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1-9册-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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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声音汇聚成声势浩荡的洪流,在空中回荡。
海姬柔声道:“快走吧,我们去找鸠丹媚。她要是瞧见了你,还不知有多欢喜呢。今天大千城那么热闹,她一定会赶来的。”
我默然无语,反正我从小就习惯了欺软怕硬。为了不相干的何平强出头,得罪魔刹天和罗生天,更是傻子的做法。我点点头,又低下头,心里忽然感到一阵酸楚的悲哀。
我以为自己和过去有点不同了,原来还是一样。穿着华丽的衣裳,学会了精妙法术的我,原来还是和过去一样,不得不低头。
默默无言地跟着海姬、甘柠真,我低着头,一步步向外走去。一步一步,离开了人群。就像是洛阳的一个乞儿,在抢了半碗薄粥后,慌不迭地跑下狮子桥。
“林飞,林飞!”呼叫我的声音还没有停止,我们离人群越来越远,但震耳欲聋的声音却始终震荡在耳边。夕阳西下,大地渡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我停下脚步,望着天边的彩霞发呆。我记得师父说过,命是自己选择的。
“怎么啦?”海姬担忧地看着我。
“这一生,我都只能低着头吗?”默立了很久,我缓缓地道:“是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但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希望!”深深地望着火红的霞云,我转过身,扯掉蒙脸布,一步步往回走。
海姬骇然拉住我:“小无赖,你别做傻事!”
“有些事,是没有办法逃避的。”我轻轻地,毅然地挣开她,迎着天际的晚霞,向飘香河畔走去。蒙脸布从身边飘落,被踩在了脚底。暮风轻轻撩起我的衣摆,秋意凉人,我忽然发现,我已经二十岁了。
我不再是少年了。
我也不应该再是一个乞丐了。
可以昂首的时候,我将绝不低头!
“好小子!”月魂突然激动地道:“不愧是魅舞的传人!打就打,怕什么?”
慢慢昂起头,我大步流星。不是为了替师父报仇,也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为我自己,我也要和云大郎决这未了的一战!
彩霞满天,绚丽得如同山谷里的瘴气。我仿佛看见一只只裳蚜披着彩衣,在霞光中飞舞。
日出而生,日暮而亡!
是的,只为了那一刹那的灿烂!
人群的呼喊声渐渐低沉了,但另一个声音却铿锵嘹亮地响起:“云大郎,老子在这里!”
我大声喊道。
(第四册完)
正文 第五册 第一章(上)东西不能乱吃
四下一片寂静,无数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隔了一会,云大郎的声音幽幽响起:“林飞,我等你很久了。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
一霎时,呼喊声像泄了闸的洪水冲涌:“林飞来了!”,“林飞!林飞!”人妖们唾沫横飞,激动比划。面对咄咄逼人的魔刹天妖怪,他们心里都有些不满,希望我能挫挫对方的锐气。
众人纷纷闪开了一条通道,在路的尽头,云大郎远远地站着,乌发披散,像一个低头沉思的黑色幽灵。我笔直走过去,迎着周围一双双兴奋、惊讶、敬佩的眼睛,一直走到云大郎的对面,站定。
“小兄弟,好久不见了。”魔刹天的一群妖怪当中,蜃三郎似笑非笑,挥手和我打了个招呼。土八郎和水六郎对我怒目而视,其余几个妖怪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给了蜃三郎一个白眼:“少跟我称兄道弟套近乎,老子不吃这一套。看到我活蹦乱跳的样子,你一定很失望吧?”
蜃三郎慢条斯理地道:“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心里是失望还是欢喜?你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啊是啊,你见老子很欢喜,就像妓女爱嫖客。”我反唇相讥。
蜃三郎微微一笑,毫不动怒:“小兄弟的言辞还是这么尖刻,只是粗鲁了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哈哈大笑:“逢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碰到一只汪汪乱叫的野狗,说人话它怎么听得懂?还是粗鲁些适合它。就像你们魔刹天的屎壳郎君,山珍海味它反倒不喜欢,只爱吃大便。”
四下里一阵哄笑,有人热烈鼓掌。我双手抱拳,洋洋得意地向四周揖了揖。蜃三郎嘴皮子很溜,但老子也不含糊。这种斗口伎俩,在洛阳时我已经骂遍乞讨诈骗小偷抢劫帮无敌手。
水六郎森然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临死还要乱嚼舌头。”土八郎眼中闪过一丝凶残之色:“何必老大出手?让我活剥了这个兔崽子,挖出他的内丹进补!”
