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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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锦会兴奋地跳起来,医书是高锦的最爱。
高锦好长时间没有音讯,从程姐的信中林平知道,高锦终于有机会回南方去看看了,近几年南方一直不太平,关于连州发生的大屠杀传遍了东陆,人心惶惶,所以他急于把家人接到帝都来。程姐可能也要去什么亲戚那里帮忙一段时日,直到高锦回帝都。亲戚也是医生,缺人打下手,这边高锦不在,她一个女人是不能独立行医的,吃饭的事情还是要考虑的;二来,亲戚也想介绍个男人给她,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再次翻越杭永仕山进入了忠州,林平回家的心情更显急迫,却还得按照李俊所走过的程序也来上那么一遭。一个小小的典吏,自然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林平刚十九出头,有心计没城府,不懂得也没有钱去送什么程仪规费,看在有一个知州举荐的份上,他的任命稍稍被拖延就过了,不过这么一来,多少给他后来的仕途留下了阴影。
去帝都达官贵人家里时,林平就是一个毛手毛脚的野孩子,不懂规矩的他遇上了规矩森严,吃尽了苦头;这次林平稀里糊涂就闯进了官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但是,现在的林平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乎,他满心惦记的就是回家、回家。
鹅公岭下有个小驿站,平时没有什么大人物来,只有到收取春赋、秋赋时,驿站才会忙碌一阵。驿丞是个解甲的什长,因为同样的行伍生涯,所以在这里和林老爹要好,他眼下还在驿站门外溜达,看着日头,一旦过了正午,就准备封了驿站的大门回家过节了,那时再也不可能有驿马到这个偏远的山村了。
一般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会来了,驿丞安慰自己,千万不要有什么人来,不然这个正元节就过不安生了。正想着,官道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走得飞一样,几乎就是跑,不一会就来到面前,向驿丞亲热地施礼问候,然后刮风一样从他身边溜走了。老糊涂了,驿丞想,这不是林昌家的老二吗,长得这样高大了。
林平向小树打着招呼,向小桥打着招呼,向突然冲到路上的母牛和小牛打着招呼,不害臊地向遇见的大姑娘、小媳妇打着招呼,问候晒太阳的老人和他脚边的狗儿,问候所有的人,问候一切,他林平,回来了。
他没有权力乘驿车回家,到了县城就自己往回跑,中午就到了鹅公岭。最后的路程显得异常的遥远,而走得异常的慢,积雪反射着阳光,让这个下午异常明亮,终于,到了自家门前,看了十几年的房子现在显得异常亲切,林平推开了虚掩的柴门,也打开了自己的泪囊。
天冷,院子里没有人,林平在走进屋里之前,踌躇了一下,又仔细看看院子,没有错,这才迈步向前。林平老妈在屋里做着针线,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次梦里听到这熟悉的脚步声,巨大的幸福让她不敢相信,她停下手,屏住了呼吸,门帘撩开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娘,我回来了。”
林老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美滋滋的,儿子终于长大了。两年前离开家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刚才从外面回来,冷不丁看到一个健壮的青年在劈柴,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儿子出息了,竟然成了典史,可以穿青色弁服,头戴着明角葫芦以章贵贱了。这是从前做梦都没有想的,自己即使立了那么大的军功,最后还是个下役,连个伍长都当不上。
