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一个死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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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两位乘客都是男人,而且这时他们全都睡着了。
一道反射过来的灯光突然照在了她一直在注视着的那扇光滑的镀铬车厢门上。
“她刚出来,”她把说话声压得很低,只发出一阵嘶嘶声,伴随着一阵激动的
身子扭动、 转身, 她已下了座位,仿佛这是件性命攸关的事,得立即去做似的。
“快点!赶紧!我们的机会来了。快过去。别让其他人抢在我们前面。过去三个位
子那儿有一个胖女人正带着她的东西一点一点挪过去呢。如果让她先到那儿,我们
可就栽了!”她相当激动(在她眼中,似乎生活中的每件事都是十分有趣,令人激
动的),因了这种激动的情绪,她甚至推了自己的同座一下,敦促她:“快跑!去
帮我们把住那扇门。说不定她看见你在那儿后,会改变主意呢。”
接着,她立刻毫不客气地、没良心地在她的丈夫身上乱捅,让他清醒过来。
“快!休!快拿起小提箱!要不就没机会了。就在那儿,傻瓜。就在上面的行
李架上——”
“没问题,别急,”还是昏昏欲睡的休嘟哝道,他的双眼依然还罩在他的帽檐
底下。“老是谈啊,谈啊,嘟嘟嘟,嘟嘟嘟,谈个没完。女人生来就爱喋喋不休,
唠叨个没完。”
“可男人只要不催促他的话,他生来就是慢慢吞吞的。”
他总算把帽子重又戴正。“现在你又要我干什么?你自己已经把它拿下来了。”
“哼,把你的一双大脚挪开,让我们过去!你把路全给堵住——”
他像拉起吊桥一样,曲起两腿靠近身子,用手抱紧它们,等她们出去以后,又
把两腿重新伸直。
“你们这么匆匆忙忙到哪儿去啊?”他傻乎乎地问道。
“瞧,这人不就是蠢么?”帕特里斯对她的同伴说。
她们两人几乎是顺着过道奔了过去,根本无暇再去跟他细说分明。
“他自有三十六计,可在紧急情况下,它们根本帮不了我一点忙,”途中她抱
怨着,一边扭动门把手。
他已经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们,全然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接着他“哦”
了一声,这时,即便不说她们引起的这阵骚乱,他也总算明白她们要去干什么了。
于是,他又重新把帽子拉到了鼻子上,刚才这种由女人的逻辑引发的动乱打断了他
的小睡,现在他又要旧梦重续了。
帕特里斯已在她们身后关上了镀铬的车厢门,同时,还没忘了把门里的锁扣扭
动一下,决然地把外人排斥在外。这时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了。我们进来
了。占有是法律的核心。我准备把这儿占下了,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她斩钉截铁
地宣布道,一边放下了小提箱,打开了箱盖。“如果有人想进来,那就只好让他去
等着了。反正这儿的地方也只够两个人呆的。即便如此,也总该是极要好的两个朋
友才是。”
“不过,差不多也只有我们两人这么过来了,”海伦说。
“哼,还会有人么?”帕特里斯从小提箱里取出一团雪白的面巾纸,分给了朋
友一半。
“住在欧洲的时候,我想死这些东西了。不管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钱,都没法
得到它们。我总是问啊问的,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打住了话头,看着同伴。“噢,你没有什么要搓掉的,是吗?喏,给,把这
些搽上去;那样你脸上就会有东西要搓掉了。”
海伦笑了起来。“你真让我觉得好笑,”她以一种赞羡的口吻说道。
帕特里斯耸起肩膀,顽皮地做了个鬼脸。“这可是我的最后一回尽兴放纵了。
从明晚起我可要规规矩矩的了。镇定严肃。”她扮了个鬼脸,同时把指尖放在腹部,
俨然是一个拘谨的办事员的模样。
“噢,是因为要见到你婆家亲戚的缘故,”海伦记起来了。
“休说他们倒一点不像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模样;我根本都不需要担心什么。不
过当然喽,他可能会对他们稍稍有一点偏心。如果他没偏心的话,我倒也不会老把
他放在心上了。”
她在两边脸颊上各涂上了一个玄妙的白色圆圈,然后把它们一点点画开,在此
过程中她的嘴一直张得大大的,尽管在完成这种化妆打扮时,根本没必要把嘴张得
这么大。
“来,自己动手吧,”她邀请道。“用手指伸进去挖一点。我吃不准它是不是
适用于你,不过它很好闻,因此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你告诉我的那些全是真的么?”海伦紧接着问道。“他家的人到现在为止从
没见过你吗?我真没法相信。”
“我发誓,我说假话就去死,他们从来就没瞧见过我一眼。我是在欧洲碰到休
的,就像我今天下午跟你说的那样,我们就在那儿结了婚,我们在那儿一直住到现
在。我的家人都死了,我靠一笔奖学金生活,我是学音乐的,他在一家政府机构里
有一份工作;你知道,就是那种用人名首字母作名称的公司。他家的人甚至不知道
我长什么样!”
“你难道连一张照片也没寄给他们过吗?甚至在结婚后也没寄过吗?”
