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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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谁对他提“子默”两个字,他就翻脸。因此,大家也就不敢再在他面前提子默。
子璇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她和若鸿芊芊,成为了真正的莫逆之交。芊芊私下里,又问
过她有关孩子的事,她一本正经的说:“等孩子长大之后,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谷玉
农,因为玉农毕竟曾是我的丈夫,这样说,才不会让孩子受伤。我和玉农,都已经有了这个
默契。至于孩子的爹到底是谁?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他不是梅若鸿!”
“你这么说,只是出于对我的仁慈,对若鸿的宽容吧!”芊芊说。“不要把我看得太神
圣,我没有那么好,我既不仁慈也不宽容!我讨厌大家抢着要做孩子的爹,那只是提醒我一
件事,我曾经有段荒唐放纵的日子,现在,荒唐已成过去,放纵也成过去!以后,我会为我
的孩子,做一个母亲的典范!所以,这种怀疑,再也不许你们提起,甚至,不可以放在心
里,你了解了吗?”芊芊重重的点头,真的了解了。从此不再提对孩子的怀疑。子璇显然也
把这篇话,对谷玉农和钟舒奇说过,这两个男人,也不再争吵谁是父亲,甚至彼此都不争风
吃醋了。对于子璇,两人都竭尽心力的保护着,爱着。对那个未出世的胎儿,也很有默契的
怜惜着。因而,谷玉农、钟舒奇和子璇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他们似乎逐渐超脱了男女之
情,走向了人间的至情大爱。大家都在努力适应新的自我,追求理想中的未来。但是,若鸿
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从不停止的画画,变成为一连串从不停止的自我折磨。自从烧画事件
以后,他的挫败感和自卑感就非常强烈,人也变得十分敏感和脆弱,他的自我期许那么严
重,使他再也无法轻松的作画。和芊芊婚后,画画更成为一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
“重任”。他失去了一向的潇洒、一向的自信,他被这“重任”压得抬不起头来,喘不过气
来。在这种情绪下画画,他几乎是画一张,失败一张。他永远拿烧掉的二十张画作为标准,
常常悲愤的扯着自己的头发,痛楚的嚷着:“我再也画不出来了!我连以前的标准都达不到
了!我最好的画已经被子默烧掉了,没有好画了,没有了!”
一边嚷着,他就一边撕扯自己的新作,把一张张画,全撕得粉碎。芊芊每次都忙着去抢
画,着急的喊着:
“不要撕嘛!留着参考也好嘛!为什么仍然觉得失败呢?我觉得每张都好!”“你这个
笨女人!你对我只有盲目的崇拜,你根本不了解画画!你错了……你不该跟着我,我已经一
无所有……”他用手抱住头,沙哑的呻吟着:“子默不只烧掉了我的画,他确实连我的才气
也烧掉了,信心也烧掉了……”
芊芊见他如此痛苦,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紧紧抱着他,吻着他。却无法把他的信心和
才气吻出来。
这种“发作”,变得越来越频繁了。芊芊不怕过苦日子,不怕洗衣烧饭,却怕极了若鸿
的“发作”。她对画也确实不懂,看来看去,都觉得差不多。因此,有一天,子璇和钟舒奇
来了,若鸿正好出去写生了,她就迫不及待的把画搬给子璇看。子璇看了,默默不说。芊芊
的心,就沉进了地底。钟舒奇纳闷说了句:“经过这么久,若鸿的手伤,应该完全复原
了!”
“哎呀!”芊芊一急,泪水就冲进了眼眶。“手上的创伤,是可以治疗的,心上的创
伤,就是治不好!”她急切的看着子璇:“我好担心,我好害怕!若鸿……他始终没有走出
子默带给他的阴影,他就是一直认为他再也画不好了!无论我怎么鼓励他,都没有用!”
“不要急,不要急,”子璇安慰的说:“他的功力还在,只是缺少了他原先的神来之
笔……”
子璇的话还没说完,若鸿已从门外冲了进来,显然把这些对话全听到了。他奔上前去,
铁着脸,把所有的画都抱起来,抱到篱笆院里,乒乒乓乓的堆在一起,就去找火柴,找到了
火柴,就忙着要烧画。水云间28/37
“烧了!烧了!”他嚷着说:“要烧就烧个彻底!烧个干净!再好的画,都烧了!何况
是一批烂画!”
芊芊冲上前去抱住若鸿,不许他点火,拼命抢着他手里的火柴:“不可以!若鸿!我不
让你烧!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的!你的画也是最好的!”“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到
底会不会分辨?”若鸿奋力推开芊芊,暴怒的吼着:“所以我说你笨,你就是笨!我从没有
见过像你这样幼稚的女人!”
“随你怎么骂我,我就是不让你烧!”芊芊哭着说:“这一笔一画都是你的心血,一点
一滴都是纪录!不管它好还是不好,我就是要留着它,我喜欢!我喜欢……”
若鸿退后一步,用手抱住头,崩溃了:
“停止停止!不要再对我说你喜欢,你的谎言像鸦片一样,只能让我越陷越深,让我上
瘾,让我中毒……”
子璇和舒奇,面面相觑。子璇忍无可忍,奔上前去,用双手护住芊芊,指着若鸿的鼻
尖,大骂着说:
“梅若鸿!你不要太没良心!你对芊芊吼叫有什么用?你画不好画,是你自己没本领!
把你的一腔怨气,满怀怒火去对子默发作!不要对芊芊发作!你这样乱发脾气,烧画撕画,
就能帮助你找回往日的才气吗?你就是逃避嘛!你用这样来逃避那个真实的自我……你太没
出息了!”
