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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帘幽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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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人,”他满不在乎的说:“并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去欧洲呀!”
“好,”我对费云帆说:“我们说定了,你一定要教我。”

    “可以,但是,你先要买一个吉他。”他微笑的说:“等有时间的时候,我陪你去买,
我不相信你懂得如何去挑选吉他。”

    “你的一个愿望实现了,”父亲注视著我。“还有呢?”“我想多看点书,写点东西。
爸爸,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是什么?音乐和文学!”

    “是吗?”父亲深思著说:“我现在知道了,我想……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总比根
本不知道好!”我冲口而出:“许多父母,一生没有和儿女之间通过电!”“啊呀,”母亲
又叫了起来。“什么通电不通电,你给我的感觉简直是触电!偏偏还有你那个父亲,去纵容
你,骄宠你!以后,难道你就这样混下去吗?”

    “不是混,”我轻声说:“而是学,学很多的东西,甚至于去学如何生活!”“生
活!”母亲大叫:“生活也要学的吗?”

    “是的,妈妈,”我走过去,拥住母亲,恳求的望著她。“试著了解我吧,妈妈!你让
我去走自己的路,你让我去过自己的生活!好吗?目前,爸爸并不需要我工作,所以,我还
有时间‘游荡’,请让我放松一下自己,过过‘游荡’的生活,好吗?妈妈,你已经有了一
个绿萍,不用再把我塑造成第二个绿萍,假若我和绿萍一模一样,你等于只有一个女儿,现
在,你有两个,不更好吗?”

    “天哪,”母亲烦恼的揉揉鼻子:“你把我弄昏了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呵?”“别管
我想什么事,”我说:“只答应我,别再管我考大学的事!”母亲困惑的看看我,又困惑的
看看父亲。父亲一语不发,只是对她劝解的微笑著,于是,母亲重重的叹口气,懊恼的说:
“好了,我也不管了!反正女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随你去吧!好也罢,歹也罢,我总不能
跟著你一辈子!自由发展,自由,自由,我真不知道自由会带给你些什么?”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我终于可以不考大学了。我抱住母亲,吻了吻
她的面颊,由衷的说:

    “谢谢你,好妈妈。”“我可不是好妈妈,”母亲负气的说:“我甚至不了解自己的女
儿!”费云帆轻咳了一声,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这并不稀奇,”他说:“人与人之间的了解谈何容易!”望著我,他笑得含蓄:“恭
喜你,小‘失意’!”

    小“失意”?有一个女孩名叫“失意”,她心中有无数秘密,只因为这世上难逢知己,
她就必须寻寻又觅觅!我笑了,居然有点儿羞涩。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熟悉的摩托车声,
接著是门铃响,楚濂!我的心一跳,笑容一定很快的在我脸上消失,因为我看到费云帆困惑
的表情,我顾不得费云帆了,我必须马上告诉楚濂!那和我并肩作战的反叛者!我要告诉
他,我胜利了!我说服了我的父母!我一下子冲到玻璃门边,正好看到楚濂的摩托车驶进大
门。顿时间,我僵住了!他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车后,环抱著他的腰坐著的,是我那美丽的
姐姐!车子停了,他们两个跳下车来,夕阳的余晖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把他们全身都笼
罩在金色的光华里,他们双双并立,好一对标致的人物!楚濂先冲进客厅,带著满脸爽朗的
笑。“汪伯伯,汪伯母,我把绿萍送回家来了,原来我上班的地方和她的只隔几步路,我就
去接她了。以后,我可以常常去接她,但是,你们愿意留我吃晚饭吗?”

    “当然哪!”我那亲爱的母亲立刻绽放了满脸的笑。“楚濂,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
现在又来客气了?只要你来,总不会不给你东西吃的!”绿萍慢慢的走了进来,她的长发被
风吹乱了,脸颊被风吹红了,是风还是其他的因素,让她的脸焕发著如此的光采!她的大眼
睛明亮而清莹,望著费云舟兄弟,她礼貌的叫了两声叔叔。楚濂似乎到这时才发现家里有
客,他四面望望,眼光在我身上轻飘飘的掠过,他笑嘻嘻的说:

    “怎么,你们在开什么会议吗?”

    我心中一阵抽搐,我忘了我要告诉他的话,我忘了一切,我只觉得胃里隐隐作痛,而头
脑里混沌一片。我悄悄的溜到费云帆身边,低声的说:“你说要带我去买吉他。”

    “是的。”“现在就去好吗?”他注视了我几秒钟。“好!我们去吧!”他很快的说,
抬头望著父亲:“汪先生,我带你女儿买吉他去了!”

    “什么?”母亲叫:“马上就要开饭了!”

    “我会照顾她吃饭!”费云帆笑著说:“别等我们了!你女儿急著要学吉他呢!”“怎
么说是风就是雨的?”母亲喊著:“云帆,你也跟著这疯丫头发疯吗?”“人生难得几回
疯,不疯又何待?”费云帆胡乱的喊了一声,拉住我:“走吧!疯丫头!”

    我和他迅速的跑出了玻璃门,又冲出了大门,我甚至没有再看楚濂一眼。到了大门外
边,费云帆打开了门外一辆红色小跑车的车门,说:“上去吧!”我愕然的看看那辆车子,
愣愣的说:

    “这是你的车吗?我不知道你有车子!”