“我们甚至从没拍过一张结婚照呢;你该知道如今我们这些年轻人的。乒、乓、
砰!我们就结婚了。我有好几回都想要给他们寄张我自己的照片去,可我对自己的
照片从没有过一张满意的。你知道,我是怕难为情;我总想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很好
的第一印象。有一回,休甚至在一个摄影师那儿为我安排好了一个照相的时间,可
等我看见样片时,我说,‘你要把这种照片寄去的话,我就去死!’这些法国摄影
师可真是的!我也知道我总要去见他们的,可这种快照是那么——那么——反正我
照的就是这样的照片。于是我最后这么对他说,‘已经等了这么久,我现在再也不
想给他们寄照片了。我不寄照片,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当他们见到我时,就让他
们看看活生生的我是什么模样。那样,就免得他们产生一个错误的先入为主的想象,
到头来却大失所望。’我也总是检查他所有的信,不让他对我作一点描述。你可以
想象得到要不他会怎么去做的。‘蒙娜·丽莎,’半边贝壳里的维纳斯雕像。每当
我逮住他在这么写我时,我就会说,‘不,你不能这么做!’然后就把它划掉。那
一来,我们就会为此争斗不休,我们两人会满屋子互相追逐,不是我想得到那封信,
就是他想从我那儿把信夺回去。”
有一会儿她变得十分严肃。或者说,至少她看起来想尽力表现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现在我真有点希望我没那么做,我是说,像这样跟他们玩捉迷藏。
现在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喜欢我吗?万一他们不喜欢呢?万一在
他们的想象中我是个跟真实的我完全不同的人呢,还有——”
她就像电台播放的讽刺小品里的一个小男孩,他编造出一个小妖怪,并胡吹乱
侃一通,直到把自己也吓着了才住口。
“你是怎么让水留在这个东西里的?”她自己把话打断了。她轻轻地敲着洗手
脸盆里的那个活塞装置。“每次我想在脸盆里放满水,它总是会打开把水放走。”
“我想,大概是把它稍稍扭一下,然后把它揿下去。”
帕特里斯在把手伸进去之前,先褪下了她的结婚戒指。“帮我拿着它,我想洗
洗手。我担心一不小心会把它弄丢。在欧洲的时候它滑进了下水道,他们不得不取
出整套管子才帮我找到。”
“这戒指真漂亮,”海伦羡慕地说。
“可不是嘛,”帕特里斯附和道。“瞧见了吗?上面有我们的名字,刻在一起,
就在戒指的里圈。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对不?你帮我把它在手指上戴一会儿,那样
才万无一失。”
“那么做会不会带来坏运气?我是说,你把它脱下了,而我却把它给带上了。”
帕特里斯自负地一甩头。“我才不可能有坏运气呢,”她宣称道。这话几乎是
带着一种挑战的口吻说出的。
“而我,”海伦沮丧地思忖着,“根本不可能交好运。”
她好奇地看着这枚戒指顺顺溜溜地慢慢戴到了她的手指根。真奇怪,手指上有
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那是早就该戴在那儿的一样东西,它就该在那儿,可很奇
怪,在这以前却一直不在那儿。
“看来戴着它确是有这么一种感觉,”她痛楚地暗自说道。
火车隆隆地前进着,在她们呆的这个地方,它那不顾一切的吼叫声听起来减轻
了许多,只让人有一种不间断的颤动感。
帕特里斯退后一步,她总算完成了化妆打扮。“唔,这可是我的最后一个晚上,”
她叹了口气。“明晚这时候我们已经在那儿了,最糟的一刻总会过去的。”她抱紧
自己的双臂,好像有点害怕得发抖的样子。“我真希望他们能喜欢他们所见到的一
切。”她紧张地偷眼在镜子里斜睨着自己,仔细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你会一切顺利的,帕特里斯,”海伦神态平静地打消着她的的顾虑。“没人
会不喜欢你的。”
帕特里斯交叉起十个手指,举过头,让她好好看看自己。“休说他们都是些有
钱人,”她又信口扯开去。“有时这种情况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她想起了什么,
不禁窃笑起来。“我想他们准是那样。我知道他们一定还会把我们回家的路费给我
们。我们老是捉襟见肘。我们一向就处于这种境地。不过,我们俩过得可真是快活。
我想,只有当你处于捉襟见肘的时候,那才是你唯一找得到乐子的时候,你说对不?”
“有时候——也不见得如此,”海伦回忆着,不过她没作回答。
“反正,”她的这位密友唠唠叨叨地说着,“当他们一发觉我怀孕了的时候,
事情就糟了!他们不会听任我在那儿生孩子的。事实上,我也不太想那样,休也不
想我那样。他们应出生在可爱的美国,你认为是这样的吗?那是你能为他们做的最
起码的事。”
“有时候你也只能为他们做到这点,”海伦讥刺地想着。“就那么回事——也
不过一毛七分的事。”
这时她也已打扮好了。
帕特里斯怂恿道,“既然我们到了这儿,那就让我们在这儿好好呆上一会,抽
上支烟。看来我们不会把其他人关在外面的。如果我们想在车厢里大声聊天的话,
人们准会嘘我们的;他们全都想睡觉了。”打火机的小小火苗在镜子里一闪一烁,
反射出古铜色的光,并使她们四周的镀铬器具都闪闪发光。她觉得很满足,由衷地
叹息了一声。“我最喜欢在睡觉前跟另一个姑娘这样聊聊天。从我上次跟人有过这
样的聊天到现在已有很久了。我想那还是我在学校里的事。休说我打心底里是个比
女人还女人的人。”她突然停住口,头很好玩地那么一摆,想了一想。“这样究竟
是好还是不好?我得去问问他。”
海伦禁不住笑了起来。“我想这倒挺不错。我才不想成为一个像男人一样的女
人呢。”
“我也不愿意!”帕特里斯急忙表示赞同。“这总令我想起那么一种女人,满
口脏话,从嘴角边往外吐。”
她们俩一起格格笑了一会儿。不过帕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