云大郎一摆手,冷冷地道:“这是我和林飞之间的决战,无论胜负如何,你们谁也不许插手。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我心中涌起一丝钦佩之情,翘起大拇指:“魔主座下,也只有你像个好汉。”暗地里又想,这家伙有点傻,要是换成我,早就群殴了。
身后掠来轻微的香风,海姬、甘柠真双双赶到。两人掀开斗笠,前者撅着嘴,埋怨地瞧着我,后者负手望天,神色一如冰雪般的冷漠。
“海姬!甘柠真!”人群又是一阵轰然,蜃三郎直直地盯着甘柠真,双目放光,忙不迭地整理衣冠,变化出一张可爱的小白脸。
我对海姬和甘柠真歉然一笑,不得已,把她们也卷进来了。海姬撒娇道:“你现在翅膀硬啦,也不听我的话了。你尽管打吧,反正别人担心死你也不会理的。”
我连忙甜言蜜语地哄她,甘柠真忽然道:“林飞有自己的主意,随他去吧。”我微微一愣,向她望去,恰好与她的目光相遇。明澈的眼神清如秋水,虽然是淡淡一瞥,但似是瞧进了我的心里。
“林兄,可以开始了吗?”云大郎低垂着头问。
我点点头,回头对海姬和甘柠真大声道:“无论胜负,你们两个都不要出手帮忙。”压低声音,挤挤眼:“不过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要懂得灵活变通。”
海姬噗哧一笑:“小心点。”我深吸了一口气,先发制人,以一个魅舞的姿势,双腿连环踢向云大郎。
云大郎头不抬,肩不动,向后平平滑去,依然保持手捧黑包袱的姿势。黑色的丝带被身形带动而飘起,如舞动的毒蛇,一种妖异恐怖的气势无形扩散。
我心里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又有些害怕起来。
下方突然传来清冽的歌声:
“慷慨一悲歌,
为君壮行色!”歌声像一抹雪亮的剑光,直插云霄。隐隐中,有金石清越之音。
我心头一震,目光掠过,暮波茫茫,甘柠真立在飘香河畔,雪衣飞扬,击剑高歌,眉宇英烈得如同一抹凄艳晚霞:
“激昂吞万里,
为君壮行色!
弦虽断,
歌不残,
直把山河腰斩!”
好一个为君壮行色!我顿时胆气一壮。“啪——啪——”,海姬双臂高举一侧,清脆击掌,合着甘柠真的歌声,犹如一记记嘹亮有力的战鼓:
“莫问是非成败。
哭也生死,
笑也聚散,
吾辈只尽欢。
纵使风萧埋骨寒,
只说不离不弃!”
甘柠真风姿凛冽,歌声铿锵,一头漆黑的长发仿佛也在暮色中亮了起来。我只觉胸中一股豪气直冲头顶,大笑着,我冲向云大郎。那一袭在夜色中翻飞的雪白莲衣,海姬仰头凝视的深情眼神,将我心中最后一点胆怯,击得粉碎!