林峰进了讲武堂,自然前途不可限量,自己知道这个小儿子一直默默的在努力,行伍两年却成了从九品的文官,林老爹觉得不可思议,想听个究竟,但是,儿子还保持着从前的习惯,三言两语就轻轻一带而过了,似乎并不愿意多谈这些。
孙姨见到林平也很高兴,晚膳后把林平叫到自己的屋里,因为家里的特殊原因,林平没有机会问到林峰的情况,所以,他这才知道林峰的信刚到,说他即将卒业,正在争取留在京畿,进入京禁军,至于忠州卫的禁军那是不考虑的,一不小心被分派到所,一辈子就这么交待了。林峰认为入京禁军不难,他的同窗都想方设法地成为御林军的一员,以驻扎在帝都,这么一来,他就不会和那些兵部尚书的儿子,枢密使的孙子去争了。
“他说自己能办妥一切。”孙姨有些兴奋地说,本来林平想看看林峰的信,但看到孙姨把信压在枕头旁一个雕花的木匣里,也就没有张嘴。
如果就这些,林平是很为林峰高兴的,也高高兴兴的向孙姨描述了讲武堂(他只去过一次,都没有进到门里去。)以及和林峰见面的情景,林平在内心里对孙姨实际上是喜爱的,和村里其他女人或者母亲比较起来,孙姨要显得有教养得多,字写得和人一样漂亮,左邻右舍的门上,都是贴着她写的对联,高先生来家里探视,看了也称赞不已;做件粗布衣服,也会绣个花,与众不同,别出心裁。
偶尔,孙姨会做出非常精致的小点心,是从未有过的美味,林平长得很大了,才在内心里承认自己当时为这个,非常的嫉妒林峰,他一辈子没有嫉妒过林峰别的,包括林峰优异的学业和能上讲武堂的好命等等,但是就是这个,让他无法释怀,看着林峰拥有一大盘,而自己则盼望着能再尝上一块。
如果有女性读者的话,今天这一章是献给你的。节日快乐。本章开始,故事的主人公将找到他自己的爱情,希望女看官能喜欢。
第四章 风云初纪 二上
林平并不介意孙姨用他来想象林峰的模样,相反,从内心里认为孙姨更能明白自己的描述,说起来就异常生动,引得孙姨笑意盈盈,直到孙姨拿林峰寄回银元来炫耀,林平才变得不舒服起来,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冬衣还没有发下来,自己为了省两个铜板,用了一个白天,雪后,从帝都到讲武堂走了个来回,给林峰送去十一个银币。
那条泥泞肮脏的路林平一闭眼就好像在面前,后面孙姨再笑着讲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眼前晃动着的一直是母亲苍老忧愁的脸,母亲今年也才三十八,比孙姨还小两岁呢,但是皱纹已经很深很深,满脸都是了。
孙菁菁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哪里讲错话了,反正林平突然不怎么说话了,谈话的气氛就变得沉闷起来,她只好说:“看样子你累了,那就早点歇息吧。”双方心里都清楚,刚才那种融洽和相互的信任消失了,也许再也不会有了,带着一丝遗憾,淡淡的互道晚安。
晚上,听见林平的呼吸变得平稳了,林老爹想和浑家说说对儿子的看法,白天的高兴劲过去之后,林平的有些东西,说不清楚是什么,就是感觉有些执拗,让林老爹不太舒服,他以为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就问浑家是不是自己老了,不能容忍孩子超过自己。他认为高深的东西,平时是不会跟浑家讲的,对于浑家的回答,他一般不抱以信心。浑家和以往一样只听不说,快睡了讲了一句:“平儿的额头上有很大的一条疤。”
林家老二也当了官,比里正还大,这个消息的后果是林平在节日里见到的亲戚比以前几年加起来还多。就在一个村里,差不多正月二十了,林平才得以去探望林甫。好在正元节长着呢,这里离林平赴任的县也就两百多里路,在远州,这也就是两个哨所间的距离,所以林平有时间拜访亲友。
林甫看见林平进到屋里,眼前亮了一亮,随即就像刚点燃的火苗,呼地被风吹熄了。林平大致听说了林甫的经历,并不一开始就宽慰他,而是像自说自话般的谈起自己的经历来,和那晚上与孙姨谈的不一样,他恢复了以往平铺直叙的风格,但是由于林平一贯洗练而直入重点,所以在听的人不觉得乏味,反而有种背上汗毛直立的惊心动魄。
