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特典_by_钢金属的教皇-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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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育碧张手已空,他大骇。他弓弩一瞬目之机已经分落两半,撒手抛出。
他竟然赤手空拳着面对着凶悍强徒。
此刻室内桌椅,杯碟都自身旁向四外飞散。
这场争斗攻击异常迅捷流畅,来袭之人沉稳老练,机智无畏。他百忙之中受重伤却不慌不忙,身随刀走冲刺、凝神、举劈、立斩弓弩与两半诸般动作一气呵成,立时扭转局势,临阵变机发挥得淋漓尽致,风魔电彻如花火一般绚烂,快捷。
袭击之人身穿着太监服色浆黄袍服,手中一把雪亮佩刀却亮的扎眼,削铁如泥。他大刀横扫千军,力大风催,刚猛无伦。临死之际更无顾及,扑上进前连番痛施杀手,不给太子转身逃走,张口呼救的机会。他血勇无比,不顾胸前重伤贴身跳至太子身前,左挥右砍,在他近身之处手臂圈内连试狠招,急欲将太子一刀毙命。所佩刀刀锋所及毛发皆断,势不可挡。
太子刘育碧手中失掉了防身兵器。虽身有拳术经历过凶险,却非暴虐亡命之徒。三两招式一过就被刺客逼得连步后退,狼狈不堪险象环生。
常言道刺客杀人于无形、杀人无需二次拔刀、杀人功成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而今日这伪冒太监服色的刺客就是其行业中的绝顶高手。专职,勇猛,无惧的无上利器。堪比旧日之专诸要离,貌似荆轲。
明月斜映室内青砖,映照的人影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刘育碧知他身受重伤苦挨时间。他急切间也不慌张与他周旋。突然间他被刺客刀锋扫中倒地,那人大喜猛然扑上抬刀就要砍。刘育碧翻身滚开一跃跃起。刺客紧随其后一步不落其后。都是一扑一倒一跃,紧跟不放。
刘育碧突道:“看看你的血能流到几时?!”
刺客一愣,身子此刻间正跃到半空中,竟然感到头晕眼花身子绵软。双腿气力一瞬间尽失了。他血脉喷张,胸口伤口血流若喷。直直的喷到了前方刘育碧的身上。人也自半空中一下子掉了下来。
刘育碧大喜,他转身直奔门口而去。这两步而去,已是两人间拉开了空挡距离。刺客再想前去追赶,已是来往不及。他二人心中都很清楚,刘育碧出的房门扬声一唤,这满驿站的禁军侍卫惊醒过来扑天盖日踏来,万刀同下几百人也都被一气的跺成肉泥了!
那刺客还想追赶却又不及。
他仰倒在地,翻身而起,身子正落在地上一人身上。刺客抬手一刀便插在地上庄简的臂上。庄简本来忍耐着不出声音,突然钢刀袭来一阵剧痛,他张口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刘育碧猛然间止住脚步!应声回头。
刺客脸色狰狞跪于庄简身旁,他抬手一刀就割在庄简手臂上。那刀削铁如泥,立马将他一片皮肉削了下来。庄简痛得又叫了一声。
刺客瞪着刘育碧,嘶声道:“你再敢走!”
刘育碧脸色大变全身摇摇欲坠。他张口脱口叫道:“你!你可,不能伤他!”
此话一出口,三人面色都变。
场中局势也变了。
刺杀太子之来人,立刻抬手恶狠狠一刀再砍庄简肩上,口中道:“你心痛,是不是?那就跪下!”
庄简又挨了一刀,他清醒过来脸色惨白紧咬着牙,却是再也不出一声了。
刘育碧脸色青白,全身衣衫嗦嗦而抖。他唯一迟疑,那人又仰刀再斩。
刘育碧外强中干,他貌似镇定嘴唇都哆嗦了,眼望着周维庄全身浴血,再也逞不得强。他普通一声跪下。
庄简瞧他跪下,脸上肌肉抽缩,全身都在打颤。
刺客看了好似不敢相信,楞了愣竟哈哈笑了起来。彷佛看到了天下最滑稽的可笑事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他手里抓住庄简的脖颈,带着庄简全身微颤。
“刘玉阿刘玉,你真是刘玉吗?”刺客大笑道:“你真的是昔日一语不合就杀东宫将士取首级以赠丞相的刘玉吗?!你怎么好似女人软弱不堪!”
