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第4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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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皇宫和各个衙门都是不眠之夜,除却这些担心的人之外,那些准备第二天上奏的年轻官员其中有几位也是没有睡着。
有的人在督促家人整理行李细软,也有的人在那里把一些文件什么的烧掉,这些官员如果详细的追查其背景,总会查到他们出身或者是在山东,或者是在扬州府,而且他们的家眷并没有全搬到京城来。
还有几家店铺在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就已经是封门打烊,掌柜的给下面的伙计们散发银钱,并且嘱咐说道:
“第二天去南城花钱多请些闲人,出城哄着,哄完之后,直接是去南城的大车店听从安排,不要再回城了。”
几百辆大车拉着人头在城门外,正是京师忙年的时节,京师的平民百姓也不是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会出城看热闹,只有先纠合起来人流,先把声势造起来,才能有边际效应,就好比在雪山上,滚动一个雪球,这雪球自己向下翻滚,就会越滚越大,到最后变成惊天动地的雪崩。
同样的,灵山商行和山东盐帮布置的几个暗桩据点,也是如此做,在那几百辆大车停靠在外面的时候,京师内的这些暗桩就开始活动起来,鼓动闲人出城看热闹,造成这个声势之后,南来北往的行人,还有城内喜欢看热闹的百姓居民,自然而然的就会越来越多,把这声势彻底的哄起来。
扬州府方家和两淮盐商们,和京师许多官员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每一家每名商人都有自己的亲厚之人,那方家的二公子和胶州营荣辱与共,利害一体,早就是把自己这几个在京中的关系介绍给了胶州营。
胶州营的内账房和山东盐帮自然有手段把这些入朝廷不久的官员控制住,在关键的时刻,就能用上了,关系再找关系,用这几个人加上些金钱往来,还真有四两拨千斤的妙用。
其实朝中大佬们把胶州营的用意猜的八九不离十,胶州营此行献捷,就是要来尽可能让朝廷难堪,不知所措,然后尽可能的宣扬胶州营的大胜和辉煌,话由山东来说,毕竟不如由京师中枢来说,更加可信,让更多人听到。
话说的直白些,胶州营就是来京师打脸来了……
第415章 雷声大雨点小
腊月二十九,同样是满心不情愿,想要回家过年的朝堂诸位大臣们来到了大殿之上,那几名年轻的官员还没有上书,崇祯皇帝和内阁首辅以及兵部尚书一唱一和的放出风来,说是今天上午的点验结果出来之后。
就给山东这些兵马一个献捷的仪式,让他们在天下人面前风光一番,还要点验仔细,才能给献捷仪式的权利。
这本身就是个苛刻之极的要求,但相比于从前那些天朝廷的表态,这已经是个巨大的让步,朝中就算是那些有心做个直谏之臣的年轻人也都是不再出声了。
兵部、刑部、顺天府、锦衣卫、东厂各个衙门负责点验首级的官吏、番子、仵作再怎么满心不情愿,他们都早早的被各家的上司从家中一个个拎了出来,就连京师的南门都因为他们早打开。
要说大明朝廷效率低下也不尽然,腊月二十九的上午,凡是有权在京师维持治安的人,都是在京师南城的各个部分布防,阻止任何想要出城看热闹的,都是被强制的赶了回去,原来串联的灵山商行在京城分号的那些内线,也都是觉得情况不对,悄悄的缩了回去。
朝堂上的那种表态,并不太表朝廷准备给他们一个献捷的仪式,也就是说,对这样的大胜,崇祯皇帝不想有任何来助长对方胜利的举动。
临近年关,本来就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大车拉着的人头在外面放着倒也不担心什么气味、腐烂之类的事情。
过来送首级报捷的胶州营士兵们并没有什么被冷落,或者被对胜利吹毛求疵的愤怒,他们只是安静的拿着名册配合这些官员们检查。
这些胶州营登州军的士兵们看起来比检查首级的朝廷官员还要不热心,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实打实的鞑虏首级,实打实的报捷文书手册,除了朝着里面掺假,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挑出毛病的可能。
而且每辆大车边上都有山东派来的士兵跟着,想要造假也不太可能,各个衙门出来的官吏人数众多,在每个人身上分摊下来工作量并不是太大,何况昨天还完成了不少,一帮得到了上峰交待的官吏都是在琢磨着如何能挑毛病。
从一大早开始,各个衙门的官吏彼此交流,都是躲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但是随着检验的进行,南门外的停军场却渐渐的安静下来。
每名官吏都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他们感觉到了恐惧,一种从心里泛出的恐惧逐渐的占据了他们全身。
从兵部到东厂派出来的人都是见惯了生死的角色,几个司法的衙门更是见过比这恐怖恶心万倍的场面,要说酷刑拷打,东厂和锦衣卫可是天下第一流的手段,胶州营对这些首级的处理,都是尽量的清洗掉血污,然后用石灰和药物进行一定的处理,看起来倒并不是那么恐怖可怕。
可随着检验的进行,这些满心不情愿,想来挑毛病,对山东兵马一肚子气的官吏们渐渐的害怕了,两百多辆大车上装着的三万多颗脑袋,这是一场多么大的杀戮,这些首级是谁的首级,是那些被明军畏如虎狼的鞑子强兵。这停军场的上首级,并不是代表那一场恐怖的杀戮,而代表着这杀戮背后巨大的实力。
检查下去,这活不累,天气也很冷,可每个人身上都是渐渐的出了汗,那是冷汗,每个人不敢抬头,总觉得有一名巨人或者是巨兽正在天空中俯视着他们所做的一切,若是自己做错一点,恐怕就要粉身碎骨。
