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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烟水寒-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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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我讲着玩的!”她心里感动,她从来不曾觉得他对她不认真,却再也没有现在觉得他那么认真了。

“别跟我讲着玩,”他点点她鼻尖,“明天你看见此地变成红色就来不及后悔了!”

他们愉快的走出花园,之谆慢慢的开着车,他开车时神情悠闲而潇洒,亦筑忍不住从反光镜里偷看他。

“又偷看,难道镜子里的我不同?”他在镜里捉住她。

“不——我在想,你那些女朋友从此没到过你的家吗?”她胡乱地说。

“你说呢?你又怀疑什么?”他说。

“如果她们来,你会怎么对待她们?”她再问。

“怎么对待?”他笑起来,“我说,‘对不起,我快结婚了,你们请吧!’行吗?小东西!”

“只怕她们不信!”她说。

“不信吗?我把你带给她们看!”他故意的。

“好啊!我变成你的挡箭牌了!”她不依的,“我才不见她们呢!”

之谆不答腔,汽车“嗤”的一声停在第一饭店旁边,一个衫褴褛的孩子抢着替他们打开车门,之谆摸出十元钞票塞到那孩子手里,孩子咧开嘴笑起来,一溜烟跑开。

坐电梯到十搂,再走一层小楼梯,他们进入那装璜并不考究,却让人坐得很自在的蒙古烤肉店,有几桌人已经在吃着笑着,好像是哪里来的华侨,还有几个外国人,果然不见熟人,亦筑放心一点,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烤肉的吃法懂吗?要自己动手的!”之谆说。

“别为我担心,一桌子菜都做得出,还怕不会吃烤肉?”亦筑笑着说。

侍者为他们预备了碗筷,他们一起走到圆形的大烤炉边,熊熊的火,替他们驱除了寒意,冬天吃烤肉,实在是一种享受。之谆选了野猪和鹿肉,亦筑只要野猪肉,和着葱,他们很有兴致的替自己烤起来。

一对漂亮的年轻人笑着从门口进来,很自然的选了亦筑他们旁边的位置,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显得十分高兴,他们根本不注意旁人,更不会看到远远烤炉边的亦筑。

然而,他们熟悉的笑声引动了亦筑,她悄悄转过头去看一眼,脸色立刻变了,她想不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到她最怕碰到的人,黎瑾和雷文。

“好了,你的行了,烤得太久会不嫩!”之谆提醒发呆的亦筑,他没有看见雷文他们。

“你知道吗?他们——来了!”亦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

“谁?”他下意识的回头看看,“是小瑾!”

“该怎么办呢?”她不安的。

他皱皱眉,事情到了这一步,当然只好面对现实。

“我们过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说偶然碰到!”之谆说,“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妥!”

亦筑点点头,无奈的端起一碗野猪肉,走向黎瑾的桌子。骤见亦筑,黎瑾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来这里?再看见之谆,她脸色变了,敏感的,她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雷文毫无心机的叫:

“黎伯伯,亦筑,你们也来吃烤肉?”

亦筑把碗放在他们桌上,问:

“一起坐,不打扰吗?”

“当然不,”雷文说。他早巳忘了答应黎瑾不再理会亦筑的事,“欢迎之至!”

之谆也端了碗过来,他装得十分平静,十分自然的坐在黎瑾对面,一点也不理她难看的脸色。

“今天真巧,先碰到亦筑,又碰到你们,”他说,“大概运气要来了!”

黎瑾不说话,冰冷的眼光不停的在之谆和亦筑脸上巡梭,她知道他们之间必定有事,但他们神色却镇定而自然,难道他们真是巧遇?她有点怀疑,而且很想揭穿他们的秘密。

“这样看来,真巧得像作戏了!”她瞄了亦筑一眼。她实在应该是个柔和温婉的女孩,偏偏她猜忌,狭窄的心胸,使她的神色完全破坏了脸上的古典美。

亦筑低着头,装做专心吃烤肉,一块肉在嘴里咀嚼,久久不能下咽,黎瑾的话使她心脏几乎缩成一团,她知道黎瑾精细过人,她必已料到。

“下午还有什么节目呢?”之谆问雷文。

“哦,还没一定,看场电影或去打保龄球,”雷文说,“我倒想去跳茶辣,你们去吗?”