庄简附在地上咬牙不语,眼前蒙上了一层水汽。
刘育碧面孔现出了绞痛的神色,口中声音都颤了:“你要金银,权位都可!就是,就是不要伤他!”
那人哈哈大笑尽了,瞪着他睚呲目裂:“金银权位我都不要!要得就是你的一条命!刘玉,你所杀的东宫将士藤执乃是我之亲弟,他昔日老实纯良你为显威杀他,可能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刘育碧心肠俱断,这仇不共待天!金银权位可化解不了!他跪在地上试图著力挽着狂澜:“这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周维庄并无瓜葛,你放过了周维庄吧!”
刺客藤云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你死的明白!刘玉,你也有放不下的心事啊!你也有舍不得的人阿!我原来还以为你没心没肺,所以不知道伤心的滋味哪!”他遂抬手便在庄简肩上又戳了一刀。
刘育碧听他说得决绝,知道今日决不会善罢。他瞧着周维庄周遭血泊越流越多,彷佛满身的血都流尽了。这红彤彤地血一片片的晃着他的眼,裂着他的心。
刘育碧看到庄简在咬牙强忍不呼痛,这无声之痛令他更痛,活脱脱便是一片片在削他的心,他肝肠寸断都搅得碎了,明知此时不能乱了心,但是水汽凝在眶中都撑在眼中撑了半晌,终于撑不住了。
他的热泪一下子洒落在了脸庞上,心中恍惚惚的茫然失了方寸。他关心则乱,辨不清来路去途,他惊惶失措哑着嗓子失声道:“周维庄,你,你是不是,很痛啊?”
庄简心骂这人真蠢,他张口愈骂你若是转身走出了房外,一声大喊便招来了侍从,怎奈何不能杀了刺客。难道他庄简不会装死吗?!
奈何这话在口中,脖颈受伤却是哽噎难言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不住的沾满眼眶,微一眨动,嗍嗍而落到了血泊之中。
这人怎么这么蠢,还没有学会独善其身?明哲保身?!
这样子怎能登上皇位?
这情势让他怎能放心?
难道昔日张妃,现日曹后两人都重托了他关照其子。他庄简两次爽约便要去见阴曹阎王吗?
他庄简死都不得其解脱……他哭个什么?
刘育碧跪地痛哭起来,他昔日严厉肃穆,心如铁石性情收敛的极严。眼下见了庄简受苦,实在根本的触动了他的心性。周维庄在他心慕中已非常人,早已是当作父母兄弟亲人情人一般的相处相守不肯放手。
他父母兄弟这世上最亲最近之人具已死伤或是冷漠生分。他将对于他们四倍的怀念热切都凝聚于周维庄此人,都已牵挂在周维庄一身。现在看见了此人因自己遭祸将死,他竟然身受其痛,彷佛失母失弟跌崖险死之痛,丧乱之苦流离之痛再现其身,一丝一毫都忍受不了了。
刘育碧失声大泣道:“我看见了你受伤,心里竟然这般难过。周维庄!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你受伤!我的心这般痛!”他真情流落,心中激荡恍然然的大声无助的哭诉悔过,涕然泪下。
这话说得至诚至性,发自肺腑。倘若是平时平日,刀悬脖颈他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此刻他面对着庄简受重伤俯地,在他面前被刀刀受尽凌辱痛楚,竟然束手无错失魂落魄直至到惶惶然天都要塌了。
这时情势彷佛回到了他幼年每日在生死关头,生卧徘徊夜不宁,身无亲人苦泪煎熬不得所终。由此此人瞬息间失态乃至迷了心魂。
庄简俯于地上脸面嘴唇都剧白,心中寒切切的魂魄都失散了境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恨这刺客手迟不一刀杀了他,怎教他听到了这种言语再受这痛撤心扉之痛。这种凌迟剐之痛楚。
他每年都曾祭拜亡灵多烧纸钱,每日都行善积德不伤蝼命,这世上有罪的人何其多,为何反复偏偏一刀刀磨死他的心!
