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抚摸-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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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有一支不知从何方来的乐队,带走了所有声音——眼前,只剩下亲戚朋友默默地围坐圆桌。朗利看见她起身迎上来,席上添了一份碗筷。朗利的新郎装束让她感到陌生,新娘——她的替身——主动敬酒,说自己的任务没完成好,并祝愿他们白头偕老。这样一带头,亲戚朋友开始了轮番轰炸,大有婚礼重演的气势。有人去找餐厅负责音响的工作人员,重现音乐,找了一圈儿被告之已经下班。 很快施小茹就不胜酒力,脸上蒙了红纱,她知道今天肯定是一醉方休了,这一点她早有思想准备,或者说心甘情愿。二茬酒一直喝到半夜,餐厅里只剩下一个服务员躺在排成一行的椅子上打盹等着他们。本来这些人还打算闹洞房,但考虑到施小茹旅途疲劳,加上朗利的心情,也就放弃,要求他们当众亲吻一次,不是那种共叼一块糖然后喊甜不甜,必须是货真价实的舌头伸进嘴里那种深吻。结果他们一次通过,深深地一吻。 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所有的私家车也就都放了假,各自打的回府。 朗利扶施小茹回到别墅。推开门,拉亮灯,新房迎面巨大的金铂喜字,两边各种蜡制吉祥物,粉红色塑料食品盒摆了些瓜子糖块,上面写着:相融情中情,共品味中味。连台面,楼梯扶手,厨房门把儿,都被红纸红布金丝线包扎。朗利说公司里忙他也顾不上,都是老人布置的。他一定注意到施小茹的眼神,嘴里嘟囔:“那混蛋怎么还不死。” “你说什么?”施小茹没听清。 “我说那个混蛋,怎么还不死!” 朗利加了重音符重复。 “你怎能这样对待我的咨客?” “什么咨客,流氓!” 施小茹也上来脾气,她这时才明白事情远没有过去。 “我倒要问问,这种时候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么一问,施小茹语塞:“……” “我必须搞明白!” “那我告诉你,问得太傻!心胸狭窄!不像个男人!” “我?我还不像男人?如果我再不像男人,还有男人吗?”他想起施小慧,另一个甜甜蜜蜜的新婚之夜。施小茹瞪着他,像不认识。他马上克制住,这样做是徒劳无益的,洞房花烛夜对于他们只有一个,是甜美回忆还是痛苦伤痕都只有一个,争执只能两败俱伤。他搂住妻子,施小茹擦干眼泪偎着他说:“别再对我瞪眼睛好吗?我怕……” “我发誓,最后一次。” 施小茹抽噎着说:“我知道对不起你,但你别这样对我。”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的错,我脾气不好。” 床前洒满朗朗月光,朗利揭去大红床罩,露出那块白得刺眼的绫子,施小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转过身,朗利说:“都是老人家干的事,你别在意。这也是一片心意……你也知道,我跟你姐没结婚就有了孩子,他们一直看不起我,怀疑你姐……所以这次,他们……希望能看见希望看见的……” 施小茹说:“别解释了,我心慌。” “你要是不愿意就把它撤了。” “不,垫着。” “我爱你……”朗利抱起她,平放上鸳床,静静看着她光洁的胴体,许久,他们互相看着,朗利脸贴过去,情不自禁呻吟一声:“慧慧,我爱你……”施小茹被这声音烫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朗利:“你说什么?” 