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暖-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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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勃然大怒,心里打翻了火油瓶子一样,那火止都止不住,指着底下的得寿,咬牙切齿的道:“把这奴才拖出给朕狠狠的打,打死完事。”
得寿吓得呆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外头进来两个太监要来拖得寿,林杏过去一人一脚踹到一边儿,转身看着皇上:“打个奴才算什么本事,根儿在我这儿呢,皇上不如把我打死,咱们就一了百了了。”
说完了,也不跪就这么直直瞪着皇上。
成贵跟柳嬷嬷都快吓晕过去了,这话儿怎么说的,柳嬷嬷忙扯林杏的衣摆:“姑娘,您这可是胡说什么呢,什么大事儿就要死要活的,您为了个奴才忤逆万岁爷,便得寿也担当不起啊。”
林杏推开她:“我说的是大实话,反正我也活腻歪了,早死早投生,没准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再不受这憋屈罪。”
皇上真有些吓着了,从她的眼里,真看出了死志,她真不想活了,就为了个奴才,用她的命要挟,她拿准了自己舍不得她死,她吃定了自己。
父皇曾经说过女人能宠不能爱,一旦爱了,就束手束脚挣不开了,跟扑到蜘蛛网上的飞虫一样,越挣死的越快。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是糊弄自己的,她根本就不稀罕自己对她的好,当初想方设法的蒙骗自己,如今更为了个奴才,跟自己耍横不要命的闹,她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想到此皇上忽觉心一寸寸的冷了下去,直到五脏六腑都冻成了冰渣子,半天才道:“你好,真好。”一挥手把桌上的碟子扫了下去,哗啦啦碎了一地,扭身走了。
成贵瞄了林杏一眼:“你这又是何苦。”
林杏笑了:“这不正顺了大总管的意吗,从今儿起,大总管可劲儿的往御前送人吧,咱家这儿也盼着万岁爷能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呢。”
成贵叹了口气匆匆去了。
林杏扶起哆嗦成一个的得寿,见他浑身的汗都透了衣裳,脸上还不停的往下淌,举起袖子给他擦了擦:“别怕,既然皇上走了,你就陪咱家吃吧,你放心,皇上要是赐你死,咱家陪着,再说,就算死也得混个饱肚子,要不然,到了地府小鬼都不稀得搭理你。”
见柳嬷嬷傻愣愣站着:“地上的不要了,再去准备些菜蔬,羊肉,可惜了的锅子,不吃浪费了。”
柳嬷嬷待要说什么,见林杏目光冷厉,没敢吭声,转身出去备菜去了,心里不免叹息,莫非自己这回又压错宝了,这位简直就是不识时务啊,跟万岁爷梗脖子,这是上赶着找死呢,亏了还心大的吃的下羊肉锅子。
得寿快吓死了,哪儿还得吃的下去,林杏给他夹了一碗冒尖的羊肉,也就吃了一两筷子,惶惶然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林杏仔细端详他半晌儿,乍一看跟刘玉挺像,这时候却又不大像了,刘玉永远不会露出这个表情,哪怕知道自己必死,也能从从容容的把自己骗的团团转。
认真说,刘玉的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要掐死自己,可要是好起来,又好的让人从心里头热乎,便也不计较他掐死自己的事儿了,虽二十多了,心理年龄却还是个半大小子,天真的紧,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之前觉得可笑,如今却觉得可爱。
这么个人活着的时候,不觉得如何,死了却能让人念念不忘,他终是把自己这块顽石捂热乎了,他自己却撒手走了,自己想想都成了罪过,找谁说理去啊。
得寿显然还没缓过来,哆哆嗦嗦的道:“奴才的命是不是快没了。”
林杏看着他:“你怕死吗?”
