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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碧血长弓射苍龙-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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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州异族之多,混乱得让林平完全摸不着头脑,斯顶拓、古斯、白古斯,还有什么“答因皆黑”、“诵因皆黑”等等,在辽州人的口中,“瓦族”这个词,一会儿是泛指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总和,一会儿又特指那么三五个大的部落,现在统一由一个大单于统辖着。
上古列王时代之前,东北蛮族已经向中原传说中帝王进贡过弓弩,他们是中原北部四个蛮族的祖先,到皇朝时代开始,记载于文字的有三十余蛮族,居住于此,前朝始派军从宿州渡海至此,“诏谕诸处官民帅众归附”,设州郡。梁隆宗,禁军一度征服库兀儿岛,彻底稳定辽远二州,这些蛮族才“多依山谷联木为栅,或复以板与樟皮如墙壁,亦以木为之,屋才高数尺。冬极寒,独开东南一扉。扉既掩,复以草绸缪塞之。穿土为床,温火其下,而寝食起居其上。”从穴居转变为筑室居住。
林平随着深入辽州腹地,渐渐从衣冠上能分辨出各个蛮族的不同,他比较感兴趣的是“踏踏玛儿”和“贾哈”,贾哈用毛皮裁制,形制如箕,两端作尖锐状,围于肩背脖子处,抗寒神效。踏踏玛儿以牛、马、猪或鹿的皮革曲屈而成,故底与帮是相连的整张皮革,没有接缝。里面絮以捶软了的乌拉草。这种草近水而生,细长、柔软、暖和,放在踏踏玛儿里,穿起来轻便,舒适,避湿,御寒,“行冰雪中,足不冻”。
踏踏玛儿和贾哈后来因为林平的建议,都成了忠州军冬装的标准配备,忠州军冬天作战比起北方的瓦族也不差,都是因为在这些细小的地方,林平使足了功夫。
又走了整整三天,深夜,盛京的城墙在星空中显露出方方正正的轮廓来,几个衙役连夜到州府的牢里暂时借地方把流徒看押起来。林平则发现因为公文上的失误,自己协助递解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再使用驿站的权利了!衙役们友好的让出了一个铺位,林平得以不流落街头。
第二天,林平怀有依依不舍的感情,和一起并肩走了两千三四百里地的伙伴们告别,派遣文书上既然写着远州,那就还得到远州去,他一个人去。董成和林平说笑:“真不知道那些个泼皮只流两千五百里,你何地要加一等流三千。”另外两个也附和,“那些个不过于有人民处居之,役三年,附籍当地六年,兴许可以全其生。你却要从军自效了。”
所谓“从军自效”不过是《 大梁律 名例》“军官军人犯罪徒流”条中对充军的字面说法,是终身不能回到原籍的。虽然林平不是充军,但边北守戍兵役的艰苦,也常常被世人视为一种严重的惩罚,望而生畏。 
相处久了,大家知道林平的脾气,果然,他很大度地呵呵一笑,对自己的处境并不在意。已经死里逃生两回了,再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林平解释着,听他一说,众人又回想起一路风尘,不禁眼眶都红了,林平最受不了这个,急忙挥手和众人告别。
