢慢老死大概也并不如何痛苦。”
“可我还未开始尝到老去的滋味,他却已撑不住了。”
“没了能翱翔高空的双翅,他便是雪鸮族那一代里的废物,即使根骨不坏,却习不了雪鸮族的任何术法他不过就是妖境里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飞鸟罢了。”
“我一心只顾着自己身魂里的妖力是不是松动有异,却没有意识到老朋友已快结束了他的阳寿——若未踏入修行,雪鸮族的寿命不过区区五十年,并不比凡胎要强上多少。”
“他先是渐渐秃了额顶,在冰天雪地里陪着我闲话时哆哆嗦嗦,一个劲地说要回窝里去打个盹;不到两年,他全身的毛羽都像是被什么宿敌给撕扯得离了身,邋遢地像是刚从娘胎里死命挣出来的大个头幼崽。”
“等再过了半载,他连那两只原本可以抛石裂地的爪子都失了气力,来找我时愈发一脚深、一脚浅,有好几次都一跤摔在雪渣堆里,差点就被活活闷死。”
“到了最后的三年,他已经彻底挪不动、连窝都不能离开半步了,当然不能再在地势险恶的冰原上到处寻我,所以就换了我去找他说话和其他雪鸮族众一样,他的小窝也在一片陡峭冰崖的边缘险地,若不当心,是会一步踏空、干脆掉下高崖粉身碎骨的。”
“我反正无处可去,就坐在崖顶上陪着他看远处个个风穴里高腾起的小雪暴直到他连说话的气力都渐渐没了。”
“雪鸮族生于风雪、葬于风雪,我也并没有在他去了之后帮上什么忙。”
“师父并不知道这事,他大概到如今也记不起那个名义上还是他的侄子、却没能活过短短数十年的‘老’雪鸮的。”
“可我忘不了。”
“他是我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渐渐迈入了死地的生灵。”
“不怕前辈笑话那时候的我,尚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死’这一说。”
“雪鸮族历来是妖境凶禽里极为悍勇的一脉,每一代的儿孙再不济,也至少能在妖境秘队里混得一席之地更别说我家师父以少年之身、就入主佑星潭,成了九山七洞三泉掌教之尊其一这等荣光大事。”
“冽川荒原上,大概除了我这个临时借住的外来生灵,是从来没有过呆坐等死的无用后辈的。”
“我自小不曾踏入过妖境之外的地界,在师父告诉我之前,甚至还以为自己也是雪鸮族里的一员可即使到了后来,也有很长一段光景并不明白为什么整个冰原上除了师父,其他的同伴们都和我长得全然不同。”
“最让我迷惑的,是他们明明和我一样,几十年、甚至百年都不会老去,怎么会和我毫无干系?”
“直到后来我才醒觉我们是不一样的,即使是已修炼成了妖的雪鸮族众生,也绝长不过我的命数。”
“若不是眼睁睁看着幼年残疾的他在我跟前一天天的老去、死去,我根本还不知道这世上的众生是有能彻底离开阳世的机会的。”
“除了那些跟着师父在人间修真界里来去的,你们知不知道雪鸮族的虚境里,在这四百年间死了多少位族众?”
“二十三个。”
“他们每一个都死在我的眼前,或是修为未稳、而渐渐老去;或是一时没能抗住冰原上的天难;或是伤重归来、却没能在故乡里养好身魂,反倒苟延残喘到了自己都无法忍受的那天,最终恨恨离世。”
“他们每一个,都以全然不同的方式死在我的前头。”
“可我呢?”
“我明明不是妖力强绝的雪鸮族后裔,甚至不是出生在极南妖境里的一员,更不是自小刻苦修炼、而得道大成的有福生灵。”
“我不过就是这世上乌乌泱泱、多得不能再多的凡人之一,除了这身不知从哪里来的妖力,是根本和人间修真界扯不上半分干系的。”
“为什么反倒是我这个凡胎,要年年岁岁地长久活下去,永远不知道这漫长命数的尽头,要看着其他生灵死在我的前头?”
少年低着头,痴痴地望着自己苍白的掌心,忽地轻笑了声。
“前辈你说如果我连死的滋味都没尝过,甚至这辈子都这么傻傻地被师父和佑星潭护下去,永世都心知肚明自己不会有‘死’的一天那这么长的命数,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活了一场?”
第477章 不知死,何来生(二)()
“小牙?喂喂喂,你这孩子怎么说睡就睡本神硬撑着到现在,就是要听你狡辩出个道道来,你怎么还睡痴了过去?”
耳边忽然炸响了个气急败坏的女子声音,石室里的少年只觉身子骤沉、又霍然轻得像是被人从云巅扔了下来,惊得他手脚无措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才猛地睁开了双眼。
额前的灰白长发依旧遮着他的眼眸,唯有发丝间留出了旁人看不清的几缕空隙,让他能不为人知地窥到外界。
他仍然好端端地坐在石室里,咫尺之遥的“门”上也还是跳动着几团灼灼的赤色妖焰,而石室外除了索命小鬼的面色奇差,另外两位劫狱者更是或茫然、或小脸紧绷地呆在原地,不曾离开半步,然而他身侧的几面高墙上原本妖异如鬼的血脉枝桠,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熄灭得差不多了。
渊牢里的森森冷意分明还是刺骨得很,小牙的背脊上忽地渗出了大片的冷汗。
他刚才是睡着了?
怎么可能?
自打进了这湖底虚境、被六方贾扔进了这间不知多少前辈葬身于此的石室后,他便清醒得堪比不夜族。不知是因为身魂里的妖力终于得了自由,亦或曾经在冽川荒原上睡了太久,他在渊牢里几乎没有合上过眼。
他不是没有试过阖眼——六方贾有意要把他同渊牢里的其他囚徒隔绝开来,并没有在这层牢笼里给他留下任何的同伴,于是即使是在雪鸮族居地里习惯了孤身发呆百年的他,也觉得这片幽沉无声的黑暗实在太过无趣,在把这石室高墙上所有的抓痕与神兵遗骸来来回回认了十一遍之后,他还是想偶尔睡上一觉的。
可他试过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法子,也没能如愿。
他就这么睁着双眼,不觉得疲累,亦没有半分的恍惚睡意,自己和自己说着毫无意义的闲话,稀里糊涂地过了数十天辰光,直到等到了并非为他而来的三位劫狱者。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他会毫无察觉地突然入了梦?
为什么他明明还在啰啰嗦嗦地和石室外的三位来客发着牢骚,骤然就毫无征兆地身魂抽搐,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