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雪-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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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玲挣扎着:“别闹,闹什么?志文给你来了一封信,在桌上呢!”
蒋立言停下来,走到桌前,拆开妹妹的信,看了起来:
哥:见信快乐。你和玲姐早回到单位了吧?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儿,你不用担心。
还记得咱们仨人谈论田园问题吗?当时你对我能说出一些见解而感到惊奇,其实,我不是你所想象的没有什么思想;对,我现在是在农村,但这并不妨碍我思索人生中的一些事和事与事之间的关系呀!我是把你书橱里的书都读了个遍,所以也可以说是你影响了我。
你和玲姐的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让我叫玲姐嫂子呀?你也知道,咱爸妈是想让你们早日把婚事办了的,他们做梦都盼着抱孙子。我看你们俩挺好的,可以说情深意笃,祝愿你们早日踏上婚礼的红地毯!我比你小两岁,在咱们这里也面临着婚嫁了,你也看到了,我已象上次那样见了好几回面了,农村男女结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主渠道,虽然已改革了这么多年、开放了这么多年。你问我那个人怎么样,我又怎么说好呢,匆匆见了一面,连一个小时也没呆上,就要依据着模糊的印象和一时的话语来确定终生的大事么?我只能是笑而不答。在咱们这里,却几乎都是这样。如果你想认真一点儿,想再见一次,那就是对对方有意思了,如果见了几次后发觉不合适,再提出分手来,那人们会象看一个大怪物一样看你。有什么办法?自己谈恋爱去吗?哪有机会?!连适合爱情生长的空气都没有。曼丽的事在咱们这里轰动挺大的,我总觉得她可怜,因为作为她那样的一个女孩子,她若想走到一个比较宽阔的天地中去,这些风险和灾难几乎是无法避免的。有时我甚至想让你为我刊登一则征婚启示,把自己放到一个明显的市场上去,但肯定在咱们这里又是“轰动性的事件”。
现在我已见了两个了,一个是做买卖的,经常跑外,据说是很能挣钱,我认为他会见识多一点才同意与他见面的,可坐在一起,发现能说是很能说,就是好象不太厚道,我能感觉出他的目光很浮。还有就是你和我一起见过的,老实倒是老实,工作也比较稳定,家庭条件也可以,但给我一种什么都齐齐地截了一样,样样通又样样稀松,尤其是头脑不算灵活的,也不会有浪漫可言。
现阶段供我选择的只有这两个,爸妈几乎每天都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好象嫌我在家呆的时间长了而急于丢出门一样。我不知该怎么办,就是不从这两个中选,对以后的若干,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你说呢,哥?快点给我回信。
妹:志文
5月23日夜
“志文在信中说什么了?”陈玲见蒋立言拿着信发呆,就问了一句。
“没说什么,她现在准备谈对象呢!”蒋立言吱唔了一句,然后把话题转了:“对了,陈聪的对象怎么样了,她不是和志文同岁吗?你这当姐姐的也该操操心了!”
“我倒是想操心呢!我在家里本身就被操着心,你想会给我发言权吗?现在也没挡着她的眼,自己找呗,这年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谁怎么样?!”
“现在咱们在河中间呢,过渡,过渡,前面是光明大路。”蒋立言颇有含义地说。
“志文找对象我知道,怎么样啦?我看那男的挺木的。”陈玲接着刚才的话茬儿说。
“又能怎么样?生活在农村,有思想有什么用,相反思想倒成了痛苦的源泉,我也就是出来了,要不──哼!”
“你不是迷恋田园吗?怎么现在又觉得愚昧了?”
“这两者不能等同起来,田园与愚昧、开放与迷惘,这四者之间有着相当微妙的关联。不跟你说了,我给志文写回信。”说着,蒋立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稿纸来,开始给妹妹写信:
志文:
你的信收到了。读完之后心里十分沉重。我们都大了,都要面临着许多以前所没有的复杂的问题。我考上大学时仿佛你还小,现在一晃有五年了,你已在我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我一直把你当做原先的小妹妹,所以我们缺少正式的交流。
从信中可以看出,你是一个有思想、有见解的女孩,而我却不知这是你的不凡还是你的不幸?思想是痛苦的根源,而又好象只有在痛苦中才能生出思想。我现在是以一个文化人的身份在这世上存活着,但几乎没有一个时代是文化人的时代!谁也不否认思想的重要性,可又几乎谁都在微薄的物质面前丢弃思想。这样看来,你我所经受的尴尬是一样的。现在我比在学校的时候成熟了许多,时间是使人沉重─成熟的最好方剂,所以现在对你的一些青春性的疑问,我不做什么解答,我想等你再长大一些,一切都会明朗起来的。
陈玲有个妹妹叫陈聪,跟你岁数一般大,她现在也和你一样在找对象,也是谈了一个又一个,不过她的环境要比你从容一些。我没问过她的进展如何,但我不能对你们提出什么指导性的建议,因为现在很多价值观都变异了。以前铁饭碗吃香,大家图的是种种保障,趋之若鹜;可渐渐的“搞导弹的不如卖鸭蛋的”了,商品社会使许多国营企业举步维艰,大批工人陆续下岗,做生意挣黑钱的又吃香了。现在还处于两种价值混淆的时期,尤其在农村;而且现在人们已经失去了信仰,已经模糊了是非,嫁给安份守己的人可能境遇窘迫、生活艰辛;嫁做商人妇吧,又经年不思归!所以在现今下岗、贫困、艰苦与享乐、迷失、沦丧两大可能的对立中,我真的不知该让你走哪条路。
我上面的一些话使你失望了吧?不过也不必。现在社会的转型期就象一辆行进中的车突然拐弯儿一样,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摇摆不定,我们要做到的就是清除一劳永逸、温暖怀抱的观念,没有一成不变的路途,随时可能走运,又随时可能倒霉;行驶在生活的海洋上,要随时准备与翻船的风浪做斗争。心态放正了,一些现象也就不成问题了。
不知我的说法对你怎么样,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开地生活,进亦乐,退亦乐,祝你好运!