林平找了医馆又换了一次药,听了医生说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就高高兴兴地去游逛,却不知此时差不多已经身无分文了,当然了,平时差不多也是身无分文的,林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依然兴致勃勃,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起自外攘门,经过小西街、经塔湾、转湾桥、永安桥到了安定街,游览了盛京城的精华,甚至到萃升书院转了转。
萃升书院是辽州三大书院之首,大梁有名的学者都曾经到此讲学,特别是江南学问大家范修,长居于此达三十年(不怕冷),曾经为到达此地的隆宗讲经释义,隆宗在指挥二十五个卫,三十八万人攻取库兀儿岛、改建盛京之余,还能有空顺手给范修建了一个文溯阁,这个顺手么,也耗时三年才顺完。
文溯阁的藏书仅供书院的童生们观看,林平一身破旧的戎装,早就让许多官府资助招收的童生们侧目,自然不会被允许进到像圣地一样的文溯阁里去了,林平丝毫不理会这些人的白眼,溜溜达达,饱览了书院北塔内的石碑刻字方才离开。
根据石碑上的记载,盛京建城有上千年了,原本就是一个守护边防、伺望敌情的台堡,称为堠,故曰候城。面积不大,四面城墙,每面城墙长百丈,还都是土砌成的。算上驻扎戍卒的眷属,也没有多少人。周朝,辽州建立被作为州府所在,下领十八个县,候城改称盛城,虽说规模较候城扩大了许多,有个繁荣的市貌,但最大的变化是官署的房屋有了瓦!民房还全是土砌的。
直到周末,盛城人口九成都是驻军,其余才是士农工商、贩夫杂作等散户居民。周朝用了两百年的时间,建了周九里零三十步,高有两丈五的一座城池,东南西北四门,城内设有“十”字大街通往各城门。
隆宗安定东北,前后用了七年改建盛城为盛京,城墙增了三百多步,墙高也加高一丈,达到三丈五尺,又修建了郭墙,外郭墙高七尺五寸,周长三十二里四十八步。与八个城门相对应,郭墙上也开辟八门,护城河宽十四丈五尺。
城内以辽州府衙为中心,环列着各级官衙和书院、文庙等,金银市、铜市、皮市、书市、梨市、鸟市也集中过来,商号林立,是林平见过仅次于帝都的第二繁华地了,道路两旁有高大的垂柳,夏天,其绿阴可盖到路上。
在这繁华的定安街上,大商号吉天丝坊起了一座三层高的楼,是盛京最高的建筑了。吉天丝坊是宿州旷县两个姓乐的兄弟开的,已经是上百年的字号了。林平望着高楼寻来,却不到丝坊去,而是到了吉天丝坊边上的一个叫同益成的货栈。和货栈的伙计谈了一会儿,林平成功地把穿在脚上一年多的皮靴给卖了。
林平身上还值点钱的就那双皮靴了。老爹的手艺和林平的爱惜,轻轻擦去灰尘就露出很好的卖相了。盛京的东西也不便宜,加上换药就花了一大笔钱,所以林平冷的时候只有跺跺脚了。背上的背囊是老爹当兵带回来的,至少有二十年了,林平舍不得,里面还装着林平的两套夏装,戎装是不能卖的。
午后,林平走在通向远州的驰道上,没有流徒的拖累,他走得飞快,盛京已经远远的留在了身后,前面可以看到一个大大的集镇。林平此刻穿着用北地特有的一种细长的乌拉草编的草鞋,这种草可是穷人冬天的宝贝啊!林平很仔细的编个草套,套在脚上,又塞进许多保暖,然后再穿进草鞋里。
辽州都指挥使司连长枪也不愿换一根给林平,那根从帝都带来的“拐杖”也就有资格继续陪着林平到远州去了,此刻,被林平扛在肩头,上面挂着只野兔,是林平用石子打中的。冬天刚过,兔子出来不少,在草木稀疏的原野,对于林平这样的高手,还是有机会弄上一两只的,可惜不够肥。
离镇子近了,在路上有了行人,林平就问是否有人愿意买或者换点粮食,这天不是集日,也没有人刚好背着粮,林平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的往前,终于有个人有点兴趣,“到前面俺家里吃顿饭,换你的兔子成不?”
