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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圆舞-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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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下去还要到几时呢,太悲哀了,能不能除下伪装,做回自己,抑或届时会不可收拾,崩溃下来。

“我买了项链给佩霞,你来看看。”

“已经买了?她喜欢宝石大颗,设计简单那种,她一向说买首饰不是买手工。”

“我知道。”

盒子一打开来,我讪笑,“还说知道,这是法国狄可,百分之九十是设计费。”

“这是你的。”傅于琛说。

“我?又不是我结婚。”我笑。

“你结婚时我没送礼。”

“我早已离婚,并且袁祖康已经过身。”

他连忙顾左右而言他,“这才是送给佩霞的。”

“她会喜欢。”

我拎起重甸甸叠坠的项链,在脖子上比一比。

他怔怔地看着我,很久才低下头。

我说:“那么好的女子,你也会放弃。”

傅于琛点点头,“我所失去的,也不止马佩霞。”

“记不记得所有你爱过的女孩子?”

“长得美记得,长得不美的不记得。”

“到你七十岁的时候,会不会邀请所有的女子到你住宅聚会?”

他想一会儿,“不会。”

“为什么?”

“过去是过去,能够忘记便忘记。”

“你真能做到完全忘记?”

他没有回答。

“傅太太一直派私家侦探侍候你。”

“我知道。”

我倒是不介意,太多假的周承钰,这次即使他们拍摄到真的周承钰,也不以为意,肯定将我误为其中一名假周承钰。

“你快嫁入姚家了吧。”

“马小姐告诉你的?”

“不,我自己看杂志报导。”

“我想不,他始有悔意。”

“你的意思是,你似有悔意?”

我但笑不语,深深陶醉在他的音容里。

“你打算这样浪掷一生?”

“我的一生还没有完呢,这样说殊不公平。”

他摇头。

“你总对我有伟大的寄望,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某个人的。”

“我并不要你出名,我只希望你做些正经事。”

“好好好,我去淋浴,然后出去吃饭是正经。”我说。

傅于琛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们把马小姐也叫出来,不准她带欧阳,使她尴尬。

一边还要指桑骂槐:“有些女人专报异性知遇之恩,十分痴迷,对亲友却格杀勿论,当然不是说你,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致如此。”

马佩霞白我一眼,“你乐疯了,有什么事值得这样狂。”

傅于琛坐着不出声。

喝了两杯,我握住马佩霞的手,“为什么人会长大,你仍是我们家的人,岂不是好,让我们永永远远在一起。”

马佩霞的目光滞住,充满讶异,不,不是因为我说的话,我随着她的眼目转身看去,是姚永钦,贼遇见贼了,他身边拖着一个艳女。

我连忙别转头,真后悔,现在想从后门溜走都来不及。

“快,”我说,“救救我,用面粉袋罩住我。”

傅于琛一边向他们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来不及了,他们正走过来。”

太太太太尴尬,这姚永钦,为什么偷情不偷得隐蔽些。

他还要贼喊捉贼,“啊,你还是化上妆穿好衣服出来了。”语气非常讽刺。

我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马佩霞笑眯眯地,有心幸灾乐祸,傅于琛咳嗽一声,刚想拔刀相助,意料不到的事发生,姚永钦的女伴趋前一步,磁性的声音问:“这位是不是周承钰小姐?”

“是,”我说,“我是。”

她似乎有点忘形,“周小姐,你一向是我的偶像,久仰久仰,我姓乔,叫乔梅琳。”

马佩霞已经动容,我则好奇地看着这位漂亮的小姐,不能够明白自己怎么会成为她的偶像。

姚永钦对我说:“我把梅琳送到她男友处即刻过来。”

我扬起一条眉毛,偷笑,他还要假装他同乔小姐不是一对儿。

他同那女郎走开去。

我连忙说:“我们还不走,在这里等什么?”

马佩霞问我:“你可知道乔梅琳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关心。”

“在本市她比你更出名,她是电影明星。”

“好极了,姚永钦可找到归宿。了。”我站起来。

博于琛双眼中全是笑意,“你全然不爱他,是不是。”

姚永钦?我叹息一声。

我同傅于琛说:“我之一生,只爱过一个,你说他是不是姚永钦。”

傅的眼神转到别的方向去。

马佩霞说:“看她如坐针毡,我们不如走吧。”

傅于琛说:“晚饭还没有开始。”

马佩霞也说:“如果乔梅琳说仰慕我,我就不走了。”

我恼羞成怒,“你们这一对老情人真不愧是好搭档。”

马小姐看傅于琛一眼,“生气了。”

“你们两人不结婚真可惜,这样合拍,”我是由衷的,“到什么地方找这样的舞伴去。”

傅于琛说:“走吧。”

我们三人走到门口,姚永钦赶上来,我正眼也不去看他。

“承钰。”他叫我。

我指指双眼,“给我看见了,下不了台,不是我的错。”

“你呢,”他愤怒地说:“你何尝不是瞒着我装神弄鬼。”

“这是欧阳太太,这是我监护人,谁是神谁是鬼,你倒说说看。”

“嘿,监护人——”

“住嘴。”

“谁不知道——”

“住嘴。”

“你同他——”

我一拳打在他左眼上,他痛得后退怪叫,那句无礼丑陋的话总算没说下去。

我默默与傅于琛及马佩霞上车。

马小姐说:“你不必出手。”

我瞪她一眼,“都是你们,叫你们走,一直同我玩。”

“承钰,你不再是个儿童,你原可以做得大体些。”

傅于琛说:“也许人家纽约作风是这样的。”

“你,”马佩霞气问,“太不负责,到现在还纵容她。”

傅于琛说:“欧阳太太,这些事你就别理了,再管下去只怕你嫁不成。”

“让我下车,司机,停车。”

“佩霞,你已不是一个儿童,做得大体点。”

马佩霞才不说话了。

今夜不知发生什么事,大家忽然疯狂起来,近二十年的压抑,把我们逼成这样。

马佩霞喃喃说:“我喝多了。”

把她送回家,欧阳闻声到园子来接,她对我们体贴了一辈子,总算有人对她也这样好,真替她高兴。

接着送我,傅于琛忽然问:“累了没有?”

