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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兰烛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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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火。一时间,周边风火长啸,我的身旁却是冰雪刺骨。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三师兄好厉害……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场景对我而言,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我怔怔地立在那里,仿佛脑海中突然破了一个缺口,有记忆倾泻而下,风雪如雷,阵阵轰隆,大火弥漫。模糊的视线里,有一盏红烛在那狂风之中疯狂摇动,有一个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寐儿……”那声音温柔而飘渺。
    什么……什么寐儿?……谁是寐儿?
    “寐儿……救我……”那声音痛苦而虚弱。
    那声音声声逼近,带来万千刻骨的悲伤从心中贯穿而过,几乎令我失去了呼吸。无数人声人影犹如乱麻,纷至沓来,可是我一个都看不清明。
    头痛欲裂。我惨叫一声捂住头颅,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第5章 秦时月如昔(一)
    
    【兰寐】
    “你名叫兰寐,兰芷之兰,寤寐之寐。”
    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庭院里的梨花树下为我梳发。满树梨花如雪,随着微风飘飘洒洒落下来,我本懒洋洋地伏在他的膝上,结果被他这句话连同发根传来的轻微痛感刺到,不禁打了个激灵。
    我长到十一岁,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是这样写的。
    我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他:“可是哥哥,你以前不是说,只因我出生时是你的小妹妹,所以叫‘兰妹’吗?”
    哥哥笑了:“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春阳从梨树的缝隙里透着洒下来,映在哥哥清秀俊雅的脸上。他的笑容那般温柔,一如这明媚而和煦的春光。
    我怔住,噎了半天。
    那是自然。哥哥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啊。
    兰寐,我叫兰寐。
    我趴在哥哥膝上,鼓着嘴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这个复杂而陌生的名字。
    彼时我兰家庭院里的春光尚安好恬静,一片宁和,而不远的城外却已是一片荒芜战乱,烽火连天。
    我生于大周王朝的末年,那是一个兵荒马乱、万人争雄的时代,后世称之为战国。自我记事起,诸侯之间便交战不休,所幸父亲统治着一方独立于各诸侯国的“兰邑”,使我们得以避乱世而独居。兰邑方圆数十里,这块封地可有着大大的来头。早在数百年前,周武王便赐予我兰氏祖先这块封地,作为我们的祖先曾助他杀死纣王身边九尾妖狐的封赏。
    在我小的时候,哥哥曾握着传了百年的竹简,向我讲述那一段我们家族作为术士世家的辉煌的过去:“我们的先祖自殷商时期曾于蜀地救起一只溺水的白鹤,谁知那白鹤竟是仙人化灵,感其恩德,便赐予先祖灵根术法,令他成为名震四方的术士。几百年后,妖狐妲己迷惑纣王,当时我兰氏一族的族长挺身而出,襄助武王与姜太公同那妲己大战百日,血尘蔽天,方以烈火诀杀死妖狐,武王得以平复中原。自此我兰氏族人由此扬名天下,成为大周第一术士之族……”
    哥哥讲得慷慨生动,儿时的我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兴奋地跟哥哥闹道:“哥哥哥哥,等我长大了,也想去打妖狐!”
    哥哥合上竹简,对我笑道:“那么寐儿,你可要好好练习术法才是。”
    哥哥兰宁比我年长五岁,因母亲早逝,父亲又平素繁忙,从小一直是哥哥伴我读书玩耍,陪我长大。哥哥为人谦和文雅,眉目温润,是我见过的生得最好看的男孩子,连兰邑满城雪白的梨花都及不上他的清朗如玉。
    而同哥哥一起去梨花树下练习术法,也是我儿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可惜我资质平平,学起术法来很是艰难,进境甚是缓慢,有时候懊恼起来就钻去哥哥怀里撒娇,嚷嚷练功好累,练功好烦。
    “寐儿不要练法术了,要去后院林子里看鸟儿!”
