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兰陵-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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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控诉着他,不断折磨着他。
为什么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在自己面前死去?为什么明明知道凶手是谁自己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为什么自己还是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为什么
宇文邕不停的责问着自己,对宇文护的恨意更深,他只想用自己手中的长剑将那毒杀自己两位兄长的仇人除之后快。
可是宇文毓死前的话又浮现在自己脑海,的确,现在杀宇文护,还不是时候,也非良机。
杀了他,不过只能报了杀兄之仇,但是他的爪牙还遍布整个朝堂。成大事者,必要隐忍,蓄势待发,最后一举摧毁敌人的所有势力,才是上策。
宇文邕紧紧闭上双眼,隐忍着心中巨大的痛苦,手也因为握的太紧而微微颤抖。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清明坚定一片。
邺城。
郑嫣猛然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看着帐顶,心中有些不安开始蔓延。
竟是弥罗。
许久没有梦到的弥罗,一脸绝望的走向自己,突然自远方走到自己面前,将自己紧紧抱住,然后郑嫣便觉自己颈间阵阵凉意,那是泪水滴落的冰凉。
那冷若寒霜的泪水让郑嫣一惊,从梦中醒来,顿时倦意全无。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弥罗,她所认识的弥罗总是冷漠沉静的,就连他在念慈湖边提起自己母亲的时候也只是淡漠的,刚刚梦中那般绝望忧伤的弥罗,郑嫣从未见过。
心中不禁开始担忧,莫非远在长安的弥罗发生了何事吗?
但是这样的担忧却终是担忧,相隔千里,相隔多年,如今只怕是连彼此的容颜都已认不出来了。
黑暗中,郑嫣微微一叹,然后目光无意落在铜镜前的那个被锁住的锦盒上,自从上次从长安回来,她便将那块紫玉安放于盒内。
莫然只叹命运弄人,物是人非何时能休?
第二日一早,一夜没有成眠的郑嫣早早便起了床。
“小姐,这么早,你怎么便起来了?”南宫不由有些吃惊,许是疲惫的原因,郑嫣近日来总是起的很晚,像今日起的这般早倒是少见。
“睡不着,便起来了。”郑嫣喝了一口清茶回答道。
“那我赶紧让人给小姐你准备早膳去,这几日小姐起得晚,厨房那边恐怕今日还算按往日给小姐备着早膳。”说完南宫便匆匆退下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郑嫣起身笑了笑,然后挑了件浅蓝色的纱裙换上,头发用银色丝线织成的发带简单挽起,满意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长安,新君即位。
宇文邕有些烦闷的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金丝龙袍,紫玉金冠束起头发,腰间龙纹腰带,那些张牙舞爪的金龙栩栩如生,似是下一刻便要从那衣服上凸显出来,肆意整个人间。
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熟悉却让宇文邕恨之深切的声音传来:“皇上,登基大典的吉时快到了,臣特来请皇上前去,莫要误了吉时。”
宇文邕脸上的烦闷随着敲门声而中止,漆黑眼眸中闪现一丝狠戾,但是转眼便消散而去,只剩顺从和漠然。
将门轻轻拉开,宇文邕淡淡笑道:“有劳晋国公了。”
宇文护满意的一笑,“皇上言重了,吉时快到,还请皇上移驾大政殿。”说完,宇文护对身旁侍从使了一个眼色,不一会龙辇便至。
“晋国公操劳了。”宇文邕望了眼台阶下的龙辇,然后侧首恭顺的说道。
