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经-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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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秀儿将钥匙收好,点点头,匆匆地离开了。
……
这是一个藏在一个深巷里小院子,一颗老槐树立在东南角,一般探出了墙外,浓荫遮蔽,厚重的仿佛风都吹不动一般。
院里的树荫下,徐立前一身青衣,长剑光影斑斓,卷动一地落叶不断翻滚,快的难以看清楚他的面容。
良久,他才停歇下来,站在树下提剑沉思一阵,才走进了东厢房的书房,将桌面上的信封拆开,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我十岁了,听大家的意思,我能像她们一样随便外出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探视大兄你了?偷偷告诉大兄,娘应该是已经找到大兄你了,同我们姐妹提到了你的近况,称赞大兄白手奋斗智慧能耐,骄傲之情简直写在脸上,一直在笑,脾气好的很,真的。另外一个好消息,娘说她这两年都不会强求你回家……我猜是娘盼着有一日大兄你能主动回家?”
“再有一点,胡不为胡家公子回到姑苏参加了今年的县试,得了第一名,还组了一个‘青云号’参加龙舟赛,一样旗开得胜勇夺魁首,当真是脚踏青云,风采翩翩,让人刮目相看。恩,我们都差点儿认不出他来了呢……”
“……大兄还记得我捡到的莫仁吗?父亲看上了他,收他做了弟子,成了我师兄了……哦,父亲一直都有负责一个探子的组织,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外游历……我问过父亲,父亲说可以告诉你,但大兄你也要就此保密,不能随便说给旁人听……”
“差点儿忘了,废王有偷偷到了姑苏,秘密在仙姑观见了大伯,大伯又叫了清姐姐过去,难不成大伯依旧想让清姐姐嫁给废王吗?但废王都年过四旬了,真不知大伯是真的想的。”
“……”
事无巨细,写了满满的十几张信纸。
原来,母亲也会为他骄傲……徐立前将那一段文字反复品读了几遍,心头难免激动,但一时又酸涩复杂,竟然怔了许久。
原来,母亲也会认可他。而不是如同从前,说是对他寄予厚望,但眼底总有难以全部掩饰的那一种轻视……是的,轻视,亦或是轻蔑。仿佛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中都是幼稚的、可笑的!
徐立前摩挲着信纸上那一段文字,眼底有些模糊。
☆、125 听闻
小院安静的很。
偶尔能够听见旁边邻里家中传来的犬吠声。
徐立前怔然一阵,再次顺着信纸所书看下去,仿佛看到了意气风发的胡不为,不禁露出欣喜;看到原本以为是品性高洁不染红尘的文人名士的父亲,其实暗地里却是个一个江湖组织的头目,再次怔怔然许久;又看到废王与徐大老爷好像密谋什么又与徐清有关,他的面色不禁有些慎重难看。
徐清温柔娴雅,温婉宽容,又饱读诗书,琴棋书画都好,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才女,徐立前一直对徐清印象很好,颇为尊重。若让她嫁了废王且只能做侧室……这种委屈,是徐立前不愿意看到的。
“这丫头,怎么到这里反而写的不清不楚的了。”徐立前嘀咕一句,却也只能无奈放弃不去忧虑这个——他人都在外地呢,纵然担心忧虑,够不着徐家,能有什么用!只能希望,徐大老爷念在徐清是嫡亲女儿的份上,替她多想一些吧。
徐立前抿唇,再次又看一眼徐玫的信,才十分不舍地将信与信封都丢在了烧茶的炉子里,看着炉火将它们燃烧,化为了灰烬。
他站在小泥炉前面,久久难以回神。
“砰砰砰。”
有人正在拍打院门,徐立前怔了一下,没有动。院子里,一个才**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跑到了门边脆声问道:“谁啊!”
“小妮,是我,秀儿,你开门,我有事找夏少。”邹秀儿在外面答道。
小妮姓阮,原本跟着父亲流浪来到南通,才在码头上勉强能够生存,但天有不测,她的父亲在一次干活的时候失足落了水,不知怎么竟然没有爬上来,就此去了。留下阮小妮成了孤儿,年纪又小,徐立前便将她养在了自己身边,平日里扫扫地应个门。
“哎,秀儿姐,你这会儿怎么来了!”阮小妮看到邹秀儿十分高兴,又担忧地道:“难道是饭堂那边出了岔子?”
“没有,今天河面上有一桩大单子,有财东出了三倍工钱雇人转货……”邹秀儿说到这里回神,忙改口道:“这个回头再说,夏少呢?”
徐立前已经走了出来,站在廊下了。
邹秀儿松一口气,快步走到徐立前身边,急急地道:“夏少,是这样……今天,哦,就刚才不久前,茶室接了姑苏徐家的大单子……”
“谁家的?”徐立前打断了她的话,但立即又有些懊恼了。
南通是南北水路的集散处。姑苏徐家那么大的家业生意,这几年没少有货船经由南通转运。他早已经能对这四个字平静不起波澜,但刚才徐玫来信的内容正清晰地印在他头脑之中,乍然再听到“姑苏徐家”,难免就敏锐了些。
邹秀儿不知徐立前心态,只以为他没听清楚,忙道:“就是天下做生意最厉害的姑苏徐家啊,这一次,他们竟然运了十五船的沙瓜……”
徐立前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站在那里听邹秀儿说话。
将海外各国稀罕之物通过海船运输到内陆各地,往往就是几十倍甚至于上百倍的利润。这就是徐家最常规的生意,徐立前并没有感到有何意外。
“刚才你说什么?”徐立前猛然一惊,再次打断了邹秀儿讲话,却一时间又迟疑起来,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紧张,问道:“你说,来的一位气质非凡神仙一般的贵夫人?”
