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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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拨开他敷在她额头上的湿毛巾时,不小心打翻了水盆。
“如果你是个绅士,就照我的话去做。”
“依莎,我绝不会把你打昏的。”
“只要在我下巴打一拳就好了,我需要休息。”
道格摇摇头。
她开始哭泣。“已经多久了?告诉我多久了?”
“只有六个小时。”他回答道。
“只有六个小时?我恨你,柯道格。”
“我知道你恨我,依莎。”
“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阵痛的间隔愈来愈近了,很快你就会抱着你的孩子了。”
“我不生孩子。”她喊道。“我已经决定了,道格。”
“好吧,依莎。你不需要生下这个孩子。”
“谢谢你。”
她停止哭泣,闭上了眼睛。她告诉他,她很抱歉用那些粗鲁的话骂了他。他算了算在下一次阵痛来袭之前,他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擦干地上的水,然后去拿更多的毛巾过来。当他正要关上门时,她叫住了他。
“别关上门,这样你才听得见我。”
她是在开玩笑吧?她的叫声大得整个蒙大拿州都听得见。他的耳边还有她上一声喊叫的余音回荡,不过他认为最好还是别告诉她。
因此他照着她说的做了。大约在三个小时之前,他就已学到千万不可和一个身受痛苦的女人唱反调。要依莎理智起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哦,是的,同意她所说的每一件事要容易多了,不管那些事有多不合理。
道格把瓷碗拿到依莎用来当做厨房的那个小房间,拿了一叠毛巾,然后回到房内。他走过壁炉旁,突然领悟到一个事实:他要接生一个孩子。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扔下手中的毛巾倚在墙上。他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膝盖,闭上眼睛,极力试着面对这不可避免的事实。
他的弟弟寇尔曾教过他一个人在枪战前的心理准备伎俩。寇尔说先做最坏的打算,设想自己身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然后假想自己胜利。道格一向认为他弟弟的心理战术是在浪费时间,不过这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因此他决定试一试。
我做得到。管他的!我做不到。不,不,事情不会那么糟的,我可以处理。好吧,我现在站在汉蒙镇的汤米酒店前,有五个……不,十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等着我进去。我没有选择,我必须进去。我知道,而我也准备好了。我知道那些混蛋的枪都已上膛,拿在手上。不过我可以打败他们。我会先弯下身找掩护,然后用我左手的枪射五个,再用我右手的枪射另外五个。我会十分从容、悠哉,就像喝一杯上等威士忌一样。是的,我可以击败他们全部。
道格深呼吸一口。因此,我当然也可以接生这个孩子。
寇尔的伎俩不管用。道格现在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依莎感觉到另一波的阵痛开始,这次令她觉得彷佛要昏厥过去一般。她紧闭上眼睛作好准备,而当她正要尖叫喊道格过来时,她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呼吸沉重,好象跑了很长一段路喘不过气来一般。是道格吗?不,不可能是道格。天啊!她现在竟开始产生幻觉了。终于发生了,她的神智乱成一团。
就在她分心的同时,阵痛缓和了下来。几秒钟之后,剧痛又袭上了她。她觉得她的身体彷佛被撕裂成千万个碎片一般。当痉挛愈来愈频繁时,她的哭泣也转为歇斯底里的尖叫。
突然间道格出现在她身边,他用手臂抱住她的肩膀,抱她坐起靠在他身上。
“抓住我,亲爱的。用力抓住我,直到它停止。”
当阵痛结束之后,依莎啜泣着。突然间另一波阵痛又开始。
“时候到了,道格。孩子要出来了。”
她说对了。十分钟后,他怀裹抱着她的儿子。孩子四肢很长,十分苍白,而且如此瘦弱,令道格怀疑他是否有力气睁开眼睛……甚至活过一天。他的呼吸很微弱,而当他终于哭出声时,那哭声简直小得可怜。
“孩子还好吗?”依莎轻声问道。
“是个男孩,依莎。等我把他清洗干净后,我就让你抱他。他好瘦,”道格警告她。“不过我确信他会没事的。”
道格不知道自己是否让她抱着错误的希望,他实在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可能存活下去。他小得几乎只有道格的手那么大,然而他又能张开眼睛,闭上眼睛,以及蠕动。天啊!他的手指及脚趾头好小,令道格不敢去碰,害怕它们会碎掉。他轻轻地换了个姿势,温柔地把手指放在孩子的胸口。他感觉到了心跳。他不敢相信这么小的东西却又被造得如此完美。他很惊讶这孩子竟然在呼吸,但他的确是。
我的天啊,道格想道,如果我不小心一点,可能会弄断他的骨头。眼看着这个上帝创造出来的完美生命,不禁令他产生敬畏的感觉。现在,依莎需要另一个奇迹来让她儿子活下去。
“你必须要奋斗,小东西。”道格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感情。
依莎听到了他的话。“他会撑下去的。修女告诉我们,每当一个婴儿出生时,上帝就会派一个守护天使照顾他。”
道格看着她的眼睛。“我希望那个天使赶快来。”
依莎微笑了,因为在她心中,她知道派克的天使已经来了。
他正在抱着她的儿子。
道格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将依莎及她儿子安顿好。他必须想办法找东西来替代她丈夫做的那个摇篮,因为当他的膝盖碰到摇篮的边缘时,底部整个就掉了下来。
显然葛派克是用腐朽的木头做的。但即使那木头是好的,道格依然会把这东西丢掉。长知手掌般的钉子从两旁不均匀的木板钉到摇篮内侧,尖锐而危险的钉头伸向床板垫。道格一想到那些生锈的钉子可能会伤到孩子,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现在的他疲惫得无法重新修理这个摇篮,因此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另一条鹿皮长裤,然后回到卧房去帮孩子做一个临时的床。他用她梳妆秮;最下层的抽屉,上面放了一些毛巾及枕头。
当他完成之后,依莎已沉沉睡去。她脸上的安详表情深深迷住了他,他无法别开目光。他看着她沉睡,他看着她呼吸。她和她儿子一样美丽而且完美。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枕头上。她现在看起来像个天使……根本不像刚才她在生产时,他所看到的那个疯婆子。
一个呵欠让道格从恍惚中恢复过来,他小心地将孩子抱到抽屉中,正准备走出卧室时,依莎叫住了他。
他很快来到她身边,忘了自己是半裸的。他没有穿上衣,也没有扣上裤子的扣子,但他已顾不了那么多,因为他更在乎的是她现在的需求。
“哪裹不对劲吗?你没有……”
“我很好。坐在我旁边,我要你对我说实话。看着我的眼睛,这样我就知道你不是另在告诉我我想听的。我的孩子活得下去吗?”