得寿:“俺娘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虽说送了俺到宫里当差,却一再交代让俺好好活着。”
林杏点点头:“是咱家连累你了,你放心,咱家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着,你看成不成,咱家安排你出宫。”
得寿一愣:“出,出宫了俺也没法活,外头的人都看不起当太监的。”
林杏觉得自己简直给自己找病,想了想:“我给你安排个事由儿,保证没人欺负你,每月拿的工钱只会比宫里多,除了你自己花用之外还能贴补家里,你觉得如何。”
得寿:“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即便有也轮不上俺,算命的说俺是命苦,一辈子都没指望。”
林杏一拍桌子:“什么命苦,算命的都是胡说八道蒙人的,信他们的话,干脆弄根绳子上吊得了。”
得寿吓了一跳:“可是俺就是命苦。”
林杏压了压脾气:“咱家也会算命,咱家看你的面相,虽不能娶妻生子,却也是个长命百岁有后福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个药丸子来:“你把这个吃了,等出宫除了名儿之后就去回春堂找掌柜的,就说是宫里林公公让你去的,自然有人安置你。”
得寿拿着药丸子犹豫了一下,他也不是傻子,今儿这意思,自然知道自己是万岁爷的眼中钉,留在宫里甭想活命,左右不过一个死罢了,怕也没用,想着便把药丸子塞进嘴里吞了。
林杏拍了拍他:“回去睡吧。”
看着他出去,林杏叫预备纸笔,写了两封信,一个是给安乐堂刘管事的,一个是个张思成的,写好了装起来,放到一边儿,琢磨着自己还不如得寿呢,得寿虽说倒霉,至少能出宫了,自己就得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变态真把自己当成他后宫的女人了,白天自己找乐子,晚上伺候他,这么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半夜里,柳嬷嬷风风火火的叫醒,她说得寿出痘了,这时候畏痘如虎,出痘疹跟闯鬼门关似的,尤其这个病过人,一旦发现,必须隔离,宫里出现这样的恶疾,更是了不得,一个奴才根本不用惊动皇上,直接就挪去安乐堂自生自灭了。林杏垫上话儿,把信塞到得寿身上就让抬走了。
成贵捏着信进了暖阁,这都敲了三更鼓了,万岁爷还没安置呢,从回来就歪在炕上,盯着对面的定天石发呆,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脸上悲喜难辨,瞧着有些心灰的意思。
成贵觉得,万岁爷这回真让林杏给气着了,成贵也没想到林杏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跟万岁爷吵,还把话说的那般明白。
这男女之间的事儿,成贵虽是太监,可也知道点儿,上心了就容不得一点儿沙子,越上心,越着紧,越着紧,越看不开,吃醋,吵架,撂狠话,都是常事儿,可就不动真格的。
万岁爷跟小林子就有这么点儿意思,万岁爷若不着紧,也不会容不下一个刘玉,成贵琢磨着万岁爷也就是看林杏跟刘玉有点儿近罢了,还没见着刺激的呢,要是哪天晚上的情景,让万岁爷瞧见,不定得气疯了啊。
琢磨自己手里这两封信倒是呈不呈,正犹豫着,皇上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手里是什么?”
成贵忙道:“刚敬事房的来报,说得寿出痘得尽快移出宫,在得寿身上搜出两封信,瞧笔迹像是林公公写的,不敢擅自决定,让奴才来讨万岁爷示下。”
“得寿是谁?”
