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糖果-我要杀人-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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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日子,现在已经给她足够的补偿,代价甚至是很多无辜人的生命。那又如
何,那又如何,神仙管不着恶魔。
李云儿等天黑,天黑就可以出发,去机场,逃奔。午睡的时候听见自己尖叫。
天黑时,李云儿提着行李留恋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小屋。阳台上的花草,以后
没有人浇了,很可惜。昙花开的时候都是半夜,一次也没见到;有你温暖的怀抱,
我没有半夜起来看昙花的必要,那些脆弱的一现,惊艳短暂,辉煌地凋残。
开门见到费青龙,带一个孩子,很小的孩子,笑起来尖锐的牙齿;阿冬的睫
毛长,脸色红润,那是经常喝血的缘故。
“你,你不是那天……”李云儿感觉到杀气弥漫,往后退,“你来干什么?”
费青龙想说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手里拿着刀走近,短的。对方要求是一
刀结果。
“你,不要杀我。我……我,我马上就要走了,知道吗?你是方芬芬以前的
男朋友吗?方芬芬死了,你知道吗?江希文也死了,你不知道吗?他们的妈妈爱
他们,你知道吗?”李云儿退到厨房门口,她知道里面有刀,比费青龙的刀要大。
费青龙“啊啊”地叫喊,他听到“方芬芬”三个字,瞳孔很大。
“我要逃跑了,逃跑,是的。”李云儿看见厨房的那把刀,“方芬芬很可怜,
她是无辜的,你相信我,是希凡告诉我的,就是江希文的弟弟。他现在要带我走,
你放了我,我们都是可怜的,都是任人摆布的。”
费青龙转身,他要去江家。
阿冬急了,扑上李云儿的身体,对准脸就是一顿啃,主人忘记喂它食物,从
早上到现在,一口肉都没吃。它以为费青龙转身是让它上,以前带它出来杀人的
时候不也是这样?
李云儿在尖叫,每尖叫一声,嘴巴的血洞“咕咕”往外冒鲜血。费青龙抓起
阿冬一抱赶紧逃了。
江希凡只在机场等到了两个人,白洁和江鼎盛。
刘思远回家,看见费青龙一脸悲痛,问道:“办了?”
费青龙点头,头上的雨水没有干,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阿冬的眼睛咕噜咕
噜地左看右看,纸上歪歪斜斜写着“方芬芬”三个字。
刘思远坐下,拍拍他的肩,“咱们换着,彼此都不会心软。”
他是知道他们的故事的。这一次,他问了杀人的理由,以前是不问的,因为
有李云儿,所以要问。他下不了手,问了还是下不了手。
某年某月某日凌晨一点,我们被神仙捉弄,彼此错过,我到你想我的地方去,
你来我想你的地方来。江希凡在机场哀嚎,疯子似的挥舞着拳头,“让我再见她
一次,最后一次,以后随便你们怎么样,求你们。”
钥匙打开门,除了地毯上的血迹,什么也没有。行李箱孤独地在门角,江希
凡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去哪里了,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了,你这个傻瓜,
傻瓜……
“走吧,孩子,咱们回家。”白洁蹲下来,揽他入怀,任他的身体颤抖哭泣。
这个下雨的夜晚,腐败的空气,李云儿用一只眼睛看路,包脸用的毛巾渗着
血变得很沉。这已是拒载的第九辆出租车,李云儿走累了,蹲在地上抽泣,双手
沾着自己的血,脸上痛,还有奇异的痒,钻着心,用手去抓,把连着皮的肉一块
块生生地扯下来,痒止住了,却更痛。大部分凌晨的出租车不敢载受伤的人,当
然也有例外,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例外。
李西闽在后视镜上看着李云儿的脸,开了二十六年的车,什么人啊鬼啊都见
过,也不怕,只是问道:“去哪家医院?”