“皇上言重,为皇上分忧,乃是臣的职责。”宇文护低下头,声音恭敬,但是嘴角却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宇文邕淡笑着走下台阶,慢慢坐上龙辇,眼底闪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公元560年,北周明帝宇文毓遭刺客毒杀,临死前传位于四弟鲁国公宇文邕。宇文邕即位后,改年号保定,大赦天下,闲赋在家的晋国公宇文护重新官复原职,大权顿时又重新回到宇文护的手中。
——《北周史》
第一百零七章 踏尽千山无人识
“宇文毓的遇刺,其实并不意外。”邺城郊外三人策马驻足,长恭在马上淡淡说道。
“说是遇刺,想必也不过是宇文护的遮掩之词,到底是死无对证的悬案,这弑君的名头他倒落了个轻松。”靖轩驱马上前,视线落在远方接天的云彩上。
长恭赞同的点点头,“不错,明帝的威望这几年在百姓口中呼声渐高,加之又有贤臣辅政,对于宇文护是一个莫大的威胁。他独揽大权多年,自然是树敌颇多,又毒杀当年的宇文觉,若是有一日宇文毓羽翼丰满,新帐旧账一起算,第一个除的人便是他。而这个道理,宇文护也深谙不已,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扫除眼前的障碍和威胁。”
“欲盖弥彰,终有一日,他必会多行不义必自毙。”一旁的郑嫣插话道。
近日长安传来明帝驾崩,其弟宇文邕即位的消息,短短数年,北周便相继死去两位正值盛年的皇帝,一时间哗然一片,而每个人也都在暗自揣度这其间不可告人的皇室秘闻。
长恭转过视线,望着一身白色劲装打扮的郑嫣,轻声一笑:“至少如今明帝一死,他确实是暂时安全了。”
郑嫣点头,“只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而他平日又嚣张跋扈,虽然一揽大权,却不知为人之道,狂妄自大,羽翼之下又多是宵小之辈,真正忠心对他的又能有几人。终有一日,大祸临头,便是灭顶之灾。”
靖轩和长恭闻言皆是望住郑嫣,心中微微的震惊,虽然郑嫣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但是却终是个姑娘家,没想到竟能有这般见地。
“嫣儿似乎对宇文护十分了解?”靖轩不禁问道。
郑嫣回望了两人一眼,然后转过头望着远处的接天一色,淡淡说道:“我曾与他有一次正面的交锋。”
一旁听到郑嫣的话的两人俱是一惊,然后不可置信的将视线紧紧定在郑嫣身上。
郑嫣察觉到两人难以置信和探问的眼神,冲两人淡淡一笑,解释道:“就是上次我从长安回来的时候,我在路上陷入了宇文护的包围。”
不等两人说话,郑嫣接着说道:“许是他得知长恭身在长安的消息,便带领精兵前来追击,却不想长恭那时已经带着灵芝草去了沧州,于是一路追来便只遇到一同前往的我。”
“那后来你是如何脱险的?”长恭光是听着都觉心惊,心中也开始恼恨自己的先行离开,让郑嫣独陷险境。
“虽说敌我悬殊,可是我也不会坐以待毙,自然是要奋力一搏,但是宇文护的武功很高,再加上手下又是精兵百名。眼见我与南宫快要敌不过之时,正准备想着如何全身而退时,却突然冒出个黑衣人救了我和南宫。”
“黑衣人?是何许人?”长恭皱眉问道。
郑嫣摇摇头,“不知道,他救下我们之后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而且他蒙着面,我未曾看到他的样貌。”
总算有惊无险,长恭和靖轩心中一松。但是想想还是觉得后怕,长恭按捺住心中刚刚陡升的不安和紧张,不禁责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出来。”
郑嫣吐了吐舌头,“我不是害怕你们担心吗,再说我也平安无恙啊,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见郑嫣那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长恭突然想狠狠的教训郑嫣一番,毕竟那么大的事,自己到现在才知道,若不是今日提起宇文护,只怕自己会一直蒙在鼓里。
只是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能从宇文护一众精兵中救出郑嫣主仆二人,想必武功造诣已是很高,而他又为何要救郑嫣?
