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木已成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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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有着阔绰的家境,父母都是生意人,平时无暇管他,每个月给他相当大数目的零花钱,他拿了这些钱租了一间房。每天下午放了学,他们俩就急急地冲出校门,赶到他的窝。两个人时常坐在一起,看那些盗版的好看的录象带,开怀,或者叹息,或者颔首。有时也出去走,在长江堤边,来回地走,江面平静,映照着万家灯火,像家一样安宁。
唐恩的课业很好,平时课堂上永远都在看武侠,金庸,古龙,温瑞安,一本接一本。看完了之后就给辛夷讲。辛夷坐在他前排,侧着身子听老师讲课,手随意放在他的桌子上。他常常看着那双手发呆。辛夷知道他爱她,她也是爱他的。他们不敢太张扬自己的恋情,虽然辛夷向来是目空一切的女孩,但到底只是在中学,并且唐恩的家教甚严。
但他真是宠辛夷,单独相处时,会猛地把她抱起来旋转。喜欢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轻轻的,爱怜的。
中考过后,他们都直升到本校的高中部,不再同班。
高中的课业紧张起来,不如初中时那么轻松,两人见面的机会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却依然在每个交错的刹那,已然明了眼波流转。
高考填志愿,两人填了一模一样的第一、二、三志愿。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去了第一志愿,她考取了第二志愿,两人在不同的城市。
知道两人不能在同一个城市的那天,辛夷很难过,奔跑在炽热的太阳下,坐在长江堤边,抬头望天。很蓝很蓝的天,透明的天,阳光下的蜻蜓飞过来,绿草茵茵。渐渐渐渐听到了飞机的声音。
辛夷在大学里很快火起来,是男生追逐的对象。可她从来不为任何人心动,她爱的,始终只有唐恩。两人之间时常书信来往,双方商定毕业后就举行婚礼。
可毕业了,他留在了北京。而她,在上海。他承诺过她,等在北京的项目做完,一定来上海工作。他不喜欢北京,曾经在信里告诉过她,这里有气势夺人的风沙,忽地凌空而来,令人生厌。城市脏而且干涸。掩口掩鼻地出去走一圈,回来用白色湿毛巾一擦脸,土黄的一层。
只要一有假期,唐恩一定过来看她。两人都刚工作,没有多少钱,有时他只请到两天假,大部分时间都得在火车上度过,仍会不辞辛苦地赶过来。哪里也不去,只要看到她,就是好了。
真是恩爱啊,那些时光。如果日子能够永远这么过下去,也就好了。
往事五
许颜和漓江的生活完美得令人叹息。到处都是小纸条,别在镜子上的那个写着,小孩,早安。餐桌上写着,小孩,少吃一点的凉东西,当心你的胃。电视屏幕上写着,小孩,我心疼你的眼睛。
环顾四方,一屋子都是幸福。
漓江问过许颜:“是否后悔跟着这个连三餐不济的我?”为了买房子,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向三寿借了一部分。
许颜说:“不。面包时常有,可爱情不常有。”
和许颜手拉手地走在桂花树下,漓江忽然就很想在她脸上亲一口。暮色里,花瓣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漓江微笑着替她拿开。她踮着脚亲吻他的额头,似乎可以听见彼此心内花朵绽放的惊喜和慌乱。是这样的欢喜着。连空气里,也满是落花与树叶的清香。
偶尔漓江能够按时下班,立刻赶去许颜所在的商场接她,去菜市场买简单的菜,牵着手回来。长而直的小巷,路灯昏暗,许颜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灯光给她的身影镶上了一条斑驳的影,她回头对着漓江笑,甜美如幼童。
漓江走在她的影子里,好似没了主意,一切随她。如果可以,就这样走上一世也是愿意的。
幸福是什么?幸福不过是她做饭,他洗碗。灯光下,两人的影子重叠,无可分开。
都说贫贱夫妻可以朝夕到暮年。是不是这样?
是不是这样。
有一天凌晨时分,许颜猛地抱住漓江,说:“生活多美好。”漓江不禁奇怪她的突然。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做了恶梦,醒过来发现是梦,而且漓江还在她身边。顿时就觉得生活美好了。
许颜喜欢边啃苹果边同漓江说话。她始终是美丽的,笑的时候喜欢扬着头,很有感染力,静下来的时候,似有灵魂。
有时候夜里,许颜会给漓江读上一段名著。她喜欢《麦田守望者》。可到了最后,这本不厚的书都没能读完。多年后漓江还能清晰地记得其中的情节。霍尔顿说:有一大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那么多小孩子身边竟没有一个大人,我的任务是在那儿守望,如果有哪个孩子往悬崖里奔来,我就立刻把他拦住——因为孩子们都在狂奔,不知道前边是悬崖边了,我得把他们拦住。我只想当个麦田守望者,我知道这是痴人说梦,可我就是喜欢干这个。
漓江对琥珀说,对于许颜,我也愿意拿一生来守望。
当漓江和许颜正享受着贫穷的幸福时,秦力经历着富贵的痛苦。他看起来仍是老样子,和哥们儿到处混着,打牌叉麻将,四处闲逛,看着他们调戏漂亮女生。也起哄,声音最响。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他向来是个热闹的人,大大咧咧的。有点儿小坏,但不过分,加上家境优越,很骄傲。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连心爱的女人都失去了。他觉得厌倦,无比失望。
他是个隐忍的人,习惯把痛楚深埋在心底。可它们却像吸足了水分的植物,疯狂地在心底缠绕,膨胀,生长,把整颗心胀裂,每一条缝隙里都是无尽的悲哀。
他不想失去,于是苦苦地求,哀哀地求,仍没有用,她转身,一再转身。
秦力失眠。
深夜,躺在床上,希望自己可以睡过去睡过去。可是忽然看见许颜的脸在黑暗中,他伸手想去抓她,没能抓住。她俯下身来对他说,秦力,抱歉我不爱你。他看见她脸上的决绝和冷漠,试图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忽然惊醒过来。
坐起来喝水,抽烟。
不知道有什么话是永远可以放在心底的?如果每一句话都可以一笑了之,如果在一起一年多的时光只能换回她一句:不爱。
那天,许颜在商场里上班,推销着洋酒,又见秦力。
他站在她面前,一直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依然那么美丽,神情冰冷。那张脸上写满不欢迎的态度。他伸出手去,想抚摸她的面颊,那张亲爱的脸。她是他不能舍弃却又不能拥有的奢侈和无望。
可她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闪开身子。
秦力的手僵在空中。他觉得黯然,许颜这样的女人,他是抓不住的。
仇恨当真可以杀人。秦力是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始终不懂得原谅两个字的具体意义,在爱情上更是。他终于被自己内心的嫉妒和不甘折磨得发狂。
他说:“小颜,我们不要冷战好不好?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说到做到!”
