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天下-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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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东宫侧妃(3)
“奴婢再也不敢了……”轩芽哭哭啼啼地赌咒发誓,素盈见她真心怕了,又说了她几句,将她打发去睡。
第二天全府都知道:三夫人因伤心成狂,被素老爷连夜送往祁城的消夏别墅去了。
转眼十月,素府为柔媛下葬,因她死得不光彩,也不能为她铺张,只做到不失体面。忙完了这件,又为素盈筹备参选东宫侧妃的事宜,人人忙得晕头转向。
这时候素盈听说:皇帝又带队出猎。
原本她对皇家狩猎并不在意,这时听来却不免愤愤:淳媛、柔媛尸骨未寒,这个让她们争来夺去的男人却已经把她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次出猎让素老爷同样觉得不是滋味,但他的着眼与素盈不同:他看到的是丹嫔未能随行——这是她入宫之后第一次没能跟皇帝同去,素老爷不免有些担心,与此同时就更加不遗余力地为素盈的事张罗。
十月底,东宫侧妃人选内定在素氏七个支脉,每家一人。自素盈列入候选,宫中就有谣传说素盈与东宫早有交情,雀屏中选的胜算极高。素老爷这次学乖,人前人后都不敢有半分猖狂,遇到有人向他提起此事,他便敷衍过去。
这年冬天的雪来得很晚,直到素盈生日前一天,才落了冬天第一场雪,且一下就下得铺天盖地,不消一日便没住膝盖。
素盈年年在这天一大早起来,立在窗边看雪,看在雪地上扑腾的小鸟。今日看不到一刻,小院的门口就热闹起来,把鸟儿都惊飞了。
自素盈的母亲死后,她就未曾过一个这样热闹的生日:下人们来来往往,有的是代各位姨娘、兄弟送礼,有的是向素盈道贺,一时间喜气洋洋,让素盈不习惯。素老爷派人送来各种各样的衣料、首饰,把素盈的床都堆满了。素飒这天恰在宫中当值,也未忘记让丫鬟送来他为素盈准备的一对明珠。
人少一点的时候,一个丫鬟捧着红木托盘进来,向素盈道:“这是二公子送给小姐庆生的。公子交待:小姐要是无心留着,就让奴婢原样端回去。”
素盈掀了托盘上的红缎,见素震送来的是一只细长的小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二十颗大小如一的褐色药丸。她不动声色地合上木匣笑道:“我收下了。代我谢谢他的心意。”
腊月十二,就是素盈入宫参选的日子。素盈大概是生日那天被人吵闹一整天伤了神,加之连日紧张,已经浑身乏力地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竟有些病怏怏、无法出门的倾向。素老爷急得焦头烂额,就怕她到时有闪失。
没想到十二这天一早,丫鬟来禀告说:六小姐早早起来梳洗打扮,精神爽利,全然像个没事人似的,容色比往日还柔美几分。素老爷松了口气。按习俗,今天他不能见素盈的面,于是派八九个老练的老奴婢为她收拾停当,安排了牛车送她出门。
素盈在丫鬟们簇拥下走到车边,停下来不知在等什么。丫鬟们摸不透她的心思,催了几句,她还是站着不动。
直到看见素震疾步走来,素盈才轻轻笑了一下,向丫鬟们道:“你们退开吧。”
素震大步走到素盈面前,见她裹了一件薄红银花面的白狐狸披风,衬得肌肤如粉雕玉琢,唇上一点淡淡的胭脂,像盛放的花。她的一呼一吸都静静的,仿佛从花瓣上轻盈掠过一丝香风,吹动了颌前长长的狐毛领子。
素震的双目炯炯,呼吸急促粗重,带着炽热,在周围的冷气里染出一片白雾。
素盈看着他,默默从袖中抽出一只小木匣——正是十天前素震送她的礼物。
素震一掂分量就知道其中的药丸一颗未少。他将匣攥在手里,声音无喜无悲:“你没有吃……”
素盈没答他,却说:“这十几年来,有三个男子说要带我走——第一个是三哥,他从小就说要带我离开这个家,可最远只带我走到南郊的杨树林;第二个是白公子,他带我走到一匹马精疲力竭能走到的最远处;第三个是你,震……”她有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因为她知道,他说要带她走的时候,并不是以哥哥的身份。她看着他身子僵住,笑了一下,摇着头说,“可是,你又能带我走多远?你是我的二哥,这一点无法改变。当哥哥的你,能带我去哪里呢?”