    哥哥低头看我:“怎么,你不想练成法术去打妖狐了?”
    “不要!我要看鸟儿……”
    “好好,不练不练了。”哥哥无奈。他从来不逼迫我,我练功三分钟热度,他也随着我去。于是我欢喜地拉起哥哥的手跑去后林,看那归来的燕雀跳跃呢喃,一派浓浅春光。
    那时候,我爱跳舞,也爱唱歌,哥哥便吹笛为我伴乐,我最爱唱的是一曲《梨花殇》,那是一支在我们兰邑流传已久的曲子:“孟月飞雪,陟彼远岗,桑梨漫野,盈我顷筐。
    彼女之嗟,彼子之狂,东风其郁,岁华其伤……”
    哥哥的笛声悠扬,那是这世上最好听的曲调,我在歌声里旋转着舞蹈,那是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如此宁静而欢乐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又一年梨花飘得满城似雪,我在兰邑的四月度过了十三岁的生辰。
    生辰这日,哥哥给我用梨花枝编了个花环戴在发上。我开心地在梨树下转来转去。
    “哥哥,我好看吗?”我笑着问哥哥。
    “那是当然,寐儿长大了,是兰邑城里最好看的姑娘。”哥哥抚摸着我的头发,笑道,“等下个月祭典,族中长老兄姐们见了你,也定会夸你长成,出落得美丽极了。”
    “啊……”
    哥哥一说我这才想起,这一年的五月初一,乃是我兰氏家族五年一度的祭神盛典。
    所谓祭神,便是祭那鹤灵之神。传说数百年前就是在这一日,我族祖先得到了白鹤之神赐予的灵根,我兰氏一族才得以有了今日的繁荣。兰氏一族自殷商始繁衍至今,已有上百余人。但身为族长的女儿,我并不怎么认识那些叔伯姑婶、族兄族姐,除了平日例行的家族聚会,也只有在这家族祭祀之时才偶尔见他们一面。
    我同他们不熟悉,所以对这祭祀也并无太大兴趣,我想到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
    我担心地抬头:“哥哥,祭典结束以后,父亲会不会又来查我功课?”
    父亲平日事务繁忙,并不常见我,而他每一次见我,都会来摆一摆父亲的谱,要我给他展示一下法术进境。上一次见他还是二月的时候,我费尽浑身解数给他展示了一通笨拙的五行法术,父亲皱眉,训了我一通,勒令我好好练功,下次再查。而我这几个月里几乎毫无进境,简直不知该如何再见父亲。
    哥哥微怔,随即摇了摇头:“父亲忙得很,未必就能想起此事,尤其是最近,他似是在忧虑什么事情,连我都不常见他……寐儿不必担忧,最近你五行金术不是有所进境?你给他看那个,总能糊弄过去。”
    我心中忐忑。就凭我那稀松本事,能发功从树上轰下一只蚂蚁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听天由命。我叹了口气,将头上的梨花揪下几朵,嘟起嘴吹散了那雪白的花瓣。
    【鹤祭】
    在梨花快要落尽的时候,五月初一这天便到来了。我一早醒来,窗外浓浓的晨曦已渗入屋内,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寐姑娘,宁少爷昨日吩咐过,让您辰时赶快去祭坛呢!”一旁的侍女催促着我。
    我想起即将要见到父亲,不由得心中惶恐,只好匆匆起身,在侍女的帮助下扮成盛装,辰时准时赶到了鹤灵祭坛。
    祭坛设在兰邑的正中,四周尚有未凋零的梨花漫漫,于枝头悄然绽放。
    我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五年以前。五年时光过去,祭坛似乎并未发生任何变化。巨大的青铜祭坛之上,有一尊高达丈余的白鹤雕像。这尊鹤像铸造了已有几百年,呈引颈长唳之状,至今仍傲然矗立着。
    我到场的时候,父亲已然立在主祭司的位置之上,哥哥也在他身边,看见我到来微微点头,示意我站在他旁边。
    仅仅几月不见,父亲却像是苍老了许多,白发生鬓,看上去眉头不展,心事重重。他看见我,只是稍稍颔首,便不再理会。我心中微微惊讶,低头走过去,老老实实地贴着哥哥站着。
    待得族人到齐,百余名男女老少皆身着盛装,均庄严肃穆地立在祭坛之下,磬鼓声响,祭典便正式开始了。
