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飞 1056-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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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的跟在雅筠身后,追上楼 去。这一幕使涵妮受惊了,站起身来,她惶恐喊着:“爸爸!什么事?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涵妮,”杨子明在楼梯顶上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说:“你该睡觉 了!”说完,他转身就奔向了卧室。
客厅中只剩下涵妮和云楼了,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云楼是略有所知,因此更觉得惶惶不 安,父亲的脾气暴躁易怒,天知道他会在信中写些什么句子!想来是决不会给人留余地的。 涵妮却完全莫名其妙,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云楼,半天才说:“你想,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云楼勉强的摇了摇头。“不关我们的事,你别操心吧!”他言不由衷的 说:“可能是你父亲生意上的事!”
“不会,”涵妮不安的说:“父亲生意上的信件从不会寄到家里来的!”“反正,我们 操心也没用,是吗?”云楼问。“别去伤脑筋吧,大人有许多事是我们无法过问的。”
“我觉得— ”涵妮担忧的望着他。“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 ”“别胡思乱想,”云 楼打断她,耸了耸肩。“弹一支曲子给我听,涵妮。”“你要听什么?”“印度之歌。”涵 妮弹奏了起来,云楼沉坐在沙发里,他的心思并不在琴上,脑中风车似的转着几百种念头。 他忽然发现在他和涵妮之间,竟横亘着怎样的汪洋大海,他们都在努力的游,努力的向彼此 游去。但是,他们都已经快要力竭了,而隔着的距离仍然是那样遥远!他们能游到一起吗? 游到一起之后呢?可有一只平安的小船来搭救他们,载送他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是两人 一起沉向那黑暗的,深不可测的海底?
一曲既终,涵妮回过头来。
“还要听什么?”她问。
“不,涵妮。”他站起身来。“你刚刚病好,别累着,你该去睡了,我送你回房间去!”
她扬起睫毛来,瞅着他。
“你又要赶我走!”她噘着嘴说。
“我不要你像现在这样苍白,”云楼说,凝视着她,深深的。“我要你红润起来,为我 红润起来!”
涵妮顺从的走上了楼梯,走进了卧室。
深夜,云楼确信涵妮已经熟睡了之后,他走到杨子明夫妇的卧室前面,轻轻的叩了叩房 门。
“谁?”杨子明的声音。
“我,孟云楼。”
室内沉寂了一下,然后,杨子明的声音说:“你进来吧!”他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几乎从未进过杨子明夫妇的卧室,这是间宽敞 的大房间,除了床与梳妆台之外,还有张大书桌和一套三件头的小沙发,杨子明是经常留在 这房间里看书与工作的。这时,雅筠正坐在床沿上,脸色沉重而凄凉,眼睛红肿着,显然是 哭过了。杨子明坐在书桌前面的转椅里,深深的抽着烟,室内烟雾弥漫,有种说不出来的凝 重的气氛。看到他走进来,雅筠抬起一对无神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问:“涵妮呢?”“早就睡了。”“把房门关好。”杨子明说,语气庄重而带点命令意味。 “到这边沙发上来坐下!”云楼听命关好了门,走过去坐了下来。他看出杨子明夫妇那庄严 而郑重的神色。不安和恐慌的感觉在他心中越积越重,他看看雅筠又看看杨子明,忐忑的说:“是我父亲写来的信?”
“是的,”杨子明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他不看云楼,只是瞪着那团烟雾扩散,语音冷 而涩。“云楼,我对你很抱歉,你必须离开我们家了!”云楼惊跳了起来。“杨伯伯!”他 惊喊。“坐下!”杨子明说,再喷了一口烟,他的声音是庄重的,权威性的。“当初我留你 住在我家,就是一个错误,接着又一错再错的让你和涵妮恋爱,现在,我们不能继续错下去 了,你必须走!”“杨伯伯,”云楼锁着眉,凝视着杨子明。“您认为这样做就妥当了?您 甚至不顾涵妮?”