“去医院也没用,我要死了。我心里知道。”李云儿突然觉得痛变成阵痛,
不痛的时候可以勉强说话,“来不及了,师傅你送我去……”
“去哪里?”李西闽看她那一脸的血,无奈地摇头。现在的女人啊,动不动
就和男人打架。
李云儿想去见父母,回自己的家,说出来的却是江希凡家里的地址。
这一个小时,李西闽听到车后这个女人说了三十次“师傅请你快一些,我快
撑不住了”。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李云儿不肯下车,只是哀求着往前开。
见,见,死了都要见。
下车,李云儿的血从脖子流到口袋,掏出一张血钞票,“您在这里等一小会,
我等下……还要回来的。”
李西闽接了,血有点黏,温度适中。“别死在我车里就好。”
快到门口,李云儿往路口一望,五只黑色的狗朝自己走来,都是残缺的动物,
瘸腿的一只,瞎眼的一只,耳朵只有一半的一只,背部生疮的一只,尾巴切掉的
一只。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流浪世间的狗,饿的时候为了骨头奔波,发情时为
了异性撕咬,高兴是为了有人宠爱重视我们,安慰是因为痛的时候仰望你的眼神。
那五只狗看了看李云儿一眼,嗷嗷乱叫逃去。
门口保安鼻毛并没有剪,因为保安队长高胖子被炒鱿鱼了。他胆子小,李云
儿猛地把遮脸的毛巾放下来,不用任何表情动作,他倒下了,他以为是噩梦,如
果不是噩梦,怎么会有如此狰狞的生物,血是满脸满身,脸色却是青中泛紫。只
有一只眼睛的李云儿很像封神榜里飘来飘去的姜皇后。雨仍然在下,李云儿的头
肿得很大,站的地方是淡淡的红血水。不怕不怕,明天早上,烟消云散,被时间
冲刷,你即便记得,我却无处寻觅。
李云儿爬上阳台,是的,他在,隔着玻璃窗,看见我的爱,抱着枕头,竖着
抱枕头,他以为那枕头是我吗?哦,我亲爱的,让我心碎的漂亮家伙。
江希凡睡前吃章锦才开的安眠药,睡过去能解脱,迷糊中,那女鬼又在爬阳
台,风一吹她黑色长发,满脸的血,什么也看不清;她一贴窗户,窗户一道血痕,
她抓着玻璃门,眼泪飞奔。
开了,江希凡记得她的气味,哪怕面目全非。
“云儿?”江希凡紧紧地拥血淋淋的丑女入怀。
李云儿没有了耳朵,但依旧可以辨别声音。这一句,叫得人肝肠寸断,撕心
裂肺。我们见面,我总是忍不住要见,见了又哭,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是红色,斑
斑点点,弄脏了回忆,看不到未来。
“我只想抱着你睡一会,我走了好远,好远,我好辛苦。”李云儿喃喃地说
话。
江希凡抚摸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下巴碰着她的头顶,像从前那样。
“想听你说' 爱我'。”李云儿没有嘴唇,但还有心。
“我爱你。”江希凡轻声温柔道。
“我,也爱你。”李云儿说的时候用了力,吐了一团血。轻轻推开半梦半醒
的江希凡,从阳台退下。我不能死在你怀里,让你伤心一辈子。我要自己一个人
慢慢地,偷偷地消失,消失,消失……
李西闽打了个哈欠,“姑娘,你现在去哪?”