    “你对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笑笑说,帮我关好车门。

    我呆呆的坐著,想著楚濂,楚濂和我那美丽的姐姐。我的鼻子酸酸的,心头涩涩的,神
志昏昏的。费云帆上了车,他没有立即发动车子,默默的望了我一会儿,他丢过来一条干净
的手帕。“擦擦你的眼睛!”他说。

    我接过手帕,擦去睫毛上那不争气的泪珠。

    “对不起,”我嗫嚅的说:“请原谅我。”

    “不用说这种话,”他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柔。“我都了解。”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喃喃的解释,喉头带著一丝哽塞。“我从小就知道,他和绿
萍是最合适的一对。绿萍,她那么美,那么优异,那么出色,事实上,我从没想过我要和她
竞争什么。真的。”我不由自主的说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他把他的大手压在
我的手上。“不要再说了!”他粗声说:“我们买吉他去!我打赌在三个月内教会你!”他
发动了汽车。

    车子向前冲去,我仍然呆呆的坐著,望著前面的路面,想著楚濂和绿萍,楚濂和绿萍!
是的,有一个女孩名叫“失意”,她心中有无数秘密,只因为这世上难逢知己,她就必须寻
寻又觅觅……费云帆转过头来看看我。他用一只手熟练的扶著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
出了香烟。

    “喂,小姐,”他一本正经的说:“我可以抽支烟吗?”

    我想起在阳台上的那个晚上,愣了愣,就突然忍不住笑了。我真不相信,这才是我和他
第二次见面,我们似乎已经很熟很熟了。拿过他的香烟盒来,我抽出一支烟,塞进他嘴里,
再代他打燃打火机。他燃著了烟,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透过烟雾,他望望我,含糊的说:

    “笑吧,紫菱,你不知道你的笑有多美!”一帘幽梦8/405

    我和费云帆买了一个吉他,钱是他付的,他坚持要送我一样东西。他在乐器店试了很久
的音,又弹了一曲美国的名歌,那吉他的声音琮琮,从他指端流泻出的音浪如水击石,如雨
敲窗,说不出来有多动人。但是,他仍然摇摇头,不太满意的说:“只能勉强用用,反正你
是初学,将来我把我那支吉他带给你用,那个的声音才好呢!”

    “我听起来每个吉他都差不多。”我老实的说。

    “等你学会了就不同了,首先你就要学习分辨吉他的音色与音质。”“你从什么地方学
会的吉他?”我问。

    他笑笑,没说话。买完吉他,他开车带我到中山北路的一家餐厅里,我没注意那餐厅的
名字,只注意到那餐厅的设计,那餐厅像一条船,缆绳,渔网,和油灯把它布置得如诗如
梦,墙是用粗大的原木钉成的,上面插著火炬,挂著铁锚,充满了某种原始的、野性的气
息。而在原始与野性以外,由于那柔和的灯光,那朦胧的气氛,和唱机中播的一支“雨点正
打在我头上”的英文歌,把那餐厅的空气渲染得像个梦境。我四面环顾,忍不住深抽了一口
气,说:“我从不知道台北有这样的餐厅。”

    “这家是新开的。”他笑笑说。

    有个经理模样的人,走来对费云帆低语了几句什么,就退开了。然后,侍者走了过来,
恭敬而熟稔的和费云帆打招呼,显然,他是这儿的常客。费云帆看看我:

    “愿意尝试喝一点酒吗?为了庆祝你的胜利。”

    “我的胜利?”我迷惑的问,心里仍然摆脱不开楚濂和绿萍的影子,这句话对我像是一
个讽刺。

    “瞧!你不是刚获得不考大学的权利吗?”

    真的。我微笑了,他对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又看著我:“这儿是西餐,吃得来
吗?”

    我点头。“要吃什么?”我点了一客“黑胡椒牛排”,他点了鱼和沙拉。侍者走开了。
我不住的东张西望,费云帆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半晌,他才问:“喜欢这儿吗?”“是
的,”我直视他。“你一定常来。”

    他点点头,笑笑。轻描淡写的说:

    “因为我是这儿的老板。”

    我惊跳,瞪著他。“怎的?”他笑著问:“很希奇吗?”

    我不信任的张大了眼睛。他对我微笑,耸了耸肩:

    “像你说的,我不是龙,也不是凤,我只是个平凡的商人。”

    “我——我真不相信,”我讷讷的说:“我以为——你是刚从欧洲回来的。”“我确实
刚从欧洲回来,就为了这家餐馆,”他说,“我在罗马也有一家餐厅,在旧金山还有一
间。”

    “噢,”我重新打量他,像看一个怪物。“我真没有办法把你和餐厅联想在一起。”
“这破坏了你对我的估价吗?”他锐利的望著我。

    我在他的眼光下无法遁形,我也不想遁形。

    “是的,”我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艺术家,或音乐家。”他又微笑了。“艺术
家和音乐家就比餐馆老板来得清高吗?”他问。盯著我。“我——”我困惑的说:“我不知
道。”

    “你不知道,但是,你确实以为如此。”他点穿了我。靠进椅子里,燃起了一支烟,他
的脸在烟雾下显得模糊,但那对眼光却依然清亮。“等你再长大一点,等你再经过一段人
生,你就会发现,一个艺术家的价值与一个餐馆老板的价值并没有多大的分别。艺术家在卖
画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商人而已。人的清高与否,不在乎他的职业,而在于他的思想和情
操。”

    我瞪视著他,相当眩惑。他再对我笑笑,说:

    “酒来了。”侍者推了一个车子过来,像电影中常见的一样,一个装满冰块的木桶里,
放著一个精致的酒瓶,两个高脚的玻璃杯被安置在我们面前,侍者拿起瓶子,那夸张的开瓶
声和那涌出瓶口的泡沫使我惊愕,我望著费云帆,愕然的问:

    “这是什么?香槟吗?”

    “是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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