成贵愕然,心说合着万岁爷连名儿都没记住:“得寿就是今儿冒犯圣驾的那个小太监,小林子身边的。”
皇上脸色一沉:“拿过来朕瞧瞧。”
成贵急忙呈上,皇上抽出信纸展开看了一遍,冷声道:“她倒是打点的周到,打量朕是由着她糊弄的不成。”
成贵如今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自己真不该捅这个灰窝子,万岁爷人是回来了,可心却留在了小林子哪儿了。
成贵心里门清,万岁爷转身回来是给自己找台阶呢,小林子那么硬气张口闭口叫腻了,万岁爷心里头怕呢,怕那位真犯起拧劲儿来,一根绫子吊死了,可怎么办,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成贵想,让林杏自杀比登天都难,那么油滑精明的性子,想死才怪,不过就拿住了万岁爷怕,才用这招儿的。
再有就是刘玉,成贵知道林杏跟刘玉的事儿,两人那意思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跟应付万岁爷完全不一样,说起来,万岁爷也真可怜,好容易瞧上一个,还是个想着别人的。
虽说如今刘玉都死了,可这死人才最难忘,要是活着,以林杏的性子,说不准早丢开了,如今人没了,留下的可不都是念想吗,自己今儿这招臭棋走的简直是弄巧成拙。
既如此,好歹补救补救,真要是万岁爷一怒之下,再把得寿收拾了,小林子真恨上万岁爷可就麻烦了。
想到此:“万岁爷,依奴才看,不如就照着林公公的意思得了。”
皇上一皱眉:“这奴才冒犯圣驾,活刮了他都不屈,怎么着,你让朕饶了他?”
成贵忙道:“万岁爷,其实刘玉再怎么着也是死了,人都死了,再念着也没用,一个奴才的命不算什么,可这奴才长得像刘玉就有些麻烦了,有道是见面三分情,不管怎么说,小林子也是见了这个得寿的,如今使这些手段,也不过是为了保这奴才一条狗命罢了,万岁爷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也显得万岁爷大度,回头小林子知道,也就知道自己错了,过来给万岁爷认个错,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
皇上别扭的道:“认个错就完了,想什么呢,她今儿这是什么罪过,你说说,认错能成吗,。”
成贵脸抽了抽,心说,要论罪过,小林子还能活到这会儿啊,八条命也没了,自己这是劝万岁爷,捡着好听的说,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林杏会不会给万岁爷认错,那丫头的心思真不好猜,这么说就是为了哄万岁爷高兴的,要不然,半夜三更总这么傻坐着哪成啊:“小林子也是话儿赶话儿说到哪儿了,真格的,心里不一定就那么想的。“皇上哼了一声:”她要是真知道错了,怎么不过来认错。“成贵:“女孩儿家总是脸皮薄的,想来是不好意思,万岁爷不如再等等,说不准明儿就来了。”心说,不来也得来,明儿一早自己就过去,拖也要把林杏拖过来。
想着,瞄着万岁爷的脸色缓了许多,低声道:“万岁爷,时候不早,该安置了,明儿还得上朝呢。”
皇上站起来不情不愿的进了里头。
成贵忙击掌让人进来伺候,等着万岁爷安置了,才把炕桌上的两封信袖了,出去交给敬事房的小太监,叫仍放到得寿身上,这奴才算是命大的,既然得了活命,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只不过,小林子这也太本事了,怎么就能让人一夜之间就起了痘,听敬事房的人说,当值太医来瞧过了,都没看出破绽来,可见这医道一门,还真是一重本事一重山啊。
安置好了得寿,回来在外头听了听,不禁摇头,万岁爷这翻来覆去的折腾劲儿,可见是没睡着,刚敲了五更鼓就起来了,早膳都没用上几口就上朝去了。
成贵觑着这个空来了林杏这儿,来了听见柳嬷嬷说正睡着,成贵心里这个不平衡啊,万岁爷哪儿烙饼似的一宿没睡,这位倒真睡得着。
在明间里等到日头都老高了,琢磨这位再不起,万岁爷哪儿都下朝了,让柳嬷嬷进去叫。
林杏早知道成贵来了,从天不亮就那么大声说话,自己也不是聋子,能听不见吗,只不过是想起他昨儿干的事儿,心里都不爽,就晾了他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洗漱了走出来:“大总管今儿怎么这闲在,一大早的就跑咱家这儿喝茶来了。”
成贵也不绕弯子了:“我的林公公哎,您这性子也使的差不多了,昨儿那事儿要是换个人试试,这会儿早推出去斩了,哪还容您睡个踏实觉呢,就是得寿那奴才,万岁爷也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过去了,这不就等于给了台阶吗,这万岁爷都给了脸面,咱总得兜着吧,要是把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