哥
5月26日
2、
蒋立言的信寄到临河村时,江家发给江志强的一封加急电报也到了。
张冰这几天还是闷在家里,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几次到了大门又踅回来,一副没着没落的样子。他决定不去见宋春丽了,自从埋葬了梁曼丽以后,他只找过她一次──
宋家的闺房被春丽整得洁净、秀巧:床单被抻得平平展展的,低下头一闻,就能嗅到洗衣粉遗留下来的清香;被褥叠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的小方块,用一块红色方巾罩着。房间的主人也是那么利索,她刚剪了头发,露出来的脖颈颀长而白皙。今天她穿了一件红绸小褂,没有任何装饰的红衬着白净的鹅蛋脸,长长的眼睫毛、乌亮的眼睛,还有那微微张着的红唇都透着一种纯静之美。
这样的春丽能使张冰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他感到了一种柔和之光地照耀,这柔和能抚平一切褶皱、消止任何惊慌,这么多天他却是不能来的,他知道这对自己已是一种奢侈。
宋春丽轻轻推开张冰,小声地警告他:
“上一次说什么了?你不要当耳旁风,我是认真的。”
“什么呀?我们怎么让一个死去的梁曼丽影响呢?忘掉她吧,好吗?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了,我一天也等不急了,我一会儿也不想离开你,春丽──”
“这跟曼丽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过早的走完人生的这个阶段,曼丽使我懂得了珍惜。”宋春丽用手挡住了张冰再次凑过来的唇,语气很重。
“怎么又是曼丽,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张冰急了。
“没有。也许我很倔,但我确实这么想──冰,尊重我一次,好吗?”
“我真不明白!这些天我也好象中了邪一样,怎么这么不顺啊!”张冰无奈而愤懑。
“你怎么啦?就因为我这个决定就这样啦?”宋春丽用疑问的目光盯着他。
“没什么……我、我……”张冰发现自己失态了,却不能更好地掩饰,“你呆着吧,我走了。”
宋春丽没有送张冰出门,两个人都感到了一种隔阂。张冰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好象被一只无形的拳头打了几下,胸口闷闷的。自从下体好转以后,一个烧灼心肺的念头终于清晰了起来──
我已不是原来的我了,一切皆因那个狂乱的月圆之夜而改变,绝不可恢复!
他加快了脚步,踉踉跄跄,他混乱的意识里还知道躲避着村人,他踅身向着村边走去。就这样,他又来到了梁曼丽的坟前。
他的眼前一花:怎么十几天的时间坟上就生出了这么高的野草?!走近一看,原来是往坟上培土时铲过去的草又活了。
……曼丽,你真的很冤啊,你用你未尽的活力催活了这些野草,你已经惩罚过我了,求你不要再阻挠我和春丽了!她是你的好朋友,我会真心真意地待她的,我求你!
“我求你!饶了我吧!”张冰喃喃着。
“冰,你在跟曼丽说什么呢?你求她饶你什么呢?”
一个轻柔的声音如雷一般在张冰的耳边炸响,宋春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他扭过头来,看着一脸迷惑的宋春丽。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这样折磨我呢?”张冰的声音冻结一般的冷。
“冰,什么呀,我知道什么呀?”宋春丽在后面叫着他,声音里满是焦急。
张冰没有回头,他知道一切已经完结,热泪如霰弹一样迸溅。
有人在抽泣,隐隐的、断断续续的,张冰停住了脚步,判断着这悲声的方位。
小西屋。是静默着的小西屋在抽泣。他走了过去,“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见心茹正坐在床边垂泪,手里攥着一张纸,肩头一耸一耸的,压抑着不知多大的悲情。
“茹姐!”他叫了一声,就定在了那里。自从江志强与心茹搬进自己家的那一天起,他就叫江志强为“江哥”,当时江志强谨慎而谦卑地笑了笑,说:“好兄弟,这是你嫂子。”他看了看脸上飞起红云的心茹,没有叫,他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看成已婚的妇人。不叫“嫂子”,呆在一块儿的时候,叫“茹姐”,心茹不再红脸,很开心地笑。
“张冰啊,有事吗?进屋坐吧!”心茹连忙用手擦泪。
“怎么了,茹姐,出什么事了?”张冰见心茹把手上的纸塞进了兜里,“是家里来信了吧?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也许我能帮忙呢!”
“没什么事儿,今天你没出去啊?”心茹平静了许多,只是低着头,脸上的泪痕没干。
张冰看着她,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温暖。她住进来有两个月了吧,每天出入着小西屋,忙碌中有安稳,安静时又有沉思;妈妈多次夸心茹是难得的好姑娘,江志强的上一辈儿积了什么德,修了个这么好的女子跟他死心蹋地?张冰也每每用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渐渐地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好象一下子强烈了起来。
“是不是跟江哥闹别扭了?有什么气甭憋着,说出来就会好一些。”张冰搞不清自己为啥一下子变得如此柔情,他走过去坐在了心茹的旁边。
“不是,我不知怎么搞的就这样了……”心茹仍掩饰着。
张冰看着她的脸,这张脸是俊俏的,以前就有这个感觉,只是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久久的看过。他有些恍惚,说出话来好象不是自己的声音:
“你们不是很好吗?有时候真叫人羡慕……”
“唉!”心茹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觉察出张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