“不——我还有事!”亦筑快速地说。

“什么事?重要的约会?”黎瑾笑着,然而,她的笑容十分尖锐,不笑或者更好些!“或是给孩子补习?”

亦筑挺一挺胸,她像是被黎瑾尖刻的话所激怒,她和之谆相爱是正大光明的,年龄的差别,绝不是问题,虽然之谆是黎瑾的父亲,她也不应该用这种态度。

“你从不在乎我是有约会或给孩子们补习的,是吗?”亦筑虽然在说气话,仍保持好风度,“我是有另外的事!”

雷文拿起碗叫黎瑾一起去烤肉,他们离桌后,亦筑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舒服一点。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之谆看着她。

“她已经——知道了!”她叹一口气,“她一看见我们就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我们并没做错什么!”他小声说。

“但是,她的眼光使我觉得好像做错了很大的事,”她摇摇头,“她太聪明,也太敏感!”

“她完全象她母亲!”他叹口气。

“你知道吗?她似乎是在——妒忌呢!”她说。

“或者吧!”他不愿深谈,也不会忘记黎瑾曾赶走过他宴会中的女宾,她是妒忌得过分,变得不正常了,“一会儿该怎么走?”

“我不知道,至少要分开!”她说。

“那么你先走,我远远跟住你!”他匆忙地说。雷文他们已端着碗回来了。

“我是个肉食主义者,五十元一客对我太使宜,小瑾和亦筑是女孩子,恐怕不合算!””雷文吃着烤肉。

“你知道什么?亦筑吃起肉来比你更凶,什么女孩子不合算!”黎瑾冷笑说。她的心理幼稚得像孩子,她是想塌亦筑的台。

“什么话?我不信!”雷文天真的叫。

“我是比较喜欢肉食,因为我怕甜食,但说我比雷文吃得更好,未免夸大!”亦筑明知她心理,也不生气,淡淡地说,“黎瑾也学会了幽默?”

黎瑾脸色更难看,她希望把亦筑打垮,但是,看来失败的仍是自己,对方并不在乎,

“女孩子吃得多好些,我最讨厌的是那种假装吃不下的!”之谆微笑着说。

“当然,女孩子最好都是三十六,二十四,三十六,对吗?”黎瑾明显的讽刺之谆。

“也未必,”雷文不知趣的,“就算她有三十六,二十四,三十六,也得看看那张脸,像母夜叉也不行!”

“你最噜苏!”黎瑾没好气的推开盘子,“什么事都要你多嘴!”

雷文平白被骂,傻傻的盯着黎瑾,还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满嘴都是肉,那张漂亮的脸扭曲得很可笑。

“又生什么气?来,我替你再烤一碗,好吧!”他说。

“不吃了!”黎瑾气恼的。

“小瑾,雷文是好意,公众场合,别让他下不了台!”之谆提醒她,他看见雷文涨红的脸。

“公众场合,”黎瑾冷哼,“你带着年轻的女孩子在公众场合好看吗?”

“小瑾!”之谆低喝。雷文和亦筑已呆在一边,“你已经二十岁,你该明白一些事理,你知道你在讲什么话?”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讲什么话,”她毫不退缩的瞪着之谆,“我也知道正讲中你的心病,是吗?明明是你带亦筑来,你扯谎说碰到,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黎瑾——”

亦筑和雷文一起阻止。

“小瑾——”

“让我说,”黎瑾眼里是又冷又仇视的光芒,“坏女人玩多了,你动脑筋动到我的同学身上,你真——卑鄙!”

之谆的脸色全变了,再好的忍耐力都不行,当众被自己的女儿指责,他怎能忍受?

