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在路上-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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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就看我们是如何把肚皮撑破,那将被演说成一个非完成不可的空前艰巨的任务,其中隐藏着的威胁性并不令我有失信心地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和眼前那只快要饿倒的乌贼身上。
当他们躲在厨房里切菜剁肉的时候,高乌却游了进去——他到底想干些什么:那些玻璃菜在他眼里是否显得不脆嫩;是牛肉还是猪肉——盘里装的?他们也许吃来吃去都逃不出这一两种肉——当然牛肉比猪肉好吃一百倍;他们是十足十没有吃过野生穿山甲肉;值得提醒的是:煮玻璃菜时一定要多加一点生油——一定要放些蒜头,否则等于把菜当青草。
让高乌亲自下厨绝对是一个绝好的对策。但不知好歹的高乌,你喧宾夺主的做法易患众恶,你最好乖乖地滚到那阳台那边,吹着宏亮的口哨来期待美妙时刻的来临。
他很快就得到了他们的通牒:“你先出去,出去再说,这里由我们搞掂!”
可高乌的无动于衷立即使他们大失所望,同时他对壁柜里油盐酱醋的小瓶细罐兴趣十足。他伸出手去把它们调弄几下,还有一点值得再次提醒的是,在焖牛肉的时候,一定务必必须势必添加一勺五十八度的米酒——有没有那种酒?
“你先出去……”
高乌,快点出去——他们就快把一切搞掂,耐心一点,再过一分钟你将闻到牛肉的以及破盖而出的香喷喷的饭的味道了。
我说高乌终于依依不舍地从厨房里滚了出来,然后朝着电饭煲那边直驶过去。立即把那仍然冷冰冰的煲盖翻开,如果他对物理知识稍懂一点,也就完全能避免这一执迷不悟的举动发生——让自己的饥饿状态无限期地延长下去。看起来一旦他愿意,也绝无任何力量能阻止他把整煲生米冷水灌溉下肚。
我说他终于把盖子盖上,并往阳台游荡而去……你们要垂涎三尺地相信对面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高丝丝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艺术学院中专部的舞蹈女生。可当锅里噼噼啪啪的油炸声穿透门板传来时,高乌竟条件反射地钻了回来,最终可以断定弥漫于厨房里的油烟与美女同一功效地拯救了他失落的灵魂。
第十三章 02柳暗花明
晚餐很快就在高乌的极力参与之下张罗开来,荡人心魂的饭味溢盖而出。开始了,快一点,每个人——每位饥饿的读者都得快点过来!
那两名殷勤的厨师依然装作必恭必敬的样子,千叮万嘱高乌吃多一点菜——在此千万别像妇人那样客客气气,大家都是好兄弟——最终,别忘了把那两千五百一十吨重的米饭吃下去,吃到颗粒不剩。
在如此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一场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同样炮火连天的战争在饭桌上訇然开始。
然而,我却发现高乌抓起筷子夹菜的姿态和其张牙噬饭时所显示的力度,处处显得像个老态龙钟的断了牙的老太婆。这种出乎我预料的表现更令两位厨师失望致极——他们甚至有一千种理由把我定夺为一个浪费国粮的始作俑者。随着高乌以老太婆的姿态上升至白热化,连同他们咄咄逼人的目光,我愿意把自己起初投米入煲的丑恶行径与被五十八条毒赤链蛇围咬的报复抵消而尽。故弄玄虚的高乌,恳请你使尽浑身解数来重筑昨日的辉煌,不要再对此装癫扮傻,你看起来已经像个孱弱无能的病夫了。
别以为你真能用欲擒故纵的伎俩成为气势凶凶的终结者,在他们饱肚突囊之前你若未自我省悟、不知悔改,你将永无回头之日。在没有你看家本领的相助之下我绝不能树起勇气来成功地冲越这菜山饭阱。而对你们来说,把希望寄托于你们只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即使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高乌仍然慢腾腾地把一两小勺饭微微添到碗里去,这十足令我怒火中烧。厨师们面无表情地扔下筷子,宣告晚餐的完毕——冷笑一下:“不用多说,你们先慢慢用餐,但你们应该懂得什么叫浪费。”
