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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佛门浪子-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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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千秋先了一愕,接着发觉溪云问得认真,不由露出讥笑之色,“想阻止他滥杀?砍了他双手才差不多!”

溪云如遭雷殛,浑身猛颤。

连千秋本是一句笑话,见状惊道:“小和尚?”

清流早等得急了,钻个头进来,听到连千秋惊忧的口气,本能地一抬头,结果“咚”一声撞了后脑,痛得嗤嗤吸气,又急着问:“师兄,怎么了?”

溪云一个恍惚,回过神来,“……没事。”

清流抬眼见溪云脸色有些发白,暗自疑惑,不过现在卡在洞里,可不是深究的时候,示意溪云快把傅琴“传”出来。

横刀终于忍住派人追上两个和尚的意念,他可不知道那个掌握领域力量的和尚实则能发挥的实力有限得很。不过他的怒火终究要发泄出来,所以欧阳鹏下场很惨。

欧阳鹏用最清晰的话音表达出自己愿意供出其他同谋者的意思,但横刀还是亲自施刑,令他的惨叫声响足一个时辰才慢慢没了声息,死时身上连一寸完好的皮肉都没有。

千余名帮众被迫聚在广场眼睁睁看着欧阳鹏由生至死,周围火盆林立,大火烤炙,但人人全身发冷。欧阳鹏每说出一口名字,便有一人被提到中央,刽子手一刀挥过,人头落地,不管这人如何诅咒发誓自己未曾背叛,横刀一概不理。

这一夜整个黑风寨没一个人能睡着,床板冷、被子冷、身体冷,连体内的血液都冷了。谁也不敢合眼,一闭眼就看到刀光一闪,血水飘洒,人头落地。一夜之间,近百条人命再也不能复生。

小树林中,清流直直盯着傅山。

傅山满脸尴尬,垂着头,嗫嚅道:“方圆十里都没找到马。”

四头黑驴仰着头“昂昂”叫,上下颚歪着,露出板牙,竟似在笑。

清流看溪云一眼,见他神色古怪,越发疑惑,皱眉道:“先走吧,追来可就麻烦了。”

清晨时分,四人赶到一个小镇,终于换了四匹马,再度启程,直到进入一个大城才停下休息。

傅琴累得小脸发白,摇摇欲坠,却依然紧抓着缰绳,她有勇气跳崖,可不愿再被活捉,忍受昏迷未知的恐惧。

四人来到一个客栈,傅山虽然武功不行,做人却行,主动叫了素菜。不等饭菜上来,傅山拉傅琴站起,鞠躬道:“多谢两位师傅救命之恩……”

溪云有些魂不守舍,清流不知他为何困扰,因而也有些心烦,截住道:“坐着说话,你们兄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傅山看了傅琴一眼,怯怯地说:“不敢瞒两位大师,我们有亲戚长辈在这贺州城营生,本来就是想到此投奔的,岂料中途遇上黑风盗,幸好得两位大师相救。”

傅琴恢复了不少胆色,开口道:“是我们舅舅。”

“唔?”清流微露不喜,傅山早知目的地,却不言明,这时连“舅舅”这个关系也不欲透露,令人甚觉无趣,随口道:“那好,这段饭后我们各行其便。”对“大师”的身份也坦然接受了。

傅山听他语气冷淡,讪讪地扯扯嘴角,想说话又没说出来。

傅琴皱眉沉吟半晌,忍不住问:“两位大师,请问你们和刘今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清流微微一愣,这姑娘似乎比他哥哥更有胆子,也更直接。他不便回答,转向溪云。

溪云有所察觉,略带茫然地抬起头。

清流知他心思还在想其他事,“傅琴姑娘问你,你和刘今天算什么关系?”

