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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年天下-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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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肌肤上一般轻软。而她头晕目眩,只能闭上眼睛躲入黑暗,逃避眼前的一切。 
终于在某个瞬间,她骤然睁开眼睛短促地惊叫一声,似乎浑身绷紧的血管经脉都在那一瞬轻松下来…… 
一声,两声……玉漏滴答,素盈睁着眼睛不知数了多久,心中却反反复复只念着“一声、两声”。她偷偷转脸,见她身边的他睡得宁静,呼吸匀净安稳。 
她轻轻起身,想要下床,衾底靠近他的手却被他抓住。 
“天还未亮,不吉利。”他闭目说。 
据说新婚之夜一定要共枕至天明,否则此生难以白头偕老。 
素盈缓缓躺下,仰望帐顶刺绣的无数芙蓉花。 
“睡不着?在想什么?”他问。 
素盈不敢告诉他——之前,她怕记不住明日受东宫、东宫妃、群臣、内外命妇朝贺的全套礼数,将它们写在一方丝绢上,藏在裙带中。她想拿来看,以免朝贺时出丑。 
他好像明白她的企图,握着她的手轻声说:“记不住那些礼数也无所谓——你是皇后,什么都不做也没人能把你怎样。他们会看你的脸色行事,不会让你难堪。” 
素盈抿嘴道:“陛下说笑了。” 
“不。”他侧头看着她,也是一笑,“这是经验。” 
他的眼角已生皱纹,然而含笑时双眸晶莹如蕴春水,素盈见了脸上一红,忙转眼看着别处。“睡吧,”他低低地说,“不然明天你撑不住。”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有魔力。素盈很快就入睡,但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又在不安的梦境中醒来。 
窗纱微微泛白,很快染上胭脂色,素盈好容易捱到了天亮,蹑手蹑脚地下床来。这次他没有拉着她,似乎他也睡熟了。 
素盈又回头看了他两次,才放心地走出重重帷幄。路过妆台时,她顺手抄起一支发簪,走到殿中喷云吐雾的香炉前,揭开铜罩,用发簪拨了拨,挑出一块未燃的香料。 
窗外一声“卜剌”,惊得素盈一哆嗦,待看清是一只鸟影掠过,她松了口气,又回顾帷幕深处——他仍没有动静。 
桌上有昨夜的残酒。她将那香掰碎,投入杯中和酒咽下。 
辛辣的酒从喉头流下,她缓缓吐了口气,终于安心了。   
第三十四章丹茜宫Ⅱ(1)   
山玄玉,水苍玦,金钗十二树,翡翠珥,白珠珰…… 
出嫁之前,督导命妇就告诉过素盈:皇后的服饰隆重华贵,周身金玉缤纷,象征天地山河——这身天下最沉重的装扮,让皇后在第一次穿上时就知道,加在她身上的不只是无与伦比的荣华,还有异于常人的重任。 
素盈曾经满戴金钗玉佩在家中正襟静坐,然而那时没有人敢让她用真正的皇后衣冠来练习,她用的只是平常首饰。命妇一边在她的发间插上沉甸甸的金钗,一边说“太轻、太轻!”直到素盈的脖颈发酸,她才停手。 
今天第一次穿上真正的皇后祎衣,素盈知道命妇所言不虚。 
镜中那个富丽的身影仿佛不是她自己,只能看见满身霞光焕彩,面目却只剩模糊的一片苍白。 
一缕香气轻飘飘地舞入殿来。素盈知道是宫女捧香在殿外等候,她闻了一下,向立在不远处的崔落花微微侧头。 
崔落花一直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看见她的眼神,立刻说:“尚仪,请把那香换掉。” 
清朗的声音在安静的御殿里格外响亮,素盈依然不动声色,其他人无不为崔落花那毫不客气的口吻略感惊讶。 
两名尚仪面面相觑,低低地回道:“娘娘,这……不合规矩。再说,吉时就要到了。” 
素盈像是失了神,没有说话,目光还在审视镜中陌生的自己。 
“定规矩的人不知道娘娘不能闻薰草的气味。”崔落花向她们微笑,“现在两位尚仪知道了,不会连权变的办法也想不出吧。” 
两位尚仪听了连忙退下,殿外那一抹香气也很快消弭。当素盈迈出御殿时,两名宫女捧着香走在她前面,淡淡香烟随风萦绕,已换了一种味道。 