“是啊。”邹秀儿继续说道:“那位贵夫人和和气气的,但也不知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她,只觉得她高贵的难以想象……她身边带了两个一看就又漂亮又聪明能干的姐姐……”
“她们人呢?”
不用再确认什么,徐立前就知道,这是他的母亲亲自来了!
她竟然来了……
徐立前心中激动,眼底泛红,忙问道:“是不是她们让你过来叫我的?”
她竟然会突然来此,玫儿在信上完全没有提这个,是她突然安排下的行程吗?还是因为别的?玫儿说她很替自己在南通所作所为所取得的成就高兴,说她在一两年内不会强迫自己回家……那她为什么会来,难道是改变了主意……
徐立前思绪翻滚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啊,不是的,夏少……”这一次邹秀儿终于发现了徐立前的异样,心道:难道夏少与那位夫人有过什么过往?不然夏少怎么动容了?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道:“夫人问了我许多话,称赞夏少你是英雄少年十分了得,但却没有说要见您。她问过了话,就结账让我陪她一起去码头上走走。才到码头,看见了拼起来架好了的栈桥,大概是觉得货在日落之前转运没有问题,就留下那个大伯负责,乘船离开了。”
邹秀儿偷偷地看了看徐立前,道:“我来找你,是因为那位夫人说给我沙瓜做赏钱,结果那个财东大伯却让人搬下来整整一个大木筐的各种瓜果,都是我瞧都没瞧过的,肯定贵的很……我和我哥不能拒绝,就将木筐扛回了茶室,然后我哥让我过来找夏少您,问问您那些瓜果该怎么处理。”
她因为说话清楚,才被留在茶室的。
真的是她……
她来了,却没见自己,又走了……从猜测到是徐夫人来了,徐立前既激动又忐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是冷淡地告诉她,他自己这几年过得最好最自在不过,也根本不需要她的肯定,还是以一个儿子的坦诚孝顺之心告诉她,他虽然还不能认同她的许多观点,但却承认自己从前的确是天真幼稚难怪她失望?
但徐夫人却没有要见他。这让徐立前突然生出巨大的失望和失落,但心却被触动:她看了他的努力成果却不见他,正是因为身为母亲对儿子所作所为最大的认可吧!
“秀儿,你还记得那夫人都问了你些什么吗?”徐立前眨动几下微酸的眼睛,道:“还有你怎么回答的,都跟我详细说说。”
☆、126 当晚
当晚。
大河饭堂供应的饭菜格外丰盛,香气诱人,引人垂涎。才挣了“一大笔工钱”突然小富起来的工友们,多半都没有吝啬,面前盘子里的不约而同都多了几样平日里舍不得叫的大菜,算是犒赏了自己。
同时,他们也都被赠送了一个味碟——
小小的味碟里装了一些切成很小小块的瓜果,红红的黄黄的白白的,许多人都不知道里面东西叫什么,其实很少很少,少到许多粗糙汉子都能直接扬起脖子就着味碟将上面盛放的瓜片果丁一口全倒下去,就如同他们往常用餐时候的习惯一样……但这一次的味碟,他们全部都改用了边上放的牙签,一点一点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将上面的瓜果细细品尝,文雅至极。
“他们做这一行的,若说拿出去卖,的确能卖上价钱,但你们去卖,却就难说了。”徐立前对邹大成和邹秀儿兄妹道:“若是你们信任我,就拿出一部分给今天上工的兄弟们每个人送点儿品尝一下,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剩下的,就放在茶室里卖,价钱别订的离谱了,让兄弟们宣扬一下,应该会有家境还算宽裕的,专程过来品尝果盘,这份收入,不会特别多到让你们暴富,但也足够给秀儿姑娘做嫁妆的了。”
“你们同大娘也商量一下。”
邹大成看了一眼邹秀儿,忙表示道:“就按夏少的办法。我娘那里,肯定会答应的。她平日里就算是包个饺子还要给相熟的邻里送过去呢,不是不通清理的人。”
“所谓拿吃人嘴短,大家念了你们大方大气,自然就会信服信任你们。”徐立前详细解释道:“这对大成你的将来有好处。大成更好,你们也会更好。比单纯拿一笔银子要划算许多倍。”
“我听夏少的。”邹大成再次拍着胸口道。
但似乎并没有完全明白徐立前话中的深意。他徐立心中喟叹,颔首赞许道:“大成,你要记住,做人做事,目光都要放长远一些。”
将来他离开了,希望这里的一切能有人继承。而这个继承人,他于这一干人中间,看上了邹大成。
邹大成用力点点头,道:“夏少,我记下了。”
……
只因有了小小一味碟的瓜果,饭堂里的气氛就格外不同,就连想要粗声说话的时候,却不知为何突然会变得小心翼翼,进而“柔声细语”起来。
这一日,大家用饭的时间格外长了一些。
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很老实的中年壮汉从饭堂里出来,怀里搂着一个大号的粗陶钵盂,如同一个宽口陶瓮一般,里面盛放着他给家里人带的肉菜,同其他人一样,与人不时招呼着出了饭堂,向家里走去。
渐渐人少了,他面上的笑容不再,有些心事重重起来。走到家门前的深巷,才一拐弯,就蓦然停下,下意识将饭钵更搂紧一些,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却是弯腰行礼,低声道:“贺三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当然是想看看往日的老弟兄过的怎么样。”贺老三身后跟着两个壮汉,笑容有些阴阴的,拦在中年汉子面前,在他低头行礼之时,一只手顺便按上了汉子的肩膀,轻声道:“给家里人带了菜?看起来过的真不错……当年你领着几个兄弟投过去,这一步的确走对了。”
那中年汉子身躯微颤,仿佛有些惧怕,但却依旧解释道:“三爷,当年可是您说的,夏少和大河饭堂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