溪云顿时一阵心烦,这小姑娘还念念不忘找刘今天报仇。这时他突然发觉有人注视,往右转头看去。

隔着七八丈,靠墙一张四方桌上摆着一碟水煮白菜,一碟花生米和一碟豆腐乳,三样素菜,另有一壶酒。桌旁坐着三人,一个有些古怪组合,一边是个年轻书生,剑眉星目,气度非凡,华服玉带,显得十分文贵。另一侧却并肩坐着两个只**岁的小和尚,轻灰布衣,净白脑袋,颈中挂着一串檀木大佛珠,正挽着袖子,露出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努力扒饭,吃得小脸鼓鼓囊囊,让人有些好笑。

见溪云看来,那年轻人并不回避,坦然点头致意,然后悠悠收回目光,斟酒独饮。

清流低声道:“那家伙不是普通人。”

溪云微点一下头,一下给勾动酒虫,心情竟而奇异的愉快起来,对伙计招手道:“请给上壶酒。”

傅山和傅琴好奇地想转过去看,却听清流道:“你们不要理会。”连忙又把头转回来,心中暗惊,和尚这么高的武功还这般谨慎,难道对方很厉害?可是刚瞥了一眼,那人似乎很年轻呀,继而一怔,这两和尚年纪也不大呀,又哪是常人?

溪云认真对傅琴道:“刘今天很厉害,特别是他的剑法,他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心志坚定,剑下是绝不容情的。”

傅琴、傅山都见过刘今天那恐怖的剑法,傅山心有余悸道:“他,他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溪云劝道:“其实人都是要死的,就算你们不找刘今天报仇,刘今天也总有一日要死,而你们若沉溺于杀父仇恨中,这一生恐怕过得比刘今天更苦。”

清流“嘿”一笑,道:“刘今天要找剑神山传人比剑呢,你们说他是不是找死?两位若能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一定会看到刘今天入土。”

溪云不满地瞪清流一眼,话中虽有规劝之意,但口气不对。

清流耸耸肩,无所谓,自顾自地斟酒便喝,故意不给溪云倒酒。

溪云暗叹,十分明白清流不喜欢刘今天是因为刘今天终究要对他拔剑相向,他甚至可以想见,当他与刘今天真正决生死时,清流可能抢先出手。

傅琴突然道:“两位大师慈悲为怀,刘今天杀的人可不止我父亲一个,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阻止他的恶行呢?”

清流眼神顿时一厉,小丫头大胆无礼。

溪云却长长一叹,想起连千秋说的那句话,心中甚是迷茫,难道要以杀止杀?善恶岂能一语裁定?横刀这样的人一生便从未做过好事?难道他余生便没可能悔悟,而尽心尽力弥补以前犯的错?

傅山见状,忙给清流倒酒,赔笑道:“舍妹不懂事,胡说八道,大师别介意,别介意。”

溪云出了一会儿神,忍不住问清流,“杀一人而能保二十人性命,你说杀还是不杀?”

清流愕然,突然明白了溪云这多时困惑全是因为横刀院子中惨死的那二十多人,但他无言以对,因为他由横刀而想到自己,采花虽未伤及人命,但害的人难道就少了?间接害的人可能更多,又有何资格评判一个山贼头子?

傅山被这问题吓住了,不敢言声。

傅琴单纯得多,她不知道横刀院子里发生的事,但因此问想到刘今天,便蹬起圆溜溜的眼睛,果断地说:“当然杀!这么简单的加减法又有什么可想的。”

溪云摇头道:“都是性命,众生平等,怎能以加减法算?若那二十人中有十人曾犯过大错,杀过无辜人呢?”

傅琴给滞了一下,愣是争辩道:“那要看一个人那个是不是好人。”

她怎能体会溪云困结的心境,即说“众生平等”,那不是好人的人未毕不会悔悟。溪云无心与她争辩,便自斟自饮,一杯未尽,忽听有人道:“杀生斩业,或为救生。”

133 无尽也难断

溪云虽然困结难解,但境界实则并未降低,只是他现在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已超出苦集寺教义的范畴。“杀生斩业,或为护生?”十个字令他脑中如响过一个炸雷,浑身一颤,酒杯落地,恍若有所领悟,但又别生疑惑,不由抬头看去。

那华服书生已离座而起,走向溪云一桌。

溪云站起来,求教道:“请问此话何解?”

