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梦蝶-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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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来袭的时候,我永远不能预期。这是他带来的风暴,就算我能预见,又如何不甘之若怡?。。。。。。
困难地向后仰去,我无意识的些许抵抗只换来更加粗暴而凶狠的压迫,感受着颈间那挤压得让我痛苦无比的紧握,我仿佛听到血液在颈动脉里嘎然而止,堆集淤积的沉闷声音,是幻觉吗?还是这真是只有我一个人才听得见的死亡乐曲?
我只听说过大的血管被割断的时候,假如你仔细聆听,血喷射出来的声音清晰可闻。这是真的。。。。。。。昨天,我就听见过大腿动脉被划断后,那甘美如交响乐章的清晰声响,是鲜血喷射,是梦幻迷离。
幻觉在继续。胸膛间如同炼狱的窒息和心底那绵长的痛楚同时消除了,取代的是重返天堂一样的唇间的温柔吮吸。
大哥,大哥,是你的吻吗?你明知道你的吻于我来说,是我今生的罂粟和毒药,也是我一世不能得到的救赎。
";梦蝶,梦蝶。。。。。。。我就知道你不曾离去。";他低沉的耳语带着巨大的痛苦,淹没了我的心。而那温柔得让我留下眼泪的吻,是属于梦蝶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不曾属于我。
";大哥?。。。。。。";我轻轻睁开眼睛,微笑着浮现一个轻佻的笑颜,刻意让它足够惊醒眼前这男子动情的喘息,划破他温柔深情的嘴脸。
大哥啊,所有人都说:梦蝶的眼睛,和杜家三少爷真的很象啊。只有你说:我和他的笑容,差别太远。差了有多远呢?我永远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可这一刻,我从你忽然冷漠下来的脸上,丈量得出来。
大哥,大哥。你总是这样,把我亲手打入地狱,把我亲手拉上天堂,最后,再带我重返人间。
沉默地拉起我,大哥平日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反射着墨色窗帘残褪的碧绿。
";阿如,你杀了他,是你。";他重复,肯定地没有一丝犹疑。
";不是我,大哥。";我深深叹息:";你明明知道这间宅子里,想他死的人很多。从二姐把他带回家的第一天起,在那个一家团聚的餐会上,你就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的声音开始回复冰冷,让我的心也重回欢喜。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他这样有力而冰冷、高贵而优雅的面孔,而讨厌看到他为了那个男人的死而露出的一霎脆弱和痛苦,深沉地象海,因为从不曾见而显得格外刺眼和可笑。
这个家里,有很多东西永远格格不入到让人想发笑呢,比如温情,比如真诚,比如软弱。。。。。。。我恍惚地想。
就像我永远不能自控的脆弱,和大哥那幼时温和有力的手掌传来的热度,都是这个家里会被人嘲笑的东西。我和二姐被我们那风流的父亲从垂死的母亲身边接来,第一次踏进这个豪华宅院的第一天,我敏感的卑微的心就能感觉出来这条不容忽视的律例。
大哥的声音打破我的恍惚,重新带了让我厌恶的痛楚:";我知道很多人想他死,可是我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让他死。。。。。。。";
";大哥,我没有杀他,是真的啊。";我忧伤地看着他那让我目眩神迷的脸孔:";让你悲伤的事,我希望它发生,但是绝不会亲手去做,你知道的。";
沉默地盯着我,大哥的眼睛里有丝遥远的柔软:";阿如,我知道。从你五岁进杜家的那一天,把手怯生生向我伸过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微微笑起来,我看着他温和无害地颔首。";可是大哥,你真的知道有多少人想他死吗?";