“就把菜吃完算了吧!”他们的眼神像尼罗河鳄鱼熟睡时的眼神,“饭——倒了!那边——垃圾桶。”
我说高乌只用虔诚的目光把他俩扫视一下,轻微一笑。他们确确切切地离桌而去。高乌仍然正襟危坐一阵,待到小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被狡猾的舌尖掳走,他才开始徐徐地把身子升起,这与我瞥到希望的曙光同时进行。
至此,一场真真切切的名副其实的搏杀似乎终于迎来。
很抱歉!那两个不识时务的厨师应该对高乌唐突的做法表现出无限宽容,不应该对此抱有任何懊悔不知的想法;不应该感到丝毫尴尬——应该一声不吭地低头走开;不应该眼巴巴看着高乌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捧住整只圆鼓鼓的饭煲,然后彻头彻尾地把原来乘饭的小碗扔到另一个角落去,那只木制的饭勺就自然而然地成为高乌狼吞虎咽时最适当不过的利器。他两腮鼓囊囊地搅拌着。他用缄默不言来拼命使身边的人尴尬万分——他们就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无奈,我表现得就像被一千三百一十九条绿水蟒擦身而过那样空惊一场。
“唔——是的,唔——别浪费就好!我想这也真不应该浪费的……”
“慢慢吃!慢慢吃!”有人夹着书本往门外出走并没有显得是在逃之夭夭。
我的被魔鬼夺去了的自尊心终于被高乌出奇制胜地挽回。不需要多久他就把最后残留的锅巴吞嚼得一干二净。
到后来——哪怕是刚到第二天,那两个识时务者就再也不敢在高乌面前披装入厨。而你们捧场的机会也随之终止。
●03非讥饿惹祸
有时他们疑惑不解对我说,那三个枕头为什么被叠在一起,并且有被捶击的迹象:全然凹扁、疙瘩四起,不堪忍睹。
有一天,那电脑高手愤怒地告诉我,他的一个U盘差点被葬送在垃圾桶里,盘里存有他的弄了整整一个月才弄好的建筑效果图。
“差点被这无赖毁于一旦!”
“不会吧?!”
“他到处把东西胡扔乱掉——我用一只塑料袋把它包住,放在书桌上,他若不是发神经又怎能随意把它当成垃圾扔进桶里?”
“幸好我尽早发现。”他又沉思一阵,“对了,他是你的朋友——是死党吗?”
“不不不!”我揸开五指,“我早就想把他轰出去!”
“我不惜打击你,我认为他十足是一条无赖又无能的废柴。成天只懂敲东西。”
“对的,谁都这么说——十足废柴!我会赶走他。”
“我们被对面那房东骂臭了!”
那阵子,我说高乌你听到对面房东反抗没有。可是高乌总在叨叨絮语,谁惹上他就得被踢扁。我确信麻木不仁的高乌只过两天就一定从这里滚蛋出去。
然而,我为了你们的快活竟表现出了莫大的虚伪,仅仅郑重其事地告诫他不要再翻箱倒柜以及玩耍那敲锣打鼓的把戏而已——我说高乌你怎么乱把别人的U盘扔丢,你懵了吗?可两天后高乌就把那个红色的塑胶桶敲烂了。傲兀的高乌,我们要不计生死地大发雷霆地连人带鼓地把他轰出家门。
你们不必为我们潜伏着的“危险”喜之过早,还得把精力仔细地关注在高乌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之上——他所做的并非故意,就连把桶敲烂了也觉察不到。
他就这样握住鼓棒,两腕无法抑止地抖动,越来越快,快得手与鼓棒浑为一体,声音越来越响——没有超出耳膜的正常负荷,甚至只在心头上凝聚成不堪忍受的噪音,以致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去镇定自己的灵魂,他无法成为生活的主宰又无法被生活彻底主宰;他不需要尊严和不知道如何放弃尊严;他早已忘记如何客观地明辨是非,揣度事态的轻重缓急以及对“意义”标准的定位,他用直率感性把自身那不可理喻的德行随时随地扔进深幽孤寂的死胡同。
无论如何,高乌仍在为争得最后的滞留而强词狡辩,为此竟厚颜无耻地向我们重新展示了那看起来格外精湛的技艺,企图使我们愤怒的目光变得友善一些——注意力应该尽早转到那双凶猛的鼓棍上,而不应该用嚣张的口吻专门应付在如何把他撵出去。
高乌还大声地吆喝,让大家赏一赏他玩弄打击乐的技法所带来的精彩,就像前几天旧黄相册所带来的荣誉与青睐一样。高乌试图——确切想谋求能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甚至无聊赖地住下去。当他弯下身并趺坐在地板上,继续用鼓棒表演时,有人就厉声地说:“怎么你还没有敲个够吗?瓷砖会破裂的,听到没有!”
