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幽梦-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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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的第二天,我们就搭上环球客机,直飞欧洲了。一帘幽梦26/4014
永远忘不掉机场送行的一幕,永远忘不了父亲那深挚的凝视,和母亲那哭肿了的眼睛,
永远忘不了楚濂握著我的手时的表情,那欲语难言的神态,和那痛惜难舍的目光。绿萍没有
来机场,我只能对楚濂说:
“帮我吻吻绿萍!”他趁著人多,在我耳边低语:
“我能帮绿萍吻吻你吗?”
我慌忙退开,装著没听见,跑去和楚伯伯楚伯母,以及楚漪等一一道别。陶剑波也来
了,还带了一架照相机,于是,左一张照片,右一张照片,照了个无休无止。母亲拉著我,
不断的叮嘱这个,不断的叮嘱那个;要冷暖小心,要照顾自己,要多写信回家……好像我是
个三岁的小娃娃。
终于,我们上了飞机,终于,一切告别式都结束了,终于,飞机滑上了跑道……最后,
终于,飞机冲天而起了。我从座位上转过头来看著费云帆,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茫然无主的情
绪。怎么,我真就这样跟著他飞了?真就这样舍弃了我那二十年来所熟悉的环境和亲人?真
就这样不顾一切的飞向那茫茫世界和渺不可知的未来?我心慌了,意乱了,眼眶就不由自主
的发热了。费云帆对我微笑著,伸过手来,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握得好紧好紧,望著我
的眼睛,他说:
“放心,紫菱,飞机是很安全的!”
我噘起了嘴,不满的嘟囔著:
“费云帆,你明知道我并不担心飞机的安全问题!”
“那么,”他低语:“让我告诉你,你的未来也是安全的!”
“是吗?费云帆?”他对我深深的点点头。然后,他眨眨眼睛,做了一个怪相。收住笑
容,他很郑重的对我说:
“有件事,请你帮一个忙,好不好?”
“什么事?”我有些吃惊的问,难道才上飞机,他就有难题出给我了?“你瞧,我们已
经是夫妇了,对不对?”
我困惑的点点头。“你能不能不要再连名带姓的称呼我了?”他一本正经的说:“少一
个费字并不难念!”
原来是这件事!我如释重负,忍不住就含著泪珠笑了出来。他对我再做了个鬼脸,就把
我的头按在他的肩上:
“你最好给我睡一觉,因为,我们要飞行很多小时,长时间的飞行是相当累人的!”
“我不要睡觉,”我把头转向窗口,望著飞机外那浓厚的,堆砌著的云海。“这还是我
第一次坐飞机呢!我要看风景!”
“小丫头开洋荤了,是吗?”他取笑的问。“事实上,你半小时之后就会厌倦了,窗
外,除了云雾之外,你什么都看不到!”他按铃,叫来了空中小姐:“给我一瓶香槟!”他
说。
“你叫香槟干嘛?”我问他。
“灌醉你!”他笑著说:“你一醉了就会睡觉!”
“香槟和汽水差不多,喝不醉人的!”我说。
“是吗?”他的眼睛好黑好亮。
于是,旧时往日,如在目前,我噗哧一声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我说:“费云
帆……”“嗯哼!”他大声的咳嗽,哼哼。
我醒悟过来,笑著叫:
“云帆!”“这还差不多!”他回过头来,“什么事?”
“你瞧!你这样一混,我把我要说的话都搞忘了!”
“很重要的话吗?”他笑嘻嘻的说:“是不是三个字的?”
“三个字的?”我愣了愣。
香槟送来了,于是,他注满了我的杯子和他的杯子,盯著我,他说:“不要管你要说的
话了,听一句我要说的话吧!”
“什么话?”他对我举起了杯子。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而郑重。
“祝福我们的未来,好吗?”
我点点头,和他碰了杯子,然后,我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他也干了他的。我们照了照
空杯子,相视一笑。然后,他深深的凝视著我说:“我将带你到一个最美丽的地方,给你一
个最温暖的家。信任我!紫菱!”我点点头,注视著他,轻声低语:
“云帆,我现在的世界里只有你了。如果你欺侮我……”
他把一个手指头压在我的唇上。
“我会吗?”他问。我笑了,轻轻的把头依偎在他的肩上。
是的,这趟飞行是相当长久而厌倦的,虽然名义上是“直飞”,但是,一路上仍然停了
好多好多站,每站有时又要到过境室去等上一两小时,再加上时差的困扰,因此,十小时之
后,我已经又累又乏又不耐烦。好在,最后的一段航线很长,费云帆不住的和我谈天,谈欧
洲,谈每个国家,西班牙的斗牛,威尼斯的水市,巴黎的夜生活,汉堡的“倚窗女郎”,伦
敦的雾,雅典的神殿,罗马的古竞技场……我一面听著,一面又不停口的喝著那“和汽水差
不多的香槟”。最后,如费云帆所料,我开始和那飞机一样,腾云驾雾起来了,我昏昏沉
沉,迷迷糊糊。依偎在费云帆肩上,我终于睡著了。
飞机似乎又起落过一两站,但是并没有要过境旅客下机,所以我就一直睡,等到最后,
费云帆摇醒我的时候,我正梦到自己坐在我的小卧室里弹吉他,弹那支“一帘幽梦”,他叫
醒我,我嘴里还在喃喃念著:
“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好了!爱做梦的小姑娘!”费云帆喊:“我们
已经抵达罗马机场了!下飞机了,紫菱!”
我惊奇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揉了揉眼睛,看看窗外,正是晓雾迷□的时候。“怎
么,天还没亮吗?”