“是啊是啊!”若鸿跌坐在地上,痛苦得不得了。“你说对了!我就是个逃兵,可是芊
芊不许我逃,我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我无处可逃,无处可容身啊……”
子璇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了。这晚,她回到烟雨楼,对子默沉痛的说了几句话:“你成
功了!你毁掉了若鸿,同时毁掉了芊芊!当若鸿不快乐的时候,芊芊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
已经烧掉了若鸿的才气、信心和骄傲,他终于被你打垮了!也烧掉了芊芊的幸福!这样的
‘大获全胜’,不知你每天夜里,能不能安枕到天明?”子默颤栗的看着子璇,眼神忧郁到
了极点。
这天,子默来到了水云间。
若鸿一看到子默,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芊芊吓了好大一跳,苍白着脸,对子默喊着说:
“你来干什么?验收你的战果吗?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你走!水云间永远不欢迎
你!”
“若鸿!芊芊!听我说……”子默力图平静,几乎是谦卑的开了口:“我们都不是完
人,当我们面对爱恨情仇的时候,我们谁都处理不好!谁都有自私、偏激、不理智,甚至可
恶可恨的时候……我这一生,做得最差劲的事,就是烧了那些画,这件事和‘死亡’一样,
简直是无从‘挽救’的……”
“我不要听你解释,我不要听你一个字!”若鸿双手握拳,扑上前来,两眼燃烧着怒
火,他一把就揪住了子默胸前的衣服,吼叫着说:“这五年来,我把你当作我的良师、我的
兄弟、我的挚友、我的家人!但是,我却被这样的兄弟杀戮得体无完肤!你的所作所为,对
我而言,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午夜梦回,想起我们所共度的那五年,我都会恨自
己恨得咬牙切齿!你以为你现在来对我说两句‘不是完人’、‘爱恨情仇’的鬼话,就能把
你那种卑鄙的行为,一笔勾消了吗?门都没有!”说着说着,他所有的愤怒和耻辱,全都汇
合成一把大火,在体内熊熊烧起,无法遏止。他对子默的下巴,就重重的挥出了一拳。子默
被揍得连退了好几步。芊芊惊呼了一声,站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若鸿扑上前去,又抓起
子默,再是一拳。子默被打得跌倒于地,唇边,溢出了血迹。若鸿打得红了眼,扑上去,又
对他踢了好几脚,再用膝盖抵住他的胸口,把他整个身子压在地上,他左一拳,右一拳,拳
拳对他挥去。边挥边叫:“你卑鄙!你下流!你无耻!你混蛋!你没有人性!你冷血!你这
样千方百计要毁灭我……你不是人,你是魔鬼……”芊芊害怕了,看到子默已被打得鼻青脸
肿,嘴角流血……她扑过去要拉若鸿,喊着说:
“别打了!若鸿!你让他去吧!别打了!”
若鸿震开了芊芊,继续对子默挥着拳。子默闪避不开,又挨了好几下,子默喊着说:
“梅若鸿!你打!你打!你如果非揍我几拳才能泄恨,那你就尽管揍吧!算我欠你
的!”
“我不止想揍你,我想杀你!我想乱刀杀了你!”若鸿双手,乱七八糟的对他又劈又
砍,好像双掌都成了大刀似的。“你太狠了!太毒了!你明知道那些画是我的生命!你故意
烧了它们!你这么阴险,要整个毁掉我的生命!我的艺术……”子默再也不能忍耐了,他用
力推翻了若鸿,从地上弹起了身子,对若鸿挥舞着双手:
“你有种就不要被我摧毁啊!你有种你就再画啊!你有种就不要中了我的阴谋啊……为
了几张画,你就终日惶惶不安,失魂落魄,一蹶不振,信心能力全没有了,你真让我轻视
呀……”若鸿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整个人都震动着,睁大了眼睛,他怒冲冲的瞪着子默。
“每一个画家,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如何超越自己!只有你!成天只在追悼那过去的
二十幅画!简直是毫无骨气!你要真是个男子汉,你就对我狂笑啊!对我说:汪子默,你别
得意!你毁掉的不过是我最差的二十幅画!我梅若鸿往后的生命里,还不知道要画出多少旷
世名作来呢!你对我吼啊,对我叫啊,停止追悼会啊!”
子默喊完,掉转身子,大步而去了。
若鸿完全呆住了,他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寒风之中,怔怔的看着子默远去的背影。芊芊站
在一旁,也不敢移动,不知道若鸿会不会再大发作一番。
若鸿没有再发作,似乎对子默的一阵拳打脚踢,已耗尽了他的体力。他这一整天,都非
常安静,安静得没有一点点声音。当晚,他画了一张画,是烧画以来,最得意的一张。题目
叫“灯下”,画的是芊芊,坐在一灯如豆的光晕下,为若鸿缝制着衣裳。脸上,充满了爱的
光华。
他,又能画了。水云间29/3718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西湖在一片白雪茫茫中,真是美
极了。杭州人有三句话说:“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真是一点也
不错。湖面的冰雪,蒸腾出一片苍茫的雾气。远处的山头,像戴了一顶顶白色的帽子。苏堤
和那六座拱桥,是横卧在水面的一条白色珠练。而湖岸那枝枝垂柳,挂着一串串冰珠,晶莹
剔透,光彩夺目。随意望去,处处都是画。难怪若鸿冒着风雪,也不肯停下他的画笔。
二月初十那天,子璇在慈爱医院,顺利生产了一个儿子。醉马的一奇三怪,全是孩子的
干爹。为了给孩子取名字,大家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最后,子默为孩子取名叫“众望”,
他说:“这孩子在这么多的期盼、祝福中诞生,将来也会在这么多人的关爱中长大,然后,
怀抱着众人的希望和梦想去飞翔,去开拓他的人生,他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