第二十六章东宫侧妃(4)
素震眼中的炽热渐渐冷了,“我说过,只要你信我这一次……”
“我是想相信你,所以才收下这个匣子——可是你不能坦诚地告诉我,要我相信什么。”素盈缓缓地说,“我‘病’了这几天,想等你来探望,顺便给我一个解释。但你没有。你……只要我顺从你的主意,却什么也不对我说……”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没什么话想对他讲,慢慢地转身跨上车。
下人们忙跟上来走在车旁。牛车轻晃着,辗过积雪。
素盈听到雪咯吱吱被车轮压实,听到车出府门时下人们的招呼吆喝,听到外面的街道上有几个行人匆匆地路过……她听到一切,唯独听不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心又静又冷,仿佛从前生日时,小院中一大片无人踏足的雪地。
第二十七章意外·洵(1)
素盈进宫之后,被安排在东宫一间暖融融的偏殿里,等候皇后与东宫召唤。
她知道其他六位小姐也被安置在某处,一一等待传召。她并不在意那些小姐是谁,也不在意自己与她们相比孰优孰劣。她知道这宫里此刻应该是很热闹的,一定有很多宫女宦官在暗处看热闹,只等她们一露面,就对她们评头论足。可她什么都不在意,只觉得,要是这偏殿里的火再旺一点就好了,她的前胸后背就不会一直这么凉……
她僵直地坐着,直到脖子、后背和腰都疼起来。
一个宦官推门进来,垂眼看着地面向她道:“素六小姐请吧。”
素盈便木然跟在他身后。
她机械地步入东宫,走到皇后与东宫夫妇面前大约五步的地方,行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大礼,静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按理说,皇后应在这时候随意与素盈聊几句,问问她的家人,问问她的喜好。可皇后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素盈。
偌大的东宫一时静如宇外,素盈听见轻微的“哔”的一声,却是宫中生火的铜盆里迸裂了一块木炭。
“素六小姐的家人,我是知道的。”皇后嘴角带笑,向周围的女官宫女们说,“她是淳媛的姐姐,丽媛和柔媛的妹妹。”
周围的宫女大多早就知道这一层,这时候还是若有所思地交换眼色,看素盈的眼光也有些异样。
皇后又道:“不过素六小姐前些年在我身边待过一段日子,她的人品,我也知道——是个伶俐、懂规矩的孩子,与她姐妹们不一样。”
素盈只是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将她的话都当耳旁风。
“不知素六小姐平常喜欢做些什么呢?”皇后微笑着问。
素盈尚未回答,东宫妃笑着插嘴道:“娘娘这不是多此一问?六小姐喜欢调香啊!以前在您身边不就是做这个吗?”