杨子明迅速的调过眼光来,盯着云楼,云楼第一次发现他的眼光是这样锐利而有神的, 是这样能看穿一切,能洞察一切的。“是的,我们一直顾虑着涵妮,就因为顾虑着涵妮,才 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到目前,我们无法再顾虑涵妮了,你一定得离开我们家。”云楼迎视 着杨子明的目光,他的背脊挺直了。
“您可以不顾虑涵妮,但是我不能不顾虑涵妮,杨伯伯!”他冷冷的说:“好,你们要 我走,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如果不是为了涵妮,也早就走了!现在,我走!但是,我带涵妮 一起走!”他站起身来。“坐下!”杨子明再度说:“年轻人,你是多么鲁莽而不负责任 的?你带涵妮去?你带她到哪儿去?”
“我可以租一间房子给她住,我可以跟她结婚,只要不实行夫妇生活,就不至于伤害 她,我可以养活她… ”
“哼!”杨子明冷笑了。“你拿什么养活她?涵妮每个月的医药费就要两三千,她不能 工作,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她要人保护着,侍候着,甚至寸步不离… 你怎样养活她? 别寄望于你的父亲,他说了,你不回香港,他就断绝你的经济!年轻人,别说空洞而不负责 任的话!别做鲁莽而不切实际的事!你要学习的太多了!”
云楼被打倒了,站在那儿,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杨子明,忽然发现对面这个男人是那么坚 定,那么高大的,而自己却又渺小,又寒伧!他开始感到局促不安了,手足失措了,虽然是 严寒的天气,他却额汗涔构了。
“好了,用用思想吧,别太冲动。”杨子明缓和了下来,他的语气忽然又变得温和而带 点鼓励性了。“你最好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云楼凝视着杨子明,这个人是多么深邃、 难测呵!但是,云楼觉得自己喜欢他,除了喜欢以外,对他还有一份敬服,这是他对自己的 父亲都没有的情绪。他坐了下来,用一种被动而无奈的神色望着他。杨子明同样在衡量着眼 前这个年轻人,多鲁莽呵!多容易冲动,又多么不理智,正像自己年轻的时候,你无法责备 他的,目前,他唯一能运用的东西,只是那份充沛的、发泄不尽的热情!而“热情”这样东 西,往往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云楼,”他又吸了一口烟,深思的说:“如果你多 运用一下思想,你就不必对我这样暴跳如雷了。想想看,你和涵妮的恋爱,我们一开始虽然 反对过,但那完全是为了涵妮的健康问题,以及你未来的幸福问题,绝非我们不喜欢你,假 若我不是那么喜欢你,我也不会向你父亲自告奋勇的要接你住在我家了!学校里有宿舍,你 尽可以去住宿舍的,你想,是不是?”云楼默默无语,杨子明的语气多么真挚,他觉得自己 被撼动了。“既然你和涵妮的恋爱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杨子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 做父母的还能怎样期望呢?只期望涵妮终有健康之一日,你们也能够达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一天。涵妮自幼就被关在家里,从没有尝过恋爱滋味,对于你,她是痴情千缕,我想她这份 感情,你比我们还清楚,如果你离开,很可能置涵妮于死地,涵妮是我们的独生女儿,你也 明白她在我们心中的份量,我们难道愿意把她置于死地吗?云楼!你想想看!”云楼瞪大了 眼睛,在这一瞬间,忽然感到惶悚而无地自容了。杨子明的话是对的,自己只是个莽撞的傻 瓜!