默默看着我,大哥的眼眸深不见底:";多少?除了你们这对遗传了你们母亲疯狂血液的孪生姐弟,还有谁?";
我的笑忽然僵硬。
";我和二姐的母亲,她就算陷入疯狂的时候,也永远比你那个苍老狠毒的母亲好看一百倍。";我尖刻地笑,快意地看着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忽然有种不忍呢,我欺身上前,低下眉眼,安安静静地俯在他的腿间,柔声乞求:";大哥,你答应过我的,将来假如我和母亲一样发了疯,不要把我送到疯人院去。你答应过我的,要照顾我一辈子。。。。。。。";
看不见他的表情,大哥沈默着摸着我柔顺的发,声音一如既往地让我的心轻易归于安宁喜悦:";阿如,我答应你。你会永远呆在这间大宅里,只要你愿意。";
安心地磨蹭着他腿间的衣料,我吃吃地笑起来,心里快乐无比。
就这一刻也好,明知道就要离去,明知道你只敢视我为真正的弟。
沉醉在他熟悉的气味里,很久以后,恍惚地陷入沉睡的我听见他站起来,在我耳边低语:";睡吧,阿如。。。。。。。我信你。";
是梦吗?我犹豫着,慢慢睁开迷蒙的眼睛,带着水汽,无言地看着他的身影挺立在门前。
";大哥。。。。。。。";
门口的人影没有动。这样一个不回头的他,一定是在梦里了。我安心地想,在这个似幻似真的梦境里,我微微笑起来:";大哥你真的知道谁想梦蝶死吗?除了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的心?。。。。。。";
就算是在梦里,我仍然可以清晰看见,大哥在这一刻仓惶回头,猛然收缩的瞳仁震惊地望着我。
真好,逼得他肯面对自己的心,真的很有趣。我安心下来,慵懒叹息。
大哥,大哥。既然连你也想他死,那么是谁真正杀了那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疯狂的大宅里的男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坐忘梦蝶之杜意篇
孤独之伤
我叫杜意。
杜家的四个孩子里,也许我是最愚笨的一个,因为大家都这么说。
他们笑着用不大的力道戳着我的额头轻易说出";小笨蛋";这三个字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迷惑。
我明明有着很好的成绩,书架上摆着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奖杯也说明我并不会有比常人低的智力。
他们那么说我,大概只是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定义不同。
我的世界,只清楚分成两格,一边装的是我喜欢的,另一边是我讨厌的,没有所谓的中间地带。
讨厌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很苦的药汁,下雨天,英文课,学校里一天到晚跟着我的小胖子,橘色,勒住脖子的高领毛衣。。。。。。
喜欢的东西也很多,比如柔软的床,溜冰,一切ONLINE GAME,珍藏的爵士乐CD,吃饱就在太阳底下打瞌睡的肥肥,还有。。。。。。
二姐。
二姐是我最喜欢的人,我相信世界上再找不出比她更美丽的女性,她和妈妈年轻时候的相片一样,阐述的都是我眼里最完美的生物,可惜妈妈已经老了,简直面目全非,而且只全心全意读她的佛经,连多看我一眼的闲暇都没有。
完美这个词对我而言,唯一的解释就只剩下二姐杜乐。
当然两个哥哥我也都很喜欢,但二哥只和大哥亲近,而对大哥来说,最小的弟弟和他距离已经太大太远了,不管是年龄或者是认知。他给我少有兄长的温情而多是父亲的威严。
他们在亲昵地微笑着交谈的时候,如果我靠近,得到的待遇不会比捣乱的肥肥好多少。
总之,我很寂寞。
连肥肥在没人理会的时候都更情愿去趴在计算机前面自得其乐,而不是陪着我。