长恭不禁将视线重新转向郑嫣,眼眸中闪现些复杂的神色,但更多的还是坚定的守护,不管如何,以后绝不会让她一个人身陷险境,也绝不会有这下一次了。
好在有惊无险,不然自己只怕会终生追悔莫及。
蓦地长恭突然抓紧郑嫣的手,也不管还有靖轩在场,不容置疑的说道:“嫣儿,绝不会有下次了,也不可以有下次了。”
郑嫣一愣,点了点头,然后浅笑道:“你紧张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不会让你独陷险境。”长恭坚定的许诺道。
郑嫣微笑,眼中柔情渐显,然后轻轻点头应道:“我知道。”
靖轩见两人如此,感概一笑,然后一扬马鞭,向草地的前方驰去。
郑嫣和长恭望着云霞照映下靖轩的背影,相视一笑,然后亦是扬起马鞭,追上靖轩。
广阔的草地上,三人驰骋,在云霞的光晕下定格成生动的画面,欢声笑语,回荡在这最广袤的天地间。
待马儿都累了,三人才跃下马背,朝着蔚蓝的天空席地而坐。长恭拿过郑嫣手中的上好花雕,递给她另外一壶酒。
“近**怎么也开始饮酒了,这花雕太过浓烈,不适合你饮,这是陈国进贡的梨花白,味道清雅,酒亦是极香,你且试试。”
“不过是近日无聊,便也品品酒,倒觉得这其中文章可大了。”郑嫣接过长恭递过来的酒壶,揭开酒盖,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扑鼻,浅尝一口,倒确实清淡,不似花雕的浓烈和灼人。
“你从哪弄来这样的好酒,倒的确深得我意。”郑嫣饮了一口便觉齿间萦绕着梨花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要再饮一口。
“不久前皇上赏赐的,你若是喜欢,改日我差人送到丞相府便是了。”
“如此甚好。”郑嫣眉头一扬,高兴的说道。
长恭无奈的摇了摇头,叮嘱道:“不过酒虽不烈,但是还是不可贪杯,平日里少喝为妙。不然郑大人可要怪罪我了。”
“我自然知道,只是难得遇上这般清雅的酒,梨花所酿,果然不凡。”
梨花香气带着些许酒香,美酒一盏,此生无憾。
“对了,如今北周即位的新帝宇文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放下酒杯,郑嫣不禁问道。
世人对宇文邕所传很少,郑嫣只知道此人年幼时深受其父宇文泰的宠爱,并且还受到当时西魏大将拓拔将军的赏识,可谓是少年成才。
只是仅此而已,其余的便再也不为人所知。
长恭摇了摇头,“此人向来冷漠孤僻,世人对他所知亦是少之又少,只闻得他儿时聪颖非凡,被誉为当时的神童。而现今又是个模样,便无人可知了。”
不错,宇文邕这个人,是一个谜,很少有人了解他,也无人了解他。
这样的人,如今位及高位,恐怕亦是不凡。
隐隐的,长恭突然觉得此人将来必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传闻此人虽年幼睿智,但是待成年后,便整日迷恋于声色,流连于烟花之所,早已没了当初的聪明才智,变成了个十足的不学无术的皇室子弟。”靖轩在一旁淡淡说道,却又突然话锋一转,“只是这一切也许不过是表象而已。”
长恭赞同的望着靖轩点了点头,“不错,我倒觉得此人不过是用表面来掩盖住所有的光芒,隐忍待发,然后一击中地,以迅雷难掩之势扫除面前的所有障碍。如果说宇文护是一匹野心勃勃的狼,那么此人必是假寐隐忍却实则凶猛无比的虎。”
蓄势多年,用假象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其实早就洞察一切,只差一个机会,只差最后致命一击。
第一百零八章 风云暗起诡谲生
长定殿中,北齐皇帝高殷负手踱步,有些苍白的清秀面容上,有些微微的疲倦,眉头深锁,似是有什么难解之题困扰已久。
一旁的杨愔见高殷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禁上前继续进言道:“皇上,常山王和长广王不除,必定后患不穷啊,臣跪请皇上早下决心啊。”
高殷扶起欲跪下的杨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