“今天我对你说,要你离开我们家,难道是我甘愿的吗?”子明紧盯着云楼的脸。“我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应该猜到的,你的父亲在逼迫我们!这不是我 们的意思,是你那不通情理的父亲!”他的声音抬高了,脸色突然因激动而发红了,云楼从 未见过他如此不能克制自己,他额上的青筋在跳动着,握着香烟的手在颤抖。好一会儿,他 才重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大口大口的抽着烟,他望着虚空里的烟雾说:“原谅我们,云 楼,我们斗不过你的父亲,他一直是个强悍的人。回去吧!云楼,我们会尽全力来保护涵 妮,等到你能娶她的那一天,也等到她能嫁你的那一天来临。”
“不,杨伯伯,”云楼紧紧的咬了一下牙。“我不能回去!坦白说,我离不开涵妮,涵 妮也离不开我,我宁可对父亲抗命,不能让涵妮面临危险,涵妮上次不过听说我可能要走, 就病倒了三四天,她脆弱得像一缕烟,风吹一吹就会散的。我必须留下来,杨伯伯,”他恳 切的看着杨子明:“您一定要支持我,为了我,也为了涵妮!”
杨子明看着云楼那张近乎痛苦的脸,他感染了这个孩子的热情与无奈。抬起眼睛来,他 看了看雅筠,雅筠坐在那儿,满脸的凄苦与无助,二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凄惶, 这使他的心脏痉挛了起来。
“云楼,”他沉吟的说,“我也希望我能支持你,不瞒你说,我曾经写过一封很恳切的 长信给你的父亲,但你的父亲不能了解你这种感情,正如同他以前… ”他把下面的话咽住 了,半晌,才又说:“你父亲是个执拗而顽固的人,虽然他是个留学生,他的思想却很守 旧,他有几千种非常充分的理由来反对你和涵妮的恋爱,认为这是件荒谬之至的事情!你是 一家唯一的男孩子,你负有传宗接代的责任,你的妻子必须宜子宜孙!”他苦笑了一下。 “何况,涵妮根本不能结婚,这事就更荒谬了!他指责我们,认为我们当初接你来住是一个 圈套,要给我们那‘嫁不出去的女儿找一个傀儡丈夫’,是要‘夺人之子’。他狠狠的喷出 一口烟雾。”云楼,你了解了吧,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担当不起种种罪名!“
“不!”云楼坚决的看着杨子明。“爸爸不该这样说,他越是这样固执,我越是不能回 去,如果我回去了,他就不会再放我到台湾来了!我决不回去!”
“你必须回去!”杨子明说。
“决不!决不!”云楼斩钉截铁的。
“你知道你父亲信里写了多少难听的话!”杨子明又激动了。“你知道… ”忽然间, 他住了口,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云楼。“好吧,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的,我告诉你吧!你知 道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吗?”
云楼诧异的看着他。“你和爸爸是留德的同学。”他说。
“是的,是留德的同学,”杨子明抬头看看屋顶的吊灯,声音像是从一个很深远的地方 透了过来。“租了一个阁楼,两人同住在一间屋子里,饮食起居都在一起,情同兄弟。你父 亲有一个未婚妻在国内,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的婚姻,但因沾着一些亲戚关系,你 父亲和她自幼就常在一起玩,所以并不像一般旧式婚姻那样隔阂和陌生。在德国时,他的未 婚妻也时常来信,偶然还寄一两张照片来,她长得很美,文笔流畅,你父亲深引为傲。接 着,由于战争的关系,我提前回国,你父亲因学业未成,由德国转往美国,继续求学。我回 国前,他郑重将未婚妻托付给我,因为他那未婚妻本是母女相依,那时刚好丧母,孑然无 依。再加上战乱,他很不放心,要我照顾她,好好的照顾她。我照顾了,”他停住了,看着 云楼,苦笑了一下。“下面的故事不用讲了,那未婚妻就是雅筠。”云楼惊愕的看着杨子 明,又掉头看看雅筠,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一个故事,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一个故事。怪 不得!怪不得父亲对杨家余恨重重。他呆呆的看着雅筠,她正显出一副凄然而庄重的表情 来,那样子是令人感动的。
“现在你明白两家的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