出了冷汗,每个人却感觉越来越冷,这也不是因为冷汗和寒风的缘故,而是这些运送战利品的大车,缓缓的弥漫出一股杀气。
山东的兵马到底能强到什么地步,那山东到底有什么样子的实力,每个人心中都是在琢磨着这个问题。
今天带队的还是兵部的林员外郎,他和几名小吏也是其中的一辆大车跟前,林员外郎特意是放慢了速度在那里检查。
这也是领头干活的手段,等自己干完,差不多整个队伍也就完成了工作,林员外郎地位高些,想的比周围这些点验的官吏仵作更清晰更远。
国家要是稳定,中央的权威和力量必须要压服地方,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号令能够顺畅的下达,才能保证地方上的恭顺和敬服,这才是国家稳定和存在的基础,如果地方上的力量和权威超过了中央。
这种逆转造成的结果有几个,其中之一是分裂,整个的国家更为削弱,外面有强敌的话,搞不好就是被这个强敌捡了便宜。另外一种情况是,地方上足够的强,远远超过了中央,那双方的地位就会发生变化,地方变成中央。
鞑虏肆虐这么多年,明军屡战屡败,多少忠臣良将死于在关内关外的战斗之中,最让人痛心的就是督师洪承畴率领十三万明军出关,结果在松山全军覆没,女真满万不可敌,这种北宋末年辽国说金国的话语,现在也是用在满清女真的身上了,并且是说的理直气壮。
看报捷的册子,女真八旗,所谓的真鞑子差不多有八千,还有蒙古八旗也就是所谓的二鞑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数目,汉八旗和三顺王兵马,以及草原上的蒙古散兵,这些都是强悍的敌人。
现在的大明军将偶尔斩获了几个,十几个的首级,管他女真、蒙古之类的,直接就是按照真鞑子报功,和大军交战的时候,大明军队对这些有辫子的都是一样的恐惧。
林员外郎也记得,前面几次入关人数还不如此次多,甚至女真八旗的数量也不如此次,可一样是在大明境内纵横来去,破军杀将。
这次来的这么多,肯定也要比前面几次强悍许多,但强了这么多的鞑子大军,却被山东兵马不声不响的全歼在河间府。
全歼是个什么概念,其余的大明军队的战绩上,已经好久没有“全歼”这个词了,这可是最难作假的战果,要想有全歼的战绩,怎么也得有十倍于敌人的部队,大明十倍于满清鞑子的时候不少,但却从无胜绩。
那这山东兵马会有什么样的实力,这山东如何能供养得起这么大的一支部队,不管怎么比较,中枢朝廷和山东地方,实力上已经是发生倾斜了,将来会如何实在是不可知,自己在这里秉承着上面的旨意死死追查,拼命挑刺,还有什么意见。
兵部的官员多少是懂点兵家军事的,所以这停军场上的几万首级给他们的心理震撼更大,让他们愈发的感觉不好受。
林员外郎脸色惨白的抬起头,清清嗓子,在外面停靠了一晚的首级,现在的气味实际上要淡很多,可这位林员外郎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他抬高声音喊道:
“众位,可曾点验出来结果了?”
林员外郎能估计到自己兵部的同僚可能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就怕其他衙门的要认真,那真会给自己这边带来许多的麻烦。
没想到的是,他这边高声一倡议,整个停军场上的各个衙门的官吏仵作们,都是纷纷抬头,高声的回答道:
“大人,我们这边点验完毕,和报捷名册上相符,都是属实。”
“我们这边也是……”“这边也和诸位一样……”
肯定的回答声音此起彼伏,差不多所有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脸色普遍很不好看,都有些心中惴惴的感觉,林员外郎的这个吆喝,真有些雪中送炭的味道,大家都不愿意在这里点检了。
林员外郎拿过一个折子,在附近找个木台垫着,在折子上写了例行的点验结果,然后自己拿着铜印盖了上去,并且用笔写上了点验的结果,然后各个衙门带队的头目纷纷在这个折子上附属签名。
兵部的官员们彼此对视,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其他衙门的官员凡是和外面打交道多的也是差不多的神色表现,这山东兵马委实是强悍的过分了。
林员外郎抬头看天,看太阳的位置,发现检查也就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但方才认真点验的时候,只觉得时间太长,还以为自己点验了几个时辰。
“十三年的时候,我记得山东报捷,说是某参将率军和鞑虏在齐河县激战,斩首八百余,好像就是这个李孟啊!”
“没错,这捷报还是我经手的呢,当时报过来,杨老阁部气得跳脚,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真的,结果辽镇和兵部联合点验的首级,没有一点掺假,这才是升总兵,加左都督衔。”
“啧啧,还真是有真材实料,那次张若麒的事情你还记得不,朝廷可是一分饷银都没有给……”
兵部的林员外郎本来还在细听,听到此处却怒目的回头,瞪着两名兵部的主事恶狠狠的喝道:
“这人多耳杂的地方,你们那里那么多话,快给我闭嘴!”
眼下京师中的局面颇为的微妙,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招惹麻烦。
这些各衙门的官吏,今早过来检查首级的时候,都是气势汹汹的模样,满心要找麻烦,可到了现在,人人垂头丧气,并且是心中忐忑不安,在这停军场上看着这些人头,好像是看见山东那神鬼莫测的大军列阵在这里,刀光森寒,越呆越不自在,不管回到京城交差的时候会被上司如何挂落,现在还是走吧!
浩浩荡荡的来,走的可是仓皇失措,车队领队的那名把总脸上没有任何客气或者是讨好的表情,甚至连笑容也没有,完全是冷冰冰的,不过他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些京官的态度就好像是逃跑一样,到底发生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