可他们还想怎么样——高乌已经用鼓棒敲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开始讲解一下打击乐的基本要领——举、击、停、弹、移……一点一点地讲,他并没有显得漫不经心。眼见我们仍然像错吃了两只土狗子似的悻悻模样,高乌趁势让我临时沦为最有潜质的亲传弟子,叫我看认真一点,盘曲的大腿仍然被当作示范的练习鼓垫——他语无伦次地游说这打鼓是多么轻而易举。然而他的确像一只引颈嘶叫的火公鸡。很显然我变得麻木不仁(我是看在我与你们是“裙带关系”才这样)——并往其脊背使劲拍了一下:“高乌,你还是走吧!”我继续说:“留在这里有什么用,高乌你不如到别的地方去!”
至此,我的言辞成为一个无情的逐客令,你们暂时赞赏我为——一名厨师们的好帮手。必须坚信一点点恻隐之心就势必造成一种过失——高乌将继续流离,他在其老头子面前仍然十拿九稳地拥有一份可喜的工作……依靠这些善意的谎言所带来的一息尚存的勇气,永远激励着发了疯的高乌继续在十九岁的年轮上苟延残喘——这还不是关键的所在,还必须坚信,有如关三伍、老林他们以及其他年轻的小子们都在高乌的“铁蹄”下生活过一样,世界上所有幸福都各有不同,唯有高乌所到之处给大家带来的“不堪忍睹的灾难”是如出一辙。一种有形的伤害也将随之而来,高乌抱头鼠窜体能尽耗的这一倒霉的事实仅仅微不足道——对于所有人,一切一切,青春的荒废无度无疑举足轻重,失去它就等同于断了奶的我们再也无法像婴孩那样拥有千万种理由尽情地吮咬母亲的硕饶的乳头。
第十三章 03 与修琴者论
自从高乌从那里吹着口哨离开后,结局在你们的慧眼里一目了然——他回到那个他老头子住过一夜的关三伍的房间,呆上一两天,再而消失在我们眼里一段较长的时间。由于我们并不想让自己的面子骤然消失,也就自然不会成天把高乌挂在嘴边,大谈他的去向。偶尔听见店前那些喝酒的人传来憎厌与嘲讽的不可一世的笑声,那一定是高乌被当成取之不尽笑声之源,而我始终不会否认他们是你们的血盟同伙。
那时关三伍也忙得不露头面,石桌上又没有那人用最慵懒的姿态躺在那里——昂着头颅,当我从那里匆匆走过,便不经意地感到在这冷清清的世界里,除却他的老头子仍然惦念和关怀他这个仍然“充满孝心”的儿子以外,似乎再没有哪个笨蛋对其有哪怕一丁点嘘寒问暖。如果还有谁会说他(她)为高乌付出了一些可贵的血汗,让高乌获得了一点点新生,其荒诞程度就等于说,他(她)一连生吞六百七十七条古巴林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