御殿外铺了黄缎,在初阳下闪动柔和的光彩。素盈垂着眼,由两名女官搀扶着沿黄缎徐徐前行。 
走了不知多远,朝阳骤然隐入宫阙飞檐之后。 
素盈缓缓抬起头,嘴角挂上一个冰凉的微笑——丹茜宫……与她初次见到时一样庄严,不同的是,今日的大门为她敞开。 
接受众人拜贺时素盈并不需要做什么,有司宾、司赞和尚仪引导礼仪,她只要端正地坐着,在正确的时刻示意颁赐礼物。 
当东宫一身紫袍玉带步入殿中,素盈觉得他也有点与印象中不同。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见他穿着如此正式,连神情也一并换成与着装相配的刻板冷漠…… 
他没有看她,随着司赞的唱礼躬行进退,目光所及最远之处,大约是她脚下。 
素盈直视前方,在他退到一旁时,她向身边的宫女颔首,她们便将赏赐颁下——明金弓帽、玉扣弦、青玉佩,件件珍贵,却都是内官按例准备,没有一件是她亲自挑选。 
东宫妃含笑入宫,眉眼盈盈满面喜气。素盈依旧面无表情,按部就班,赏她一朵金花一副明珰。 
凤烨公主与驸马素沉,荣安公主与驸马白信默依次拜见。荣安公主的一脸不屑早在素盈预料之中——她拜得草率,勉强有的三分敬意,是献给后座,而不是献给素盈。她如此坦率的表现反而让素盈安心。至于其他人,素盈细细看他们盛装之下的眉目,看不出一丝喜气,更看不出一点心事。连她的大哥素沉也一脸肃穆,有些过份收敛。素盈看得大失所望,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心里暗暗自嘲——这些人在这里都强迫自己藏住真实的心意,仿佛无欲无求似的…… 
一场拜贺眼看要沉闷而平静地收场,却在小公主真宁身上出了插曲。 
这位最小的公主举止有度,然而完成全部的礼节之后,她定定站在素盈面前,笑吟吟地说:“我认识你——你以前在这里调香,在我母亲面前,连头也不敢抬起。” 
她的声音清脆,却引出宫中一片死寂。 
素盈轻轻地微笑,双眼弯弯,望着昂然的小公主。 
她比真宁还小的时候,也曾经仗着年幼说些让人难堪的话,以为童言无忌,谁也拿她无可奈何。   
第三十四章丹茜宫Ⅱ(2)   
小公主在她的目光之下,起初还能够无畏地对视,但不久就脸色泛白,将眼睛垂下。素盈对她的反应有些遗憾:她喜欢真宁的勇气,但不喜欢她的鲁莽。这孩子并没有做好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就冒失地为自己与后宫新主人的关系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司赞本该在这时候宣告觐见结束,但他见场面尴尬,又摸不透新皇后的心意,有些不知所措。 
凤烨公主上前一步,向素盈拜倒:“真宁公主年幼无知,望娘娘恕罪。” 
素盈没有回答,看了司赞一眼,他立刻乖觉地继续唱礼,让这场觐见以皇后赐宴收场。 
朝臣与内外命妇的朝贺让素盈眼花缭乱。尤其是那些外命妇,大约做足了准备来吸引她的注意和好感,然而素盈还是没能记住几张新面孔。所有的人仿佛都是一个模样:金饰青衣,笑脸盈盈…… 
素盈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要陷入一个可怖的奇阵,被一群一模一样的人环绕。她的金冠仿佛越来越沉重,更加深了这场灾难。于是她开始坐不安稳。司赞注意到她的细微举动,便在唱礼时略微加快了速度——只是加快了一点点,除了皇帝那个很挑剔的弟媳邕王妃之外,几乎没人察觉,但却让素盈提前半个时辰摆脱苦海。 
回丹茜宫卸去正装,素盈又换上常服,去设家宴的奉庆殿与东宫、公主们象征性地小斟。 
她早知道这酒注定喝不痛快,但还是去与他们客套了一番,也懒得再去揣摩他们的脸色,漠然退场。这样一来,整天的客套终于全部结束,素盈卸下一副担子,突然觉得浑身乏力,走了没有几步,她的头昏昏沉沉,像是酒劲上来,又像是倦怠欲睡。恰好奉庆殿不远处有一座八角亭,她便进去小坐,顺便为身边每个宫女找了份差使,将她们全部支开,只留崔落花在一旁。 
她不言不语,崔落花也不扰她清静。 
一股爽风扑面,直入襟怀,素盈深深呼吸,精神一振,脸上又焕发少许光彩。 
“崔秉仪……”她低低地问,“拜贺时你未在场,刚才席间一切你却看见了。有何感想?” 