我一颗心提了起来。

“跳舞跳累没有?”

我沉默一会儿,“这话应由我问你。”

“这么多舞伴,钟情于谁?”

“你呢?”

“你知道答案。”

我浑身寒毛竖了起来,激动地看着窗外。

过很久很久,我开口问:“你的名誉呢,你的地位呢?”

他比谁都爱惜这些,因为得来实在太不容易。

谁知他反问:“我的生命呢?”

我抬起头来,“到家了。”

“锁上门,不要听电话,姚永钦说不定找上来,要不嫁他,要不叫他走。”

我摇摇头,“他不会来。”

“你当然比我更清楚他。”

我们在门前道别。多年来,我与他的感情似一本尚未打开的书,内容不为人知,如今好不容易已翻开扉页,又何必心急,已经等了这么些年。

我胸口暗暗绞动,只得再叹息一声。

“我明天来。”

我笑,“门铃用三短两长,好叫我懂得开门。”

他伸出手摸摸我面颊,手是颤抖的。

回到屋内,吁出长长一口气。

并没有睡,坐在露台,直到天亮,看着天空渐渐由暗至明,感觉奇异。门铃第一次响,并不是三短两长,还是扑出去应,一时没想到玻璃长窗开着,整个人撞上去,首当其冲的是左胸,痛得我弯下腰来。

女佣讶异地看着我。

我边揉边叫她去应门。

是人送花上来,肥大的枙子花香气扑鼻,我微笑,取过卡片,看他写些什么。

乔梅琳。

轮到我不胜意外。她,这是什么意思,恭祝我同姚永钦闹翻,她平白拣个便宜?

忍不住冷笑,多么奇怪的表示心意方式。

她可以全权接收姚永钦,不必这么幽默。

不去理会她。

静静坐在早餐桌子上读报纸。

傅于琛还没有来。他会不会食言?这么些年来,他从来没应允过什么,也不必这么做。

电话铃响,我亲自去接。

“希望没有打扰你。”是陌生女子非常礼貌体贴磁性的声音。

我看看话筒,这是谁?“你打错了。”

“周小姐吗,我是乔梅琳。”

“哦,是你,我收到你的花,谢谢。”我没有她那么客气。

“请别误会,姚永钦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她急急解释。

我缓缓地说:“这话怎么说呢,我也正想说,姚永钦在我这里没有地位。”

她喜悦地说:“那么我们可以做朋友。”

乔梅琳这人好不奇怪,不是敌人,也不一定自动进为朋友,我尊重她与我一样,有份出卖色相的职业,故此敷衍地说:“对不起,我在等一个比较重要的电话。”

“啊,我们下次再谈。”她仍然那么轻快。

“好的,下次吃茶。”我说。

“再见。”

姚永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随着报纸送上来的一份杂志的封面,正是乔梅琳。

我凝视杂志良久。

没到中午时分,我就外出了,胸口痛得吃不住。



  







圆舞10



10

医务所里摆着许多杂志,都是乔梅琳,现在流行她那种样子:健康、大胆、冶艳。其实我与她的年纪差不多,但是我出道早,十年八年一过,仿佛已是老前辈,说乔梅琳与我都是二十多岁,没人会相信。

况且我狷介,她豪放,作风便差了一代,大家穿一条烂裤,味道是不同的,她那样穿是应该的,我穿便是邋遢。

她可以戴大块大块的假玻璃宝石,塑胶珠子,爬在烂泥中,而维持性感的形象。

我不行。

我要永生永世装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医生传我。

她年轻,外形也很漂亮,我嘲弄地想:看,如果我争气一点,说不定就是这位女医师。

她问:“马小姐介绍你来?”

“是。”

“什么事?”

“胸部撞了一下,痛不可当。”

“请躺下,我替你检查。”

她的手势很纯熟,我忽然警惕起来,这不是检查乳癌?同杂志介绍的步骤一模一样。

我留意医生的表情,她很安详,我也松弛一点。

她已经觉察到,“不要紧张,身子干么抽搐?”

“没事吧。”

“这里有一个脂肪瘤。”

我看着她,希望在她双眼中,找到蛛丝马迹。

“我们依例抽样检查一下。”

我一骨碌自床上跳起来,“我不过是来取两颗止痛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麻烦。”

“很简单的——”

“我不想做。”

我扣钮子便走。

拉开医务所的门,便看到马佩霞,我恼怒地说:“你的医生朋友是个郎中,我来止痛,她却几乎没推荐我把脑袋也换掉。”

医生没有生气,马佩霞却白我一眼。

我莫名其妙地激动。

医生过来说:“不要害怕。”

我害怕,怕什么?拉着马佩霞就走。

到街上,风一吹,人醒过来,问马佩霞:“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可需要照顾。”

“你原不必这样。”我握住她的手,“快要做新娘子了,忙不过来的苦,还得抽空出来照顾我。”

“怎么忽然客气起来。”她微笑。

我没有回答。

“承钰,我一直想,如果没有我,你同傅于琛不至于到现在这样吧。”

我一怔,失笑,人总是离不开自我中心,连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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