“我希望如此,但老实说我不知道。”
“他好小。我不该这么早生下他的。”
“他看起来是个坚强的孩子,也许他只需要吃胖一点就没事了。”
依莎显然放心多了。“是的,他会强壮起来的。他很漂亮,对不对?他有黑色的头发,就像他父亲一样。”
“是的,他很漂亮,”她已经问了这个问题起码五遍了。“他真的很漂亮。”
“你不把摇篮拿进来吗?”
“那个摇篮不能用了,它已经坏掉了。”
她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那你把我的孩子放在哪裹?”
“我把他放在梳妆秮;裹。”
“梳妆秮;?”
道格指指最下层的抽屉。她倾身靠向他,低头去看她的孩子。她倒在枕头上笑了出来。“你还真聪明。”
“是实际。”
“那也是。谢谢你,道格。你是上帝派来给我的天使。”
“不要哭,依莎。”他告诉她。“你需要睡眠。”
“请你留下来陪我几分钟好吗……求求你。”
道格挪动了身子,把肩膀靠在床头柜上,双腿伸直摆在床上。“你决定给你儿子取什么名字?”
“派克。”她说道。“纪念他的父亲。”
“那不错。”
依莎又听到他打了个呵欠。他累了,而她不该拉着他听她喋喋不休,但她又无法开口告诉他,他可以走了。她不想要结束两人之间的那份亲密。他们一同分享了出生的奇迹,而她感觉和他好亲近,这是她过去从未对其他男人有过的感受。她的丈夫会了解的,她知道,而她幻想着他现在正从天堂微笑地看着他的儿子。
依莎的思绪回到道格身上。她正准备问他,他打算睡在哪裹时,她听到了他轻轻的鼾声。她没有叫醒他。她挪动身子更靠向他,拉着他的手,紧紧地握住。
然后她也睡着了。
道格让自己走入一场梦魇之中。他知道依莎的情况很糟糕。如果她昨天告诉他的事都是真的──他相信那是真的没错──那么她的麻烦可大了。她不只是被一个名字叫做鲍力的大坏蛋手下的一群恶棍所威胁,而且她与镇上完全阻隔,这表示她连补充食物来源的机会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她刚刚产下一个孩子。婴儿需要她完全的照顾,而这母子两人都太虚弱,根本无法离开。
还有更糟的是,雨一直下个不停。从清晨以来,有时是绵绵细雨,有时则雷电交加。当道格走出屋外,在灰暗的天色下看到木屋的所在位置时,他便开始担心起天气来。昨晚因为天色太暗的关系,当他骑下山坡时,又只有山下远处的一盏微弱路灯,因此他什么也看不清。他已知道木屋的三面都有山环绕着,但他不知道的是,依莎的家竟坐落在一片水洼正中央。山中任何溢出的湖水或溪水,若要流到山下的河流中,都必须流经她的屋子。
道格实在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把房子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道格通常不会说死人的坏话,但事实就是事实,而显然这个老葛派克是个十足的白痴。道格在看到那个摇篮时,还不大愿意下结论。毕竟,有些男人对做家具不是很在行。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他同意。但把房子盖在会积水的洼地上可就另当别论了。
但道格依然不想妄下结论。这房子也许是多年前别人盖的,而葛派克很可能只是和他妻子暂时搬进来住,直到他在别的地方盖好较适合居住的房子。
道格希望他的猜测是对的。运气好的话──她的确十分需要好运──葛派克说不定已经在某处盖好一幢新房子。如果不是太远,道格可以带依莎和她儿子过去住几天。
还好时间还不是太急迫。虽然屋子的后面和谷仓已经开始有积水,他脚下的地也泥泞不堪,但道格认为他们应该还没有到一定要离开的地步。而且雨也有可能会停。加上如果太阳出来,通常很快就会把地晒干,这样一来,他就有更充分的时间了。
他需要做些能让他振奋起来的事,因此他到谷仓去照顾马匹。他急于想再好好看那匹阿拉伯种马一眼。那匹马果然像他弟弟所说的一般优秀。
这匹马比一般的阿拉伯种马大,一身漂亮的灰色鬃毛。道格可以感觉到这匹马的活力,以及牠;的不信任感。依莎说对了,“贝格”的确不喜欢陌生人,但还好道格对马匹一向很有一套。当“贝格”习惯了道格的气味和声音之后,便乖乖地让他检查牠;的伤口。
牠;的伴侣体格较小,看起来有些纤弱,但一副十分有个性的模样。牠;甩着头,彷佛是个自傲的女人,而这一点令道格更加喜欢牠;。
这一对本来就不该被分开的。当道格把母马带进马厩来到公马身旁时,牠;们立刻磨蹭着对方,让道格为牠;们刷毛。难怪依莎想要留下牠;们。牠;的丈夫实在不该没有和她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