书生走近到一丈处,见清流忽然站起来,目光凌厉地盯着自己,便一笑止步,道:“这话是我一位朋友说的……”

“是我们师父说的。”

“唰唰”两声,两道青灰身影忽然落到书生身边,竟是那两个小沙弥,身法快得吓人,溪云、清流都是一讶,只听圆脸小沙弥道:“不过师父也说这话知易行难,几无可能。”

溪云喃喃道:“不可能?”

另一个眉毛一高一低的小沙弥接着道:“师父还说我们千万不可贸然学此法。”

圆脸小沙弥道:“师父说我们应当奉行忍辱精神,以和平方法化解争端。”

眉毛一高一低那小沙弥道:“师父说必要时也可以用武力威吓,最后的最不好的方法才是杀生。”

圆脸小沙弥继续道:“师父说当不得不杀时也应抱有慈悲心,要知此杀生之恶相比而言得罪较轻方可为之。”

见两个满脸稚气的小和尚肩并肩一本正经地你一句我一句“师父说”,滔滔不绝地说起生死杀生这等大事,清流众人都忍俊不禁,只觉得惊奇无比,对话意却几无理解。

那书生则十分尴尬,讪讪失语,这时两个小沙弥终于将“师父说”说完,他忙伸手推他们,佯怒道:“去去去,你们师父还说要好好吃饭,要听我话……”

圆脸小沙弥顿时怒气哼哼地道:“你还是好意思说,才刚下山就把我们饿了两天。”

眉毛高低不一的小沙弥道:“我们才不听你话,你说的老不对。”

“啊!?”书生气道:“我什么说的不对了?”

圆脸小沙弥道:“我们问你贺州还有多久到?”

“你说一会儿就到。”另一个小沙弥两边眉毛上下扭着,一脸气愤。

“过了一会儿,我们再问你贺州还有多久到?”

“你又说一会儿到。”

“又过了一会儿……”

见圆脸小沙弥“又”要说下去,书生受不了了,摆手告饶,“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哪知道那儿还有一个鹤州~村呢。饿了两天也不能全怪我呀,野兔河鱼你们不让捉,肉干你们又……”

“哼!”两个小沙弥立即一齐转身仰头,四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瞪着书生,书生下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这三人的组合叫人奇怪,似乎互相怨怼,又似乎具有某些紧密联系,书生对小孩儿也能自承错误,倒颇为坦荡洒脱。两个小沙弥则稚气可爱,偏偏话唠似的一说没完,叫人莞尔。

傅琴喜欢上这两个净白漂亮的小沙弥,离开座位,俯身看着两人,甜甜笑道:“你们这么小怎么就出家了呀?你们叫什么呢?”

两个小沙弥对视一眼,然后严肃地都皱起眉头,瞪着傅琴道:“师父说要戒色。”

傅琴张开嘴巴,呆呆僵立,站起来也不是,靠过去也不是。傅山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清流则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戒色?你们戒色?还不如先断奶呀,哈哈哈~”

书生垂下高贵的头颅,哭丧着脸低喃道:“一世英名被你们败光了。”

溪云却一直想着小和尚说前头说的“杀生斩业”之事,思考良久,隐有所得,但尚有疑虑,这时回过神来,直欲求教,期盼地道:“两位小师傅,你们师父在哪?”

书生身形忽然一僵。

两个小沙弥眼圈一红,小嘴一瘪,呜呜有声,这就哭了出来,“师父圆寂啦。”

这下众人都是一惊,清理讪讪收住笑声。

书生轻叹一声,蹲下身子,左右抱住两人,柔声道:“乖啦乖啦,你们师傅临终前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他看到了安乐吉祥的万里佛国,那是得证大道,他去菩提世界了。”

两个小沙弥还是哇哇的哭,两只小肥手圈圈揉着眼睛。

书生突然放开两个小沙弥,喝道:“不许哭!忘了你们师父的教诲了吗?‘一切皆空,身体发肤臭皮囊,无相无我菩提心’。”

两个小沙弥给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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