    “吉日辰良,华衣沐芳,神兮既降,日月齐光……”
    父亲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口中念念有词。他张开双臂,祭出一块白色玉石,那玉石在他的咒诀之下渐渐苏醒,缓缓在半空中升起,直至祭坛的中央。玉石旋转着,有淡蓝色的光芒从中放出,玉身如同透明,将上面的花纹显现得一清二楚。
    玉石之上雕着一只昂首长唳的白鹤,一旁还雕了一根白鹤的落羽,栩栩如生。
    我认得那玉石,便是我兰氏一族的传家之宝——鹤羽灵石。殷商之时,这块灵石同灵根一同被鹤神赐予我族先祖,相当于我族同鹤灵之神的信物,传说借之施法,可以召唤鹤神亲临护佑。然而这块灵石灵力无穷,若施法人贸然使用,反而会被巨大的灵力反噬。即使是身为族长的父亲,也只敢在这祭典之时小心翼翼地将它献出,毕恭毕敬地唱起祝词,赞颂着鹤神的恩德,祈祷着鹤神庇佑。
    “鹤灵之神,请护佑我族,度此难关……”
    父亲口中喃喃,闭上眼睛,一副虔诚之色,
    我听到了“难关”二字,一愣抬头。
    难关?什么难关?
    我转头看了看哥哥,而哥哥亦是微微讶异,一头雾水。
    而族中各位长老均是神情肃穆,同父亲一起虔诚地唱起祝歌。我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一起唱。
    我一边唱着祝词,一边瞥眼看向那灵石。祭坛之上,鹤羽灵石依旧闪耀着蓝色光芒,映得那一尊白鹤雕像波光粼粼,似乎展翅欲飞。
    就在这时,我恍然看见那白鹤之上的虚空中,突然似是出现了一个男子,双瞳如同幽蓝的火焰,正自那半空之中向我看来。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
    那男子身着一袭白衣,长发如墨,蓝瞳如火,面貌在幻光之中看不清晰,却莫名能感受到惊心动魄的美。灵石的蓝光将他那一身白衣映成浅浅的月白。他高高在上,低首俯视着祭坛,目光缓缓扫过上百名虔诚的族人。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我身上,那双蓝色的眸子同我对视片刻,竟微微一笑。
    “啊——!”我吓得一声大叫。
    我的尖叫打断了众人的祝歌,大家停了下来,纷纷向我看来。
    哥哥急忙拉住我:“寐儿,怎么了?”
    我颤抖着指着那白衣男子:“那里……那里……”
    哥哥循着我的目光看去,却是不明所以:“那里怎么了?”
    我语无伦次地急道:“那里……有个人!”
    哥哥皱眉:“什么?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我惊惶地看看他,又看看那赫然立在半空的蓝瞳男子。而那蓝瞳男子又是微微一笑,竟然慢慢隐去了身形,渐渐消失在空中。
    我瞠目结舌,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突如其来的异常导致祭典一片混乱,祝歌已被打断,祭坛下的族人都在窃窃私语,而我脑中一片混乱,嗡嗡直响,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寐儿……寐儿!”哥哥焦急地呼唤着我。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也来到我的面前,皱眉看着我,对我突然打断祭典颇有不满。
    我回过神来,结巴道:“哥哥……父亲……”
    “族长莫急,寐姑娘这样必然是事出有因,不要责怪于她,不如问个明白。”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父亲身后传来。
    我转头看向父亲身后的白须老人,是族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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