有几个宫女听了便低低地笑出了声。皇后瞥了东宫妃一眼,见素盈从始至终不发一语,终于沉下脸,向东宫道:“是你挑侧妃。你自己看着办吧。”
东宫一直坐在皇后下手,似乎并未正眼看素盈。这时听了皇后的话,他自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支玉笛,走到素盈面前柔声道:“听说你近来喜欢吹笛——吹一曲来听吧。”
素盈顺势抬头望了东宫一眼:他的目光还是她印象当中那样,看向她时,带着由衷的怜爱。宫中只有他的眼神至今一如既往……
素盈接过玉笛,心想也许哥哥说的是真的,也许东宫真的有一点喜欢她——这是她从前想也不会去想的事情,因为从前的素盈看不出她与东宫的未来会有何联系。而此刻的素盈希望,如果他真要选她,但愿他确实如哥哥所说那样,有一些喜欢她……
想着,素盈吹了一曲《月出》,吹罢又望了东宫一眼,见他神情和缓,分明欣赏婉转清丽的笛声……
“果然声声动情。”东宫在她交还玉笛时,用很低的声音赞了一句,“时常能听到的人,真是有福。”
他说了这一句,就再也没有其他表示。然而皇后与东宫妃的脸色已怫然不悦。
“你退下吧!”皇后提高声音吩咐,那架势仿佛素盈仍是她身边的奉香女官。
素盈漠然行了礼,缓缓从东宫退出,听到皇后向东宫说,“她家的女人你是知道的……我劝你想仔细了。”
素盈听了,竟浅浅地笑了一下,连自己都对这反应有点意外。
她出了东宫才昂起头,宁静的目光从一片雪景上掠过,忽然看见雪地中有个青衣宫人,远远地看着她——是她的姐姐,昔日的丽媛。
素盈吃了一惊,要张口叫她,她已飞快地转身逃了。素盈冷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苑深处,依旧走自己的路。
按祖上传下来的习惯,被皇家挑选的女孩儿回家之后,家里人不能问长问短,问多了减福气。
这一天素盈回家后,家里人只敢察言观色,不便多问。偏她的脸色是最难捉摸的,只有素飒看了笑笑,其他人一概看不出是凶是吉。
第二十七章意外·洵(2)
轩芽伺候素盈换衣服时,小心翼翼地说:“小姐,刚才……二公子送了一样东西……”
素盈看也没看,随意道:“送回去吧——” 她换好了最后一件衣服,走出屏风,又是平常那个一脸淡泊的素盈。
轩芽为难道:“但……二公子送来那东西,退不回去……”
素盈怔了一下,问:“是什么?”
轩芽笑嘻嘻说:“是写在雪上的字。二公子说,小姐问了他一件事,那是答案——现在还在窗台上呢。”
“什么字?”素盈一边问,一边走到窗边。
“小姐忘了么?奴婢不识字的。”轩芽赶在前头为素盈打开窗。
素盈一眼看见了窗外的雪上写着四个字:天涯海角。
她忙伸手拂去,拂了又拂,直到窗上的雪纷纷落地,露出青色的窗台,她才把冰凉的手掌放在嘴上呵了口气。“还有别人看见这字么?”
“没人了。”轩芽老实地回答。
素盈点点头,声音若有若无:“很好。以后,二公子来,你不要让他进来了。”
“为什么?”轩芽眨了眨眼睛,不知二公子写了什么让小姐不高兴。
“我不想让人说闲话——大家都知道,二公子不是我的亲兄长。”素盈一边拍去袖上的雪水珠,一边静静地回答。
她原本不想相信旁人的话,即使连她的父亲都瞧出端倪,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可如今知道旁人的话没错:她那二哥没将她当做妹妹。
她原本不怕旁人的话,因为她根本不信,当那是无稽之谈。可如今……
“还是不要见的好。”她小声说着,把窗户合上。
腊月十五一早,天蒙蒙亮,素飒在宫中交了班,便要出宫回家。
这天要迎东宫侧妃入宫,虽用了一个“迎”字,但远远无法与东宫聘妃时的正式隆重相提并论,不过是一队宦官带一份皇家的礼物去女家,然后用两个时辰把该做的仪式走一遍过场,将侧妃接入宫中。
素飒有心拖延片刻,慢悠悠行至邻近宫门处,果然见一队宦官带着焕彩斑斓的礼品正在宫门交验凭证。为首的两名宦官之一看见了素飒,却把脸别往另一边。
素飒愣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他分明私下拜托过这名宦官,若是侧妃之选定为素盈,请他在这时做个暗示。
他只是一贯小心惯了,才这样拜托对方,其实他早已对结果十拿九稳。
但那宦官并没有再看他一眼,验过凭证就带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