“烧烤湖。”李云儿气若游丝。
车开走,李西闽看着她在湖边的背影叹息。
李云儿绑上石头往湖心一跃的声音不亚于天使坠落凡间的绝响。下沉,我属
于你的身体;坠落,我无助的灵魂;再见,我最爱的爱人;永别,世间的纷争;
记住,我美丽的容颜;忘记,我悲伤的哭泣。我优雅地在肮脏的湖水中缓缓转身,
浮浮沉沉,静静躺在湖底。你给我最快乐的,然而,最快乐的将我毁灭。
早晨起来,江希凡的床单,人形的暗红,枕头上的那摊血,是你对我说的那
句。“我也爱你。”
“她一定是自己去巴黎了,她不要我了。”江希凡在吃饭的时候反复地说这
句话。说话的腔调、嗓音、频率,和白洁如出一辙,毕竟,是妈妈生的孩子,总
是相似的。
现在好了,一切安静。江希文死,方芬芬死,李云儿不再来,江希凡安分。
我恨,我恨,我恨,我活着,我卑鄙可耻低贱地活着。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白
天去公司打理大事小事,学习经商;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陪妈妈。斗争,如果最
后的结果是屈服,何必要斗争;如果爱上你会伤了你的心,我宁愿不要遇见你。
呼吸着,就如死了,身体,不过是活着的尸体。
“我知道你不在,我想你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不痛”,江希凡喝着白洁亲自泡
的情浓味更浓的咖啡自言自语。头发在这几个月一次都没剪,再也没有人会用口
香糖揉乱它们,所以疯长,到肩膀了。
“江希文,我错怪你了。”江希凡又喝了一口说道。夏天,怎么过得那么快,
还没来得及看李云儿穿裙子呢。夏天,李云儿穿裙子很好看,裙子里面是诱人的
双腿。是啊,诱人的,江希凡吞了吞口水,上楼。李云儿在等着我吧,穿着裙子。
白洁得意地微笑着,得到了,就是好的,要的也是最实际的。我疯了,所以
我快乐。
江希凡喝完了咖啡,一切都变了。白洁在眼前,穿着裙子,江希凡看不到,
他能做的,只是重复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做的运动。
不知道这一切该如何形容,是动物的,原始的,那该是舒服到极点的。除了
这样,还能怎样,你喜欢,你拿去,你喜欢的东西你都拿去。
不是喜欢这样吗?江希凡闭着眼睛,一点也不像江希文那样斯文。
是的,很喜欢,很喜欢。白洁仿佛闻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气味,唇边与眼尾
的皱纹因为满足的笑而显露无遗。
江希凡慑人的霸气与深沉恶意地挑衅着她。这次,没来由地让白洁慌乱起来。
好安静啊……看,我们这些软弱的、勇敢的、疯狂的、冷静的人,都在屈服着,
无奈着,我们妥协,退让,放弃,分离,我们也曾努力,但最后还是分离……
她的裙子翻飞,江希凡的头发乱了。
白洁尖叫着,有些感觉真让人尖叫。
在尖叫中结束,是心痛,心痛过往。睡了,昏沉中睡了,我这样过完夏天,
秋天,你竟然也不来。
秋天,烧烤的黄金季节,却没有任何人来烧烤湖光顾,荒废了,死水一潭,
水葫芦出奇的肥壮,紫色的花邪恶美丽。荒芜只因夏天的某个午夜,湖底的鱼儿
全都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早晨,天晴朗,太阳晒鱼干,臭味传远方,打捞打捞,
什么也没有。
两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李爱书报警,无果;打电话给江希凡,无人接听;
只有打电话给刘思远,想问他,是不是当年的预言真的要实现?
费青龙在翻那本日记,在刘思远烧毁之前。看到最后一页,合上。日记没有
写完,最后一页是单独写的,记的是费青龙喜欢吃的菜。
“看完了吗?”刘思远看着他,知道他是舍不得。如果有一丝舍不得,费青
龙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杀手,如果有感情,作不了杀手,安云和阿一就是好的
榜样。
费青龙茫然地将日记本递过去,像与自己无关。刘思远冷笑。
我们的爱,就这样成了灰烬,我却不能夺回。
电话响,刘思远穿上外套,是要去一趟的,无论是解释还是掩饰,逃不掉的,
天涯海角逃不掉。
刘思远捏了捏阿冬的脸蛋,对费青龙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