“我希望你考虑你自己说的话,并记住,我是你的父亲!”他铁青着脸,手都在抖。

“我永远忘不了有这么一位出色的父亲!”她冷笑,脸孔扭曲得十分怪异,令人看了心里发冷,“一位风流成性,害死我妈妈的父亲!”

“小瑾——”雷文不安的叫。

之谆霍然站起来,举起右手,作势欲打黎瑾,雷文和亦筑已吓呆,不知道这对父女竟如此水火不相容,亦筑手快,一把施住了之谆,使他的手无法打下去。

“你还想打我?”黎瑾傲然怒视,“你配吗?”

之谆的手停在半空,他的脸由白变红再变白,会笑的眼睛不再有笑容了,盛满着一种痛,悔,忏,恨,爱的复杂光芒,脸上的肌肉不听指挥的抽搐着,整个人似乎立刻要倒下来。大家都僵在那儿,妨佛时间都静止了——

过了许久——不知道有多久,之谆晃一晃,醒了,他再看黎瑾一眼,转身大踏步而去,留下亦筑,留下大衣,留下汽车的锁匙——

黎理咬咬牙,敛尽眼眶中欲出的泪水,她并不想这么做的,只是那么不由己的就说了,说得那么冷酷,那么绝情,她伤害的不止是之谆,还有亦筑和雷文。

“你——方亦筑,”她扬一扬头,目标转向另一方,“你看上他什么?名誉?地位?金钱?还是那大把年纪?他已四十三,而且是我的父亲——你怎么不追上去!他走了,扔下你走了,知道吗?”

“够了,够了,小瑾。”雷文的脸色,极度不满。“你疯了吗?你气走了你的父亲,还要伤害亦筑?”

“伤害亦筑,这话说得多亲热,她是你什么人?告诉你,她看上的是我父亲,不是你,”黎瑾神态不正常,“你说,方亦筑,你到底看上了我父亲的什么?”

亦筑平静的,自然的收拾之谆和她的衣服,拿了汽车锁匙,平和的,毫不动气的,有些惋惜的看着黎瑾,用一种令人惊讶的口吻,说:

“我没有看上他什么,你该明白,我不是那样的人,”停一停,轻视的笑一笑,“我和他的事,你永远不会明白,懂吗?你永远不会明白!”

“你——”黎瑾显然被亦筑的神色击倒了,她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雷文,麻烦你先付付帐,你知道我身上不会带这么多钱的!”亦筑继续平静地说,“之谆以后会还你!”

“好!”雷文呆怔的答。

亦筑再看看黎瑾,从容的一步步走出去,她那镇定的态度,即使黎瑾也为之心折。

她走下那层小楼梯,走进电梯,然后再走出第一饭店。远远的,她看见之谆呆立在汽车夯,她慢慢走到他身边,也不说什么,温柔的替他披上大衣,又用锁匙打开车门,才平静的,关怀地说:

“回去吧!免得着凉!”

之谆顺从的坐进汽车,慢慢的把车滑到马路上,他开得很慢,似乎满怀心事。

“别再想了,对你没有好处,黎瑾——她只是一时冲动,你该原谅她,她还是你的女儿!”她婉转的劝解。

“我原谅了她太多次,或者,是我对她太过纵容,才会有今日的后果!”他自嘲的。

“她对你的误解太深,我想——你应该让她有机会了解你!”她说。

“你不懂!”他摇摇头,“她妒忌我身边所有的女人,或者说,我们父女间的感情不正常。”

“不会的,你想得太多!”亦筑心里其实很乱,刚才黎瑾也着着实实的伤了她,只是,她不愿意表现出来,这只是徒增烦恼的事,“黎瑾这么做,她心里一定更不舒服!”

“跟她母亲完全一样,”他深沉的叹息,“我怕她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怎能这样说?她是你女儿啊!”她惊讶!

“那个孩子,那个叫雷文的孩子,如果真爱她,倒也罢了,就怕——”他自顾自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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