“成!”林平故意模仿着当地口音,痛快的答应。
到了,才知道原来人家是用不着吃林平的兔子的,这家人养猪十头,除自供外,也还杀而卖其肉,兼做屠者。这是刚刚到外面卖了猪肉回来。前山下张老庄,家富,外孙李汾中了秀才,买豚设馔,大设,数十人,所“烹猪羊等长八尺,薄饼阔丈余。”
林平知道林甫家怎样养猪,和主人判坐在炕上,谈起养猪的门道来,养猪方法,既有栅栏圈养的,也有在闲田里牧养的。主人说辽州未归化前就有峒钦族善养猪,“食肉而衣其皮,牧猪于山,山也就叫了石猪峰”,“今人于此,不改放牧”,豕入八月即放,不要喂,直至十月。所谓糟糠,留备穷冬饲之。街陆便水生之草,收浮萍、水藻饲之则易肥。
等到饭菜端上来,林平领教了辽州人待客的豪侠,这面饼不比张老庄家的小,临走还塞了几张到林平的怀里。
就这样,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又开始了向极北的近九百里的行程。有着京畿四倍大的远州,混居着东西南北的十几个部族,中原人全部不到五万,几乎全住在州府所在地永宁。林平不知道他即将要去的地方,离永宁还有三百多里,只有不到五十人驻守着一个所。
他能顺利的到达远州吗?到了那里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呢?他能如愿回到朝思夜想的故乡吗?最终命运又会把他带到哪里呢?
第三章 戍边岁月 一上
    靖佑十七年春天,当林平在北方颠沛流离时,南方的连州,一个后来千夫所指的万恶罪人——于鉴,乘坐捷稳的双飞燕,从扬河南岸过来,在几百条渡船中穿行,慢慢的舣楫到了府城江阑北岸“去桨来帆纷似蚁”的玉矶嘴码头。此刻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秀才,并没有后来的疯狂,而是神情忧郁,两条浓黑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块了,在为自己能否达成使命而担忧。
于鉴付了二十个铜角子的渡资给艄公,这种渡船其值甚寡,渡河每人不过两个铜角子,过江五文,但是于鉴今天有急事,独买一舟,顾不上省钱了。
于鉴,字文衡,沉毅寡言,个性勤能,习种植外,常到江阑贩卖茶叶,在“旅邸无事,辄结网以习劳,人莫知其为商来也。”还有一个故事可以说明他的人格并不像后来史家所描述的不堪,据说“(鉴)尝路见遗金,守候竟日,待失金者来寻,物归原主。”
于鉴祖先务农维生,他父亲于铨是家中第四子,无权继承祖业,而在淳新县城外开了个竹器坊。所谓祖业,不过几亩薄田,连岁歉收,而食指日繁,两伯父竭力经营且不支,遂析箸,伯父家里也是益贫乏,经常数日断炊。好在三伯父善猎,经常能打到大兽,一家人屡屡以此糊口度日。
于铨对于鉴要求甚高,于鉴“少时尝拾薪、摘茗、市米以就学,且耕且读。”曾入学淳南书院,嘉佑九年中了秀才。
连州诸地,山越人多,于鉴也是山越人的后代。所谓山越,是列王时代“鸟语之人”的后裔,史称夷越、于越、扬越、百越等等,还有许多是逃避赋役与避罪入山的中原人,于鉴的生母就是“逋亡宿恶,咸共逃窜”的中原人后裔。
皇朝中期,连州及以南诸州还属于化外的深险之地,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越人犹未尽从也。周朝从开国起就屡屡征讨山越,特别是周末梁初的大将葛丹,指令部众掌握时机,“候其谷稼将熟,辄纵兵芟刈,使无遗种。旧谷既尽,新田不收,……山民饥穷,渐出降首”。有此毒计,尽管越人“山出铜铁,自铸甲兵……自前世以来不能羁”, 却是“有族属”,“无君长”,“不相统属”,力量分散,到了建武六年,山越终被击败而怀附。
葛丹年仅十三就随父母戍连,父葛远战死,二十一岁袭职代领父众,直到五十五岁出巡遇袭,为贼将所刃,竟以身殉,连州刺史亦同时阵亡。葛丹在主持连州兵事三十多年里,招怀流民、开垦荒田,但终究“徒得城外平民而已,其余深险,莫能禽尽。”到梁高宗继位为止,连州及附近数州的山越,不时反叛,依阻山险,不纳王租。
高宗对付山越的办法就是筑城,“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治船、积粮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奈边城何。”开村设县,兴农重教,通商惠工。“其后,悉取其地,遂为王土。”
两百年的启土平棘,城里的山越人已经和中原人无异,用古文吟诗作对,穿着中原人的衣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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