“时差的关系,我们丢掉了一天。”
“我不懂。”我摇头。对于那些子午线啦,地球自转和公转的问题,我从读书的时代就
没有弄清楚过。
“你不需要懂,”费云帆笑著挽住我。“你需要的,是跟著我下飞机!”我下了飞机,
一时间,脑子里仍然迷迷糊糊的,抬头看看天空,我不觉得罗马的天空和台北的天空有什么
不同,我也还不能相信,我已经置身在一个以前只在电影中才见过的城市里。可是,一走进
机场的大厅,看到那么多陌生的、外国人的面孔,听到满耳朵叽哩呱啦的异国语言,我才模
糊的察觉到,我已经离开台湾十万八千里了!
经过了验关、查护照、检查行李的各种手续之后,我们走出检验室。立刻,有两个意大
利人围了过来,他们拥抱费云帆,笑著敲打他的肩和背脊,费云帆搂著我说:
“他们是我餐厅的经理,也是好朋友,你来见见!”
“我不会说意大利话,”我怯生生的说:“而且我好累好累,我能不能不见?”费云帆
对我鼓励的微笑。
“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来吧,我的小新娘,你已经见到他们了,总不能
躲开的,是吗?”
于是,他用英文对那两个意大利人介绍了我,我怯怯的伸出手去,想和他们握手,谁知
道,他们完全没有理我那只手,就高叫著各种怪音,然后,其中一个一把抱住了我,给了我
一个不折不扣的吻,我大惊失色,还没恢复过来,另外一个又拥抱了我,也重重的吻了我一
下,我站定身子,瞪著眼睛看费云帆,他正对我笑嘻嘻的望著。
“他们称赞你娇小玲珑,像个天使,”他说,重新挽住我:“别惊奇,意大利人是出了
名的热情!”
两个意大利人抢著帮我们提箱子,我们走出机场,其中一个跑去开了一辆十分流线型的
红色小轿车来,又用意大利话和费云帆叽哩咕噜讲个不停,每两句话里夹一句“妈妈米
呀!”他讲得又快又急,我只听到满耳朵的“妈妈米呀!”我们上了车,费云帆只是笑,我
忍不住问:
“什么叫‘妈妈米呀’?”
“一句意大利的口头禅,你以后听的机会多了,这句话相当于中文的‘我的天呀’之类
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要一直叫‘我的天’呢?”我依然迷惑。
费云帆笑了。“意大利人是个喜欢夸张的民族!”
是的,意大利人是个喜欢夸张的民族,当车子越来越接近市区时,我就越来越发现这个
特点了,他们大声按汽车喇叭,疯狂般的开快车,完全不遵守交通规则,还要随时把脑袋从
车窗里伸出去和别的车上的司机吵架……可是,一会儿,我的注意力就不在那两个意大利人
身上了,我看到一个半倾圮的、古老的、像金字塔似的建筑,我惊呼著,可惜车子已疾驰过
去。我又看到了那著名的古竞技场,那圆形的,巨大的,半坍的建筑挺立在朝阳之中,像梦
幻般的神奇与美丽,我惊喜的大喊:“云帆,你看,你看,那就是古竞技场吗?”
“是的,”云帆搂著我的肩,望著车窗外面。“那就是传说中,国王把基督徒喂狮子的
地方!”
我瞪大眼睛,看著那古老的,充满了传奇性的建筑,当云帆告诉我,这建筑已有一千五
百年的历史时,一声“妈妈米呀”竟从我嘴中冲了出来,弄得那两个意大利人高声的大笑了
起来,云帆望著我,也笑得开心:
“等你回家去休息够了,我要带你出来好好的逛逛,”他说:“罗马本身就是一个大大
的古城,到处都是上千年的建筑和雕刻。”“你从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名胜古迹居然在市中
心的,我还以为在郊外呢!”“罗马就是个古迹,知道吗?”
“是的,”我迷惑的说:“古罗马帝国!条条大路通罗马,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多
少有关罗马的文句,而我,竟置身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我的话咽住了,我大叫:“云
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语气使云帆有些吃惊。一帘幽梦27/40
“什么?”他慌忙问。“一辆马车!”我叫:“一辆真正的马车!”
云帆笑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他反问。
“什么?”“一个跑入仙境的小爱丽丝!”
“不许嘲笑我!”我瞪他:“人家是第一次来罗马,谁像你已经住了好多年了!”“不
是嘲笑,”他说:“是觉得你可爱。好了,”他望著车窗外面,车子正停了下来。“我们到
家了。”
“家?”我一愣。“是你的房子吗?我还以为我们需要住旅馆呢!”“我答应给你一个
温暖而舒适的家,不是吗?”
车子停在一栋古老、却很有味道的大建筑前面,我下了车,抬头看看,这是栋公寓房
子,可能已有上百年的历史,白色的墙,看不大出风霜的痕迹,每家窗口,都有一个铁栏
杆,里面种满了鲜红的、金黄的、粉白色的花朵,骤然看去,这是一片缀满了花窗的花墙,
再加上墙上都有古老的铜雕,看起来更增加了古雅与庄重。我们走了进去,宽敞的大厅中有
螺旋形的楼梯,旁边有架用铁栅门的电梯,云帆说:
“我们在三楼,愿意走楼梯,还是坐电梯?”
“楼梯!”我说,领先向楼上跑去。
我们停在三楼的一个房门口,门上有烫金的名牌,镌著云帆名字的缩写,我忽然心中一
动,就张大眼睛,望著云帆问:“门里不会有什么意外来迎接我们吧?”
“意外?”云帆皱拢了眉:“你指什么?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