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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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面那些人猛地散开,朝着胶州营阵列的四周跑去,双方的人数差不多,可看着闯军骑兵的架势,却展开了包围。
那把总杨战在前面压住火铳阵列,他只是低声喝着:
“不进入射程,谁开火我就砍掉谁的脑袋,压住,压住!”
而另外一名把总则是在阵中约束住还在马上的骑兵,胶州营的嫡系还好,那些地主武装的骑兵已经是有些慌张了,看这个架势,无论如何也不是自家占据了优势。他们都只打过顺风仗,这种大军厮杀的野战,不要说没有参与过,没有见过,就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他们心目中的战阵,还是关云长催马上前,一刀砍到颜良,曹军乘势掩杀的戏码。
把总杨战的额头上已经是微微的见汗,对面那几十名平端木矛的骑兵,正好是逼住了自己这边的几十名火铳兵,只要这些火铳兵分散到其他方向上,这些平端着木矛的闯营骑兵恐怕就直冲上来了。
但现在其他的方向却没有一种可靠的防御了,在其余三个方向的地主武装,有的人已经是拿出了弓箭,不管闯军有多远,就神经质的朝着闯军射击。
可这种稀稀落落的弓箭,又是乡村工匠的手艺,对远在射程之外的闯军骑兵来说压根就没有什么威胁,徒然浪费弓箭和自己的臂力而已。快速的射了八九箭,把自己箭壶里的箭都射光了,手臂也有些酸软无力,却发现自己的弓箭什么都没射到,也只好悻悻然的收了弓箭。
不管胶州营的这些军官和士兵怎么呵斥,地主武装的马队们都已经是压不住了,闯军这次打的非常老到,绕着官军的军阵兜了几个圈子,却在军阵的后方停住,几十名背着弓箭的弓手靠近到四十步左右,全部定住马匹,张弓搭箭。
四十步在马背上的仰射,落点范围散布很大,谁都不知道会飞到哪个人脑袋上,对面的士兵们只要是散开,就并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但这一轮箭雨却把好不容易稳定住的阵型一下子射的散乱,这就是机会。
前面那几十名平端木矛的骑兵只是向前一步,依旧是钉死了那几十名火铳兵,虽然是几十人的小队,可进退自如,隐隐然有大军之势,杨战眼见对方精强,也不敢动自己的火铳手,双方在正面也就这样僵持了下来。但后队的散乱却给其余的闯军骑兵机会,那些射箭的骑兵丢掉弓箭,已经是抽出了刀斧,催动坐骑,朝着胶州营的后队杀过来。
本就是散乱的阵型让对方这一冲,立刻是炸开了,地主武装的骑兵们再也不管什么队形,像被炸了窝的母鸡一样,呼啦一下朝着四处溃散。
“骑兵的威力和杀伤不是拿着火枪射击,而是骑在马上挥舞你的刀剑冲锋!”
行将溃败的这一刻,杨战脑中却突然想起当日间教官所说的这句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各种不同的情况自然有各种不同的布置,但今天这一仗,他布置完全的错了,以前虽然有这样下马击破敌军的经验,可那些下马的都是胶州营的自己人,自己人才是信得过的,这些豪强哪儿来什么纪律,哪儿来什么操练。这个估计就是闲时听书,里面所说的刻舟求剑吧,当时自己还嘲笑说书先生太过夸张,世上哪儿有这么蠢的人,没想到今天自己却做了例子。
后面的地主武装虽然是溃散,但胶州营自己的骑兵还是结成紧密的阵型,对方的枪骑兵都是集中在前面,后面也是拿着刀剑的搏杀,一时半会却也无法打破这百余人的抵抗。将兵们挥舞着自己的武器,拼死的抵抗着,虽然不断有同袍低声一哼就倒在了自己的身边,但是长期的训练还是让他们忘记了生死,忘记了恐惧,只要还有力气,那我们就还没有输。
“不要管我,领着人冲出去,这边顶不住……”
那把总杨战回头吼叫着说道,胶州营对于战败的责任追究,也是根据实际的情况,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穷究,但败军之将总归是脸上无光,特别是在胶州营这样一个讲究荣誉的集体之中,失败是最为耻辱的,不如战死还来得有光彩些。
后面正在厮杀的把总听见这句话,扭头看了眼,用力的点点头,开始大声的下达命令,准备聚众突围。
带队的那名把总杨战命令牵马的那几名士兵把马匹朝前带几步——步兵下马十人中有一人是牵马待命,被称为“马桩子”。
“不要回头,打完立刻丢掉火铳上马,咱们还有冲出去的机会,要是乱来,咱们大家今天都要交待在这里!”
所谓的年纪大的把总,杨战也不过是三十岁的年纪,但是在胶州营这个团体里,每一天都在被各种各样的勤务考验和锤炼,每一天也都在学习和思考,他比起那些同龄的官军军将,心智上依然是成熟了许多。在这艰难的时候,他放下了战败的耻辱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周边这些袍泽的生死,都系在自己身上,他在这边沉声的下着命令,声音低沉合欢,给周围的袍泽带来了信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手中攥着的缰绳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手指甲也已经深深的抓进了自己的肉里面。
身后闯军突进来杀散了那些地主武装,但却攻不进战技出众,配合良好的胶州营队列,这种大军战阵,讲究的就是令行禁止和万众一心。这伙闯营的骑兵的确是精锐的劲卒,那头目陈二虎指挥的非常得法,眼见冲不进去,却不急着强冲,呼哨一声,又是散了开来。
要是方才的地主武装,没有长性没有约束,看着这样没准就跟着追了出去,等阵型一散,闯军返身再杀过来,没准就冲开了。不过胶州营这边却完全的约束住,没有轻动,而且那名率队的把总还在整理队形,准备接下来的突围。
“压住!!稳住!!”
那些闯军枪骑兵好整以暇,可被围在中心的胶州营把总杨战却越来越紧张,看着下面的火铳兵端着火铳有些不稳,立刻是大声的吼了过去。
但喊完之后,却发现刚才还安静异常的坐骑有些躁动,他胯下的战马可是被很有经验的马师很细致的调教出来的,有过多少次战场上的经历,即便是在冲锋的时候也很稳定,很少有这样的状态,杨战心中有些发凉,鼻子发酸,有些控制不住,心想莫非是马匹有灵性,知道我们主仆要死在这里不成,杨战伸手从马鞍旁边的袋子里摸出一把黑豆,身体前倾,递到马的嘴边,心中默然道:“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喂你了。”
战场之上,杨战做出这等闲适时方有的行为,凡是看到的都是错愕,不知道为何。
突然间,他也是听见马咀嚼豆子,打着响鼻的声音和一些别的动静,这把总却立刻的反应过来,就连那马桩子牵着的马匹也开始不安了。
第321章 定战场,占先机
杨战终于感觉到不对,刚才还是吆喝喊杀的战场猛然变得安静,就连身后的肉搏都已经停止,他甚至能听见那些部下喘着粗气的声音,这把总离开马镫,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四下看了一圈,却发现不管是官兵还是闯军都在看着东面,甚至是停下了厮杀,都在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
视线的尽头,地平线处烟尘滚动,渐渐的耳边传来听见闷雷一样的声响,即便是在马上的他也能感觉到地面上的轻微颤动。
在那烟尘之中,隐隐的也能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慢慢的,原来是旌旗飞扬出现在了眼前。
“是咱们山东的大军,是咱们山东的大军……”
杨战疯狂的晃着脑袋,对着周围已经呆住了的部下嘶声的喊了出来,声音之中已经是带着些哭腔,在那个方向过来的,只可能是胶州营的兵马了。
这次反应迅速的还是闯营的兵马,在枪骑兵后面一人抽出个号角,呜呜的吹了几声,原本已经把胶州营马队兜起来的闯军马队,呼啦一下子收了回来,那些枪骑兵虽然是有散动,可还是逼住前面。
等所有人都是退到后面,这才是一起回转,直接是渡河而去,惊魂未定的胶州营马队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追击,等到对方的骑兵远去,这才是松了一口,那些和枪骑兵对峙的火铳兵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火绳已经是熄灭。
每个人都是浑身的冷汗,两百名胶州营的马队,此时已经是折损了将近四十人,杨战惊魂未定,但也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这几天顺风顺水的追杀,谁想到今日间却遇到了这个陷阱。
原本以为靠着火器可以逼退对方,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用这样的手段围杀,大意了,也是自大了,这些年胶州营没有遇到过什么强劲的对手,就算在淮北被人设伏,也是轻松拿下,陡然遇到这种挫折,杨战虽然身体非常亢奋的迎击敌人,而当敌人以走,他却两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了马上。
他们出来两天,却不知道大军是今日开拔。回到营中他们才知道,这两日间出来的探马,竟然已经折损了将近六百多人。
闯军在吃亏之后,索性是用小股的马队作为诱饵,示弱吸引人数比他们稍多的官兵截杀队伍,然后有优势的闯军马队在那里等待,到时候趁着对方马匹奔波,马力不足,自己这边以逸待劳,从容搏杀。
如果不是有火器,胶州营马队的损失还要更大。闯营的骑兵也不全是精兵强将,也有看着官兵人少,一帮人呐喊着就蜂拥而上,结果被下马的火铳兵迎头痛击,反倒是自己吃了大亏。
李孟和麾下的兵马是在昨天和这大营汇合,本来在陈六预先得到的消息中,李孟是率领一千亲兵和四千骑兵过来支援,一共五千骑兵,这也是不小的力量,可实际上,李孟带来了一万两千人。
在济南府只留下了四千兵驻守,李孟征用了济南府和兖州府大量的骡马和车辆,孔三德的文如商行也是出了大力气来帮忙筹办。
算上陆陆续续过来投奔的土豪武装,已经被动员起来作为苦力和辅兵的原有官兵,这里勉强也能称得上是五万人马了。
和闯军这实数五十几万,对外号称百万的大军来说,这实在是不算什么,李孟到达大营之后,立刻有人给他带来了对附近地形的地图和专人过来描述,那些绘制地图的工兵,所描画出来的东西还是非常粗略的,很多细节并不能表达出来。
所以画图的工兵在画图的时候,身边往往还跟着几名助手,这些助手就是用来描述所画地图那边的一些细节,他们还有自己的文字记录。
尽管谈不上什么精确,但的确比从简单的地图来分析地形地貌要有效率一些,可以知道很多细节和特征。
最起码,在到达军营的第一天晚上李孟就知道,在涡水的北岸有一个刚荒废不到两个月的砦寨,涡水北岸的地势是由南向北缓缓的高起,差不多几百步的长度,但也不算是太高,人马走在上面不会感觉到疲惫,可能体质虚弱的人,走到坡顶会稍微感觉到吃力,这就是这个样子了。
但这个地形谁先占据,谁就有占据了先机和地利,李孟到达军营后,短短的休整了一晚,就立刻命令全军拔营去往涡水北岸布阵。
这把总杨战的运气真是好,若是大军晚来一段时间,整个的队列恐怕就要被冲垮打散,那些在马上的士卒还能跑掉,下马拿着火铳的士兵可就未必能逃掉几个,全要死在对方骑兵的冲杀之下。
而且说实话,那五百名闯军骑兵仍然有机会杀死大部分官兵马队,但看见徒然出现的官兵主力,这些闯营的骑兵必须抓紧回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大营,这等的战报,可是一时一刻也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