她答应了。
秦力等许颜下班,开车到了一家酒馆,点了好多菜,都是许颜爱吃的。他不吃,看着她吃,自己只喝酒,和她碰杯。等她吃完,他给她递烟,说抽一根,许颜说不抽。秦力就说:“从前,你拿我的烟做做样子,那姿势特别有味道。”
听了这一席话,许颜有点伤感了,那时候,那时候两个人也是快乐的。就算并没有多少激情。
看着许颜点着火喷出青色烟雾,秦力的面色突然惨白。许颜抽完烟,说酒喝得有点儿多头晕得回家赶快躺下了。秦力也不勉强,说:“好吧,我开车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这个晚上之后,许颜不再是许颜。她学会如何购买毒品,学会了如何让有限的毒品吸食得更久一点,身上总藏着 K粉,洗手间里有锡箔,身上有可疑的化学药品气味,看人的眼神永远隔着雾。她心里恨透了秦力,尽管他找过她多次,声明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这一生都不会再为缺乏毒资而发愁,她每次都把他骂了回去。
有天夜晚,漓江下了个早一点的班,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两个人搂着看电视。许颜觉得热,汗水不断地出来,眼泪也随之而下,全身肌肉开始疼痛,她知道是毒瘾上来了。
漓江担心地问:“小孩,小孩,你怎么了?”
许颜推开他,说:“热得厉害,我去洗澡。”急急忙忙地抱着衣服跑到卫生间。她坐到卫生间的地上,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把里边的白粉倒在随身带着的口香糖的锡箔上,打着一只打火机,锡箔上顷刻青烟袅袅,她如饥似渴地大口吸着。
正吸着,她听到门边有什么响动,她抬头一看,全身僵住。
卫生间门口,是漓江极度震惊的脸。
第11章
生命也许是一场无声的宁静。那个走到时光背后的人,本来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想起。却不曾想,在偶然深夜的梦中,还是和他重逢。梦里,他已落魄,笑容哀伤,生着重病,躺在琥珀怀里,面前是春天清晨雨后清澈的空气,和满目清新的梧桐树叶,似乎是在小河边。琥珀看着它们,觉得全是背景,他对她说着缠绵的情话,琥珀在梦中都知道那只是为了哄她开心。可她早已学会给人留几分面子,并不去拆穿,只是笑得泪雨缤纷。
醒后无限怅惘。呵,终究是过去了。关于那个叫作周智杰的初恋情人。他们相识于大二,大四的时候,周主动提出和琥珀分手,之后有人看到他身边有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那女人据说是某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夫家很阔。
周对同学解释,说是表姐。有人说:“表姐表姐,表面是姐吧。”
分手后他们再无联系,哪怕在校园里碰到,连招呼都不打,冷冷走开,已如陌路。
琥珀最后一次见到周,是在他的毕业酒会上。作为广播台的主持,她也应邀出席。周还是端酒过来了,她跟他寒暄,和他对饮时发现他右手的小指断了一截。那时她还爱着他,定定地看着,很心疼。
他看到她探询的目光,自嘲地笑,也不回避:“被她剁的。”
琥珀不再说话,心下雪亮,知道想必是周偷腥被那女人发现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选择的生活。
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是个目的太明确的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能要什么,什么对自己有利,一条一条,将利弊反复权衡。事到如今,琥珀已能明白他,但是仍不能说了解这一类男人。他们是独立的个体,都不一样。
她坐起来,喝掉一杯睡前放在床头柜的蜂蜜糖水,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发着呆。几分钟后,手机响了,屏幕发出悦目的蓝光,铃声是王菲的《打错了》。
是苏漓江。他给琥珀电话:“我在江边。你要过来吗。我在这里等你,吃饭去。”
琥珀问清楚了具体方位之后说:“好。”
走出小区的门口,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筒吃着。旁边有个老头儿手里拿着收音机,胡乱转了个台,里面放着《你的样子》,是林志炫版本,比罗大佑的显得要轻快些。琥珀听了一会儿,等了几分钟,621路姗姗到了。
下车时琥珀沿着世纪大道慢慢地走,路人很多,天色不太好,也许会有一场雨降临。
远远看见漓江靠在栏杆上,面朝江水,旁边有人在玩牌,兴奋地叫:“红桃2,哈哈我赢定了。”
很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但是很快乐。而漓江,琥珀叹了口气:“漓江,你该快乐些。”
漓江没有回答琥珀的话,自语似地说:“最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看看江水了。”
又说:“上海这么大,令我觉得安全。”
琥珀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地站着,有风吹起衣袂,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陪他站着,仿佛就这样站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