他脸上热泪飒飒而落。转瞬滴入了热血中,化为碧水。
横渡红尘本就各凭天命,管他痴情、多情、薄情、温情、寡情、钟情、深情?情情意意都每人各自斟酌各自珍重。
谁也不能持刀威迫他钟情与他,人人自恋惜情!你自身多情扰无情,自费思量,尝尽薄情苦乃是自讨苦吃。怎么能教他人的一颗冰冷薄情心坠入浊世间受尽那冥冥黑夜、滔滔苦海、焰焰火宅之苦。
庄简厌倦情义只为活命,神明却不给他黑夜灯烛、苦海舟航,火宅雨泽!
刺客藤云已然挥刃只逼太子身前,抬手挥刀至他前襟,太子哭得痴懵,被他一刀正划中前胸。胸口衣衫随风而开,刘育碧不退反进,他探身欺身至刺客近前,整个人都扑上前去,藤云吃惊手中钢刀一偏正中他右臂,利刃对穿过去。
刘育碧直扑到两人近前,臂上带着刀却不理会。他伸手自藤云身下夺过庄简,热泪一颗颗撒在庄简的脸上。他伸出双手抱住庄简,恸泣着道:“周维庄!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哭着不断抹着庄简身上的血迹道:“周维庄,这都是我的过错,我好生对不住你!”
庄简恍惚中看见他胸口长袍破开处露出肌肤,在右面胸膛上有个淡淡刀疤。那是十余年前在悬崖上一刀飞掷令他跌落悬崖的伤疤。多年来,这伤口也在庄简心中隐现隐痛,今日此时此刻见了,庄简浑然魂魄离开了躯体,直直飘零散开了,一丝丝的烟消云散……
他伸出空出的单手,磨嗦着地上之弓弩,他自太子身旁,用手微抬弩箭,手指轻颤,那手掌大小的铜弩上有刻度望山。此为连弩,可依次发射三支箭矢。方才太子一箭洞穿藤云之胸,却被刺客仰刀劈了半侧弓壁,却是机簧弓发无坏,箭上尚余被斩断箭头的半只铁矢,骠骑大将军裴良最擅长统率连弩精兵,与之对敌的匈奴铁骑都望风而逃。骠骑大将军令人制作精铜所制连发弩机以赠太子。“劲弩长戟”“游弩往来”,此是汉人之长技也。
庄简眼前模糊。他危机关头口中终于吐露真言,说出了十年来的第一句肺腑之言:“是我,对不住你!刘育碧。”
他举弩机,轻扣手指。自弩机之中“铮”的一声轻响,一声尖音回音袅袅。刘育碧悚然而惊。自他耳畔,半截铁矢笔直的激射出去。真如同流星赶月灿灿疾风。飞矢快如风,去势猛如虎,如一只标枪般陡然间逆转乾坤。
半只矢箭凌空射去,正中了藤云的面门眉心,藤云双手掩面全身都被千钧之力的铁矢去势冲撞于地……
庄简满脸都是刘育碧的热泪,他眼眶中沾湿了他的泪:“我对不起你,刘育碧。”
看朱成碧55
夜深天寒。
室内门窗闭塞。庄简和刘育碧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刺客藤云在地上翻滚着,双手掩面,直至气息咽咽,静默死去。
刘育碧俯在地上抱紧了庄简,庄简也伸出双臂回抱住他。两人紧紧而抱全身都颤。
太子全身筛糠般抖,彷佛是在地狱中还过魂来。他紧紧得抱住庄简脸上泪水未干,口齿都打颤了:“周维庄,你没死吧?”
庄简伸手揽住他的背,安慰着他:“我没死,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