云大郎身形展动,再次闪开,我紧追不放,施展魅舞不断向他攻去。两人沿着河畔一路飞掠,再落到河面,复又冲上河中的星桂树。星桂花纷纷洒落,在黝黑的流水中溅起金灿灿的光焰。
云大郎始终没有还手,也腾不出时间还手,被魅舞暂时压制。我目光紧紧锁住他的双手,一旦对方去解黑包袱,我便立刻念出千千结咒。
“砰”,一棵星桂树被我拦腰打断,云大郎飘然落下,不等他落到河面,河中已经冒出一个傀儡水人,在我的操控下,恶狠狠扑向对方。而断折的星桂树也变成傀儡树人,前后夹击云大郎。
眼看就要得手,云大郎忽然黑袍张开,像一大片乌云罩住了傀儡树人和水人。黑袍激烈翻滚,再次张开时,傀儡树人、水人已经消失,仿佛被黑袍吞噬了。
我毫不气馁,连换了近百种法术急攻,四周不时响起人妖们的惊呼喝彩。直到此刻,云大郎都腾不出手去解黑包袱。
红焰熊熊,我一口三昧真火喷去,云大郎向旁横移,被我早就蓄势的魅舞候个正着。“砰砰”,我双腿划过美妙的弧线,准确击中云大郎的小腹。
就在同时,云大郎抬起头,一团白云从脸上涌起,弥漫全身。我的脚就像踩进了软绵绵的云团,虚不胜力。我急忙抽脚、后仰、倒翻,双臂斜斜撩起,再次击中云大郎,左拳暗含混沌甲御术,右拳化作一柄锋利的钢刺。
白云倏地一散,被混沌甲御术击出了一个小缺口,露出里面的黑袍颜色。不等我拳刺跟上,白云又闪电般弥合缺口,令我的拳刺落空。
“林兄小心了。”云大郎幽灵般从白云里浮出,一伸手,挑开了黑包袱上的黑丝带,速度快似电光火石,时机掌握得恰当好处。
四下里顿时一片惊呼,隐隐中我还听见水六郎的狂笑。
晶莹的光线闪过,我准备多时的千千咒结在同一刻打出,几十根晶丝倏地缠上包袱口,迅速打结。黑包袱还没有完全解开,又被晶丝重新系上。
黑包袱激烈涌动,里面的东西似乎竭力想钻出来,却被咒结紧紧系住。云大郎肩头微微一震,低喝道:“千千咒结!想不到林兄竟然学到了吐鲁番的不传之秘。”
“没有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哈哈,你的黑包袱不管用啦!”我心花怒放,千千咒结果然有效!可亲可敬的吐鲁番,老子清明一定帮你烧纸钱!
一个个咒结不停顿地打出,像包粽子一样,严严实实缝住包袱口。我打蛇随棍上,默念千千结咒,要用咒丝绑住云大郎。
无声无息,透明闪亮的晶丝分别缠上云大郎的手脚,迅速打结。我顿时喜出望外,云大郎中了我的千千结咒,等于砧板上的猪肉,任由老子宰割了。眼看云大郎四肢密布咒结,动弹不得,我趁机狠狠一拳击去。
“咄!”云大郎厉喝一声,咬破舌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哇靠,还没打到就吐血,想博取我的同情啊?
眼前一花,一团白云倏地冒出黑袍,“哗啦”,我一拳击在空空荡荡的黑袍上,黑袍软软垂落,掉进河,被星桂树树枝挂住,随水波摇荡。黑袍的袖口、裤管上还闪烁着亮晶晶的咒丝。
云大郎奇迹般消失在黑袍里!
正文 第五册 第一章(下)东西不能乱吃
要糟!我急速转身,一团白云正从背后扑来。云团犹如人形,有手有脚,还托着一只黑色的包袱,不用说就是云大郎。不得已,我只能和他硬拼一记。“砰”,我被震飞出去,在空中连番几个跟头,胸口气血翻涌。“喀嚓”,接连踩断了几根星桂树枝,我才勉强稳住身形。
“林兄的确心思机巧,用千千咒结系住了我的包袱,可惜我的妖术不仅于此。即使不用它,也能和你放手一战。”白云里传来云大郎冷静的声音。
我强作镇定,施展羽道术飞到半空,与云大郎对峙。想不到连千千咒结也困不住他,难怪赤练火说云大郎的妖术远超我的想象。就算已经用咒结系住了黑包袱,这一战也难定胜负。
“云大郎,你刚才这一手耍得不错嘛。”我故意慢条斯理地说废话,拖延时间,暗中运转羽鼎云英,调顺体内气血。被云大郎撞了一下,现在都觉得胸口发闷。
“林兄不用客套,为了施展金蝉脱壳的妖术逃离咒结,我不得不喷出精血,耗损自身元气,还被迫露出原形。林兄,你足以自豪了。”云大郎淡淡地道,白云猛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再也看不清人形。
我头皮发麻,云大郎的原形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