崔落花微笑着说:“娘娘眼观六路,何须旁人参谋?” 
素盈叹了口气:“皇后难当!” 
她这一声叹息随风四散,一时连风也仿佛凉了三分。 
“娘娘——”崔落花以目示意,素盈举目一望,见东宫立在亭外不远处,遥遥地看着她出神。 
素盈轻轻地点头,东宫犹豫一瞬便走上前,崔落花则知趣地退开几步远。 
他并没有向素盈行礼,只是站在她身旁,怔怔俯瞰她的侧脸,半晌才黯然说:“为什么是你?”像是无奈地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素盈看他一眼,苦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阵风起,亭上悬铃叮当响了起来。东宫的神情骤然一震,像是突然从一片混沌中惊醒,醒悟到以他们此时的身份不便独处很久,只得叹了一声:“你要小心……” 
素盈感激他的心意,仰头道:“你也一样。” 
他转身离去,素盈也调转目光不再看他。崔落花望着东宫的背影,上前道:“东宫似乎知道什么。” 
见素盈不表态,崔落花压低声音说:“娘娘——废后不死,总会有人处心积虑扶她东山再起。东宫眼下不忍危害娘娘,但废后毕竟是他生母,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做出抉择……性命攸关,娘娘要为自己考虑。” 
素盈默默起身,走了几步,凄然笑道:“有时候,我忍不住佩服琚相——他摆布别人的时候,总能面面俱到。为什么是我?也许……一个原因是东宫不忍加害,所以,是我?换了别人,东宫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废后的死党让那人从后座上消失?” 
“正是为此,娘娘才要利用这难得的时机,早做打算。” 
素盈像是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又叹一声,悠悠道:“再说吧……” 
这天素盈正式入主丹茜宫。宫内女官、内官的拜见之后,时辰已近黄昏。她端正地坐在胡床上,目光静静地从丹茜宫内遍染金辉的器物上一一扫过。   
第三十四章丹茜宫Ⅱ(3)   
她看得太久,旁人不知她想些什么。崔落花轻声问:“娘娘可有吩咐?” 
素盈抿嘴微笑,轻飘飘的口气像是唏嘘:“一点她的痕迹也没有了……” 
她记得从前丹茜宫内处处摆设皇帝赐给废后的珍奇。废后的品味高雅,那些宝物仿佛是随意摆放,却让殿内别有趣致。如今那些宝物被收归府库,丹茜宫显得有些空荡。甚至过去殿内依废后喜好而挑选的帷幕珠帘,也换了别种颜色。 
“给这宫殿换一位主人,是如此容易、彻底……”素盈心里叹了一声。 
用过晚膳,皇帝驾到。 
素盈今天受众人拜贺,而他往祖庙告谒,一样忙碌了整天,可他的神态依旧平和安稳如常,不见一点倦色。看到素盈略显疲惫,他笑道:“习惯了就好。” 
素盈知道她会习惯——盛大的正式朝贺一年有四次,若无特别情形,还有大大小小数十种祭天祈雨、接见臣僚命妇、各国使节的礼仪。 
“一年岂不是有大半时间在做这些?”她心里想着觉得累,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看着她,微笑,“很快你就会嫌少,觉得无事可做。” 
就寝时,他在枕边问:“真宁是不是比别家的女儿任性得多?” 
看来他也听说了真宁公主今日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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