啊,当然,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就是管家。我连他的名字也不清楚,只是尊敬地称他";管家";,自然也得不到太多响应。管家并不是一般电视剧里那种牙齿一半是假的头顶一半是光的,任劳任怨忠心耿耿的忠犬型老仆,我们的管家年轻英俊,而且非常冷漠,很少眨眼睛,我有研究过,他可以持续不动眼珠半小时以上,如果是与人对视,五分钟起码不是问题──这是我在他面前开了个大不高明的玩笑以后得到的响应,五分钟。。。。。。而已,那褐色的眼珠差点让我连骨髓里都结出冰凌来。
我们家的人都太聪明,太高尚,太忙碌,没人有时间陪我,有兴趣听我的笑话。
我的朋友说,他拿了校际跆拳道大赛的亚军,让他们全家高兴了一个礼拜,还一起去吃洞仙楼的海鲜大宴来庆祝。
我觉得好羡慕。
海鲜是早就吃到怕,一点都不稀罕。
只是,谁也不会因为我拿一个什么奖而夸奖我。
国中开始我一直都是年级总分第一名。
可我的哥哥们他们当年不仅是第一名,英文还可以拿满分。
篮球比赛我终于拼到MVP。
但这个荣耀我的哥哥们早几年就已经得到过了。
我也知道我所赢得的,的确都没什么好了不起,世界之大,不论你做到哪里,都是渺小。
但我也想有人摸着我的头说小意你真是厉害,半真半假也好。
他们都忘了,我还是个孩子。
只有二姐最温柔,虽然她说";干得不错哟,以后可要继续努力呀";的时候往往心不在焉,也不记得我拿的究竟是金牌多还是银牌多,但已经很好了。
她对我,已经比谁都来得耐心而且关爱了。
所以我最喜欢二姐,最愿意跟在她身边。
但后来二姐开始冷落我,并不是疏远,只是明显的不在意。我不知道是我哪里做错了,但二姐不愿意搭理你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她比较好,只能等她重新注意到一边不吭声的,持续积攒零用钱买她喜欢的香水和首饰来讨好她的,最小的弟弟。
结果我没等到二姐的关注,只等到她带回来一个叫梦蝶的男人,修长挺拔,猫科动物一样柔韧而弹性十足的体态,脸算得上秀丽绝伦,但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因此就是我讨厌的那一种。
他夺走了属于我的,仅有的那么一点关爱,但我并没打算恨他。
讨厌和仇恨是有相当距离的。
因为厌恶很纯粹,而恨意往往还夹杂着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姐姐从此眼里除了他,就看不见别的了,我又陷入完全的孤寂。
家变成一个很让人乏味的地方,因为不再容易遇见姐姐,即使她在眼前了,也是忙着和那个男人粘腻着亲热,拥吻得难舍难分,全然忘我。
感情真是奇怪的东西,我原本以为姐姐喜欢的是二哥,还偷偷嫉妒过他。。。。。。
因为实在太孤独,我时常在阳台上望着下面草地上纠缠着嬉闹的两个人,努力地想辨认想念的,姐姐的脸,但一般只能徒劳地一个人发呆。
只有管家偶尔会过来,修长的手指以算得上温和的动作碰触我的头顶,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Poor Boy。";
但我怀疑那是错觉,管家不是那么温情脉脉的人,";安慰";这个字眼和他拉不上关系。
他连对喜欢的二姐都是那么张不冷不热的脸。
是的,我想管家应该是喜欢二姐的,我有见过他趁没人的时候强吻二姐,要不是我故意憋出奇怪的咳嗽声,他也许会做得更过分。
我不敢和管家直接为敌,准确说,我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力量和任何人敌对,只能用秘密的方式保护自己和我想保护的。
但我后来才知道我连自己的维护不了。
还是要重新把话题扯回那个我厌恶的男人。
诚然,他很俊美,但在杜家,美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奇力量,除了老去的母亲和体重让人忧虑的肥肥以外,其它成员都是造物主的恩宠。
而那个叫梦蝶的,姐姐的爱人,太高瘦,太阴柔,表情太假,眼睛太贼,从他的眼神到笑容到卷衬衫袖子的方式到脚上穿的鞋子,每一寸我都不喜欢。
美则美矣,全无灵魂。
第一次握手时碰到他触感冰凉犹如蛇类的皮肤,我的手指马上就原路返回,他脸上那种若有所思的笑容也让我不舒服。
但再怎么厌恶,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