林甫慢慢听进去,仿佛看见了林平在雪夜急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又毫无痕迹地把盛泰的木剑弄裂,不然,他就会被一剑劈死;也感觉到了瓦族骑兵高头大马地冲过来的恐怖,而最后剩下一根配发的弓弦是如何的不结实,一拉满就要断了,不拉满就射不穿任何东西,他也跟着心焦;林平讲述追捕逃犯时摔倒在沼泽水潭里,差点被呛死,他也满嘴的臭泥浆味;林平被总旗暗算,袍泽竟然把林平的兵刃藏起来,助纣为虐,他比林平还要愤愤不平。
林平讲完了,眼睛明亮清澈,淡定地看着一起从军的伙伴,林甫从中读出了期待,于是穿上鞋,说:“我跟你出去走走。”说着,就先朝屋外走去,一直在屋角旁听的林甫的父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告诉你我是怎么伤的……”见林平追上来,林甫对他说。
两个人从村口出来,沿着小道向后山走去,一路走,林甫一路讲。自从疆场上回来,没有了左手,林甫整日里不言不语,这下,把憋了几个月的话全都倒了出来。他向林平描述撤退时的悲惨景象,林甫所属的队伍负责输运辎重,来不及丢弃车上的负重,就稀里糊涂地跑了一夜,可惜那些牛,都是豫州最好的耕牛,“舆驾所乘巨犗数百头同日毙于路侧,自余首尾相继,死者十之八九。”
那些个新兵根本就不应该送到战场,根本不用敌人来冲杀,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尽皆四溃,连累了自己的长官。那个百户都尉是林甫见过的第一个英雄,治军有方,才到豫州新兵营两个月,就把队伍带成了团。夜黑,官找不着兵,兵找不着官,整晚溃逃,只有他的队伍没有散。也就是这一点害了他,有个年纪轻轻的御林军武将看他的队伍齐整,让他收拢溃兵就地列阵阻挡敌骑,最后还倒打一耙,诬告百户临阵脱逃,让林甫的长官当着众多手足的面被砍了头。
两个人走到一个小山头,林甫找块干净地坐了下来,看着山脚下的村庄,“我们没有人敢给他收尸,就把他像牛像狗一样扔到了路边。那些个武官的车一坏,就把伤兵乘坐的车辆征用了,我只好跟着一块走。是百户从人流中把我拉起来,没让败兵踩死我;而我,当时紧拽着袍泽的胳膊,唯恐他们把我丢下,就想着逃跑,连头都没有回。”
两个人才成年,第一次经历了人间的不平,单纯的他们愤恨、气闷,却时时感到束手无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卑微、虚弱。何时才能不再受人欺侮?何时人世能不再如此黑暗?只有在这个年龄,他们才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而只有这个年龄,他们才会有这样想的勇气。林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同伴,只好挨着林甫坐下,一起看看袅袅晨炊升起,听听山风拂过山冈。
林平有太多的排解不开,后山有他太多的秘密。林甫回家后,林平则慢慢向更高更深的山里走去。山上积雪较深,义父和洪宽曾经住过的茅庐早已坍塌,如今大雪覆盖之下,更是杳然无迹,就像他们人一样,四年前说不见了连招呼都不打,从此没了丁点音讯。
林平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跑到深山里的情景,发生在他十一岁那年夏天。忠州尚武,父亲自他们懂事开始,就教了兄弟俩一些拳脚,稍大,开始传授林峰一门绝技,只传长子,一到这时,林平就被打发到后山砍柴,想看看都不行。
夏天割草,秋天才砍柴呢。家里又不养猪,大夏天地爬山,肯定汗流浃背,一不小心被荆棘刺破手脚,被蜂蛇叮咬,怎么林峰从来不用上山砍柴呢?林平不干,躲在后院的柴堆阴影里乘凉,顺便偷看一二,结果被经过的孙姨发现。父亲一开始并没有太生气,孙姨不依不饶,对父亲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