朗利顿时吓出汗:“我说什么了?” “你在叫我姐的名字。” “不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 “不,不会错……” “亲爱的,你安静下来,你要总是这样疑神疑鬼,我们还能一起生活吗?” 朗利认定这是一种错觉。施小茹渐渐动摇,莫非真是自己这一刻念起了姐姐?有了这种感觉隔阂,他们无论如何难以继续Zuo爱,试了几次没得逞,兴致全无,只好先睡,醒了再说。 大概是太累缘故,两个人被电话铃惊醒已是第二天中午。朗利母亲在电话里让儿子看表。他只看了一眼,就掉下床,此时离他们将搭乘的国际航班起飞时间仅剩下两个小时。他揉着眼睛,捡起白绫,让施小茹冲他鼻子打一拳,血滴到上边。施小茹握紧拳头卯足了劲打过来,拳头碰到鼻尖的时候忽然张开,两手捧起这张脸嘴唇贴上去,一阵狂吻,喘息着说:“这不是挺好吗,带上它,让它在巴黎开花。” “对!” 他们匆匆起床洗漱,准备旅行的东西。朗利携带上心爱的数码摄像机,关照施小茹多带一些靓装,准备在异国它乡留下伉俪合影。趁不注意,把施小慧穿过的几件衣裙塞进了旅行箱。 他们乘法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当日抵达戴高乐机场,在巴黎饱享了法兰西浪漫风情,朗利把染了初夜血的白绫好好收起来。跟着,飞往西班牙,晒了一回地中海日光,看了两场血沫飞溅的斗牛,又跨海到英国感受了一番雾都朦胧湿润的古典情调,再换乘邮轮乘风破浪周游了北欧四国,最后来到德国,吃了一些哲学牛排,饮了纯血统的日尔曼啤酒,才踏上返程。
《轻轻的抚摸》第三十八章(4)
一路上施小茹疲劳不堪,朗利兴致勃勃,拖着她完成路线上一个接一个的景点。当然他最感兴趣的就是摆弄那架新式数码摄像机,诱导施小茹穿上姐姐衣服摆出各种姿势,许多本可游览的时间都花费在拍摄伉俪照上。施小茹没料到的是,取景框里丈夫眼中放射出的兴奋目光并不是为她——那里分明婷婷玉立着一个施小慧。 他们回国后头一天,施小茹就回了娘家。 她在巴黎给母亲买了一双平底皮鞋。施母一见就喜欢上,一试却大出一指,逛里逛荡。“咦,我是按照你脚买的呀?”她扼腕叹息。 “说你书呆子吧,同样个号,国内码与欧码差好多哩。” “那怎么办?” 施母穿在脚上左看右看舍不得脱,最后说:“你看谁能穿,送了吧。” “那太可惜了,三千法郎呢,我是省下自己买衣服的钱特地给您买的,为买这双鞋跑了整整一上午。” “那就摆在家里。” 施母脱下来,放进玻璃橱,还就变成了工艺品。“怎样?” “别一番情趣。” “精致呀,回头我再插它一枝花。” 傍晚下起大雨,天黑成锅底,施小茹给朗利打电话说自己不回去。母亲炒了几样可口的菜,打开一瓶酒,母女俩围着烛光坐下来。“在国外时,就想着这个时候。”施小茹说。“那边的食物全是生的,吃完拉肚子。” 母亲看着她狼吞虎咽,问结婚的感觉怎么样,她看了母亲一眼,没说话。母亲又问一遍,她不耐烦地说不怎么样。 “什么叫不怎么样?” “没劲。”她往嘴里填入一只虾使劲地嚼。 “这可糟糕了。”母亲担忧地望着她。“刚结婚就说没劲,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她笑笑端起酒杯,跟母亲碰一下,算是回答。 “能告诉妈怎么没劲吗?” “我也说不清,反正没劲,他一天到晚还想着我姐。” “那是跟你姐感情深,慢慢就好了,你应该体谅他。” “我怀疑他有病。” “快别瞎说,他那是重感情,日子久了对你一样好。” 母亲用手指刮了一下她鼻子。 “但愿吧——”她冲母亲笑笑,轻叹一声。 到了晚上雨越下越大,狂风刮倒院子里栀子花,洁白的花瓣溅满了泥。施小茹睡在从小就属于自己的床上,外面雷闪交加,她睡得特别香。 婚假结束。施小茹来到班上。 苗青青紧盯住磅秤指针,警告她已经超过警戒线。施小茹掏给她一包在德国机场买的巧克力。“你可小心着点。”苗青青眼睛斜着宋幼铭房间示意。施小茹想起婚礼上发生的事,如果不是来上班,早把这茬儿给忘记。 宋幼铭看见她仍文诌诌地笑; 问了些老人身体情况,然后低声说:“请到我房间来。” 她跟进门,宋幼铭脸色就不像在外边,说:“谈谈此行感受吧?” “您是指什么?”她脸顿时红了。 “肯定不是游山玩水啦。” 她知道再瞒不住,如实照说。宋幼铭脸慢慢抻长; 抻长,直到没了一丝笑意,然后拉开抽屉取出香烟,叼了一支在嘴上,她知道这是个危险信号,这里人都知道他很少抽烟。 “因为你是伯尔先生推荐来的人,所以我一直很器重,知道吗?”宋幼铭连吸了几口,才说。“但你很让我失望,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还会发生什么,这是我一直担心的。”她像个乖孩子,在那不动。“在这里,你读书最多,超过他们所有的人。该怎么做,比谁都知道,不该做什么,也很清楚,用不到谁来教你。如果你觉得这里还不是一个正规的心理咨询机构,或者可以糊弄过去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你错了!这里的硬件虽然比不上国外,但制度是世界一流的,起码我们正在努力向这方面做。” 施小茹点点头,飞快看了一眼这边。 “我不是个不讲情面的人,但我不希望一味地迁就。我目前还是主任,不是田里的稻草人,希望你不要拿我当成摆设,或者变成麻雀吓跑,不过我也希望你变成一只大跃进时期的麻雀,那种麻雀已经老油条,落在稻草人身上捡啄剩粒儿。” 他大概已经看出她窘得不行,开了一句玩笑。但她的表情并不太理想。“我还是那句话,错误谁都难免,改了不再追究。刚才的批评你不用太放心上,段思宏如果主动寻求咨询,你可以继续。如果他不再有这方面的需求,我想应该集中精力去攻研儿童自闭症,这个项目我已报到局里,他们也很看好,千万别辜负了呵。” 接着宋幼铭讲述了一段自己年轻时刚参加工作的经历,那时他在国外,年轻气盛,险些将一例强迫症误诊,如果不是他的老师在无法收场的时候接手,他将被告上法庭。“你必须时刻把自己摆在客观位置上,任何感情因素都不能带入,否则早晚跌跟头。”说完他掐灭烟。 从宋幼铭房间出来施小茹如释重负。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的案例研讨会上宋幼铭毫不留情地重新把事情抖落了一遍,令她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会后,宋幼铭解释这样做完全是为她好,他不愿看见她在聘用期满决定走留时,因为工作失误而遭到多数票否定,这种周瑜打黄盖可以加大群众监督力度。 “那我就谢谢你了。”她说。
《轻轻的抚摸》第三十八章(5)
过了几天,宋幼铭特为她安排了一位重要咨客,并进行了技术辅导。“这是我们国家最新一批心理学博士,相信她能满足你的需求。”他这样向咨客推荐她。 这位五十多岁的咨客既使在炎热秋季依旧穿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她倒了一杯水,示意他放松。对方把杯子握在两手间转来转去,两肘撑在桌面,完全领导作报告的姿势。主诉自己是一位国家事业单位的处级领导,与所有国家干部的成长过程没什么两样,从一名科员一级一级辛辛苦苦爬上来,满脸沧桑是最好佐证。他认为之所以能取得成就与有人关心爱护分不开,具体说就是领导发号施令。他当科员时有科长指使,他当科长时有处长指使,如今他当上了处长,国家体制却改革,单位撤销,合并到一个所谓的集团,他被任命为老总,再没有人来关心来指使他,别人都说他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他倒失去方向,因为再没有人给他下指示、指他鼻子训斥,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啦。目前他因为没人管束而陷入极大苦闷,几次要求上级派人,上级表示他现在单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