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人生-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丰田讶异地盯着手枪。年轻人大声喊痛。丰田咽了一下口水,“我开枪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完全没听见年轻人不停的哀嚎声。
丰田打算离开现场,他刚迈出脚,看到了老狗的姿态,愣了一下。
老狗望着夕阳,仰着脸,平静地望着太阳西沉。
他停下脚步,看见老狗侧面的瞬间,胸中不安的块垒瞬间变得轻盈。充斥在脑中的焦虑、恐怖、不安、后悔的浓雾转眼间散去,年轻人的哀叫声也消失在远方。
丰田看着老狗出神。
微脏的老狗,露出了洞悉世事、接纳一切的表情。
他想起学生时代读过的小说中的一段文字,是主角对白痴女性所说的台词。
“不用害怕,然后,绝对不要离开我。”
眼前的老狗虽然没有出声,但俨然对丰田说着同样的话。比起被迫辞去工作、失去冷静、狼狈到极点的自己,眼前这只狗居然如此的威风凛凛。
老狗既不怕手枪,也不担忧该如何生存,它勇敢且自在地活着。
丰田将老狗的头一把抱进怀里,说道:“你实在太了不起啦!”
老狗则是一脸“你这老头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4
黑泽突然觉得某处传来枪声,他站着望向窗外,还听见车子的引擎熄火声。
“怎么了?”佐佐冈问道。
“没什么。”黑泽含糊其辞,在相隔十几年,再次重逢的老友面前,车声之类的琐事可不是什么合适的话题。
佐佐冈明显地陷入不安,他一定是做梦也没想到房间里居然会出现同班同学。黑泽忍着笑意,一直做闯空门这份工作居然会碰到这番场面,他愉快地想着。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隔着客厅用的长桌站着不动。
“我可以坐下吗?”黑泽指着身后的沙发问道。
黑泽在沙发上坐下,对佐佐冈微笑道,“你不坐吗?”对方的每个动作都显得紧张兮兮。
“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毕业典礼吧。”黑泽立刻回答,“准确地说,应该是毕业典礼的前一天,因为你没来参加毕业典礼。”
“都是因为你说库布里克会在电影里出现。”
“库布里克终于也死了。”黑泽没说的是,他看到报道时就想起了佐佐冈。
“我最近都没看电影。原来如此,库布里克最近这么糟啊。”
“喂……喂。”黑泽讶异地说道,“我说‘死了’可不是什么比喻,他真的死了。”
“骗人的吧?”
黑泽对于对方一脸认真的模样感到十分惊讶,“你连新闻都不看吗?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我工作很忙,而且也没兴趣看电视。”
“你的人生这样就可以了吗?’’黑泽认真地问道。
佐佐冈露出了笑容, “你在学生时代也经常这么问我。”他苦笑着说,“但是斯坦利·库布里克真的死了吗?”
“或许是库布里克本人在说谎。”
“谎称自己死了?”
“可能是光想象2l世纪的变化就觉得很无聊吧?就算躲起来还是会被媒体找到,逼他接受大量‘已经是2001年了,请问您有什么感慨吗’之类既暧昧又无趣的访问。他讨厌这些,所以选择死亡。”
“真的吗?”
“这只是我一时想到的。”
“他的电影就算现在看也不过时。”
“即使是2l世纪的现在,库布里克的电影一定还是无聊得要死。”
“他似乎曾经说过‘无聊是最大的罪恶。’”佐佐冈笑了出来。
听到他这么说,黑泽也露齿一笑,“他还真忘了自己拍的电影有多无聊。”
“这么说或许很厚脸皮,不过既然难得见面,能不能给我点喝的?不是酒也行,喝的就好。”
黑泽坐在沙发上,向对方一摊手。
佐佐冈突然一脸疲惫,说着“啊,也是”,然后起身。黑泽紧盯着他,许久不见学生时代的友人,显然依旧是认真,丝毫不知变通。他忍俊不禁地问道,“你的工作是什么?”
佐佐冈在客厅中央走来走去。“你知道画商这种工作吗?”
“你是说卖画的人吗?”
“是啊,就是这样。”
“我经常在推理剧场之类的节目看到。这些人买卖海外知名画家的作品,看起来大都不是什么善类。”
佐佐冈笑了, “我在一家规模很大的画廊工作,说是日本第一也不为过。是啊,大家的确都不像是什么善类。”
黑泽还记得佐佐冈大学毕业后任职的公司,虽然称不上是超级一流的企业,但也是小有名气的上市公司。直到刚才,他还以为佐佐冈在那里工作。
不知道佐佐冈在何种因缘际会下进入美术界工作,不过黑泽也不打算问。反正他过的都是正当生活,也不当小偷,可能碰上了什么转机,就此走上这条路。
“那是在仙台的画廊吗?”
“不,在东京。不知为什么画廊这种行业通通集中在银座。”
“大都市会毁掉一个人。”黑泽认真地说道,“那你为什么住在仙台?”
“我太太在这里工作,所以我暂时待在这里。”
“所以这是你太太的公寓?”听到黑泽这么问,佐佐冈不好意思地含糊其辞,低下头去。然后像是转移话题似的问道,“你真的是小偷吗?”
“先别说这个,麻烦你快点给我喝的吧,佐佐冈先生。”黑泽故作诙谐地说道, “我和你不同,我的人生已经走上了岔路。”
“人生难道有所谓的正确道路吗?”
“有啊。”
“你为什么会当小偷?”
“我也不知道。”
“我想起你毕业之前说过的话。”佐佐冈大声道,“你跟我说‘没有所谓独特的生活方式’。”
“是吗?”
“你说这世上到处都是被规划好的路线,人生这条路尽是标志和地图。有些道路甚至为了连接岔路而存在,就算走进森林也有标志。即使为了重新发现自己而外出旅行,也有专为这种目的所写的书。说得极端一点,甚至连成为流浪汉的路线也都是已经规划好了的。”
“我说过这么了不起的话啊?”黑泽不好意思地抓着头。
“我想,我是因为极为认同你这些话才去画廊工作的。当时,我对于去一般公司上班一事抱有疑问,‘我的人生这样就可以了吗?’因为你的一席话,让我顿时轻松了起来。反正不论去哪里都一样嘛,这么一想心情就变轻松了。”
“现在的我也要给你一条忠告。”
“什么忠告?”
“不要啰哩啰唆,快拿喝的过来。”
佐佐冈闻言,大笑出声,好像此时才想起该怎么笑。佐佐冈接下来的动作很诡异,他左顾右盼,犹豫着该怎么踏出第一步,他先向右边跨出一步,但又立刻停下脚步,转向左边。
“等一下!”黑泽竖起食指,“你的样子很奇怪,该不会是工作过度,有记忆障碍的问题吧?”
“记忆障碍?”佐佐冈不安地站在原地。
“所谓记忆是由颞叶内侧的海马体负责记录在大脑里的。记录、保存,然后读取,你因为工作过度,所以无法顺利读取平常的记忆。”
“什么意思?’’
“你连自己家的构造都忘了吧?”
佐佐冈丝毫不隐藏困窘的表情,像少年般涨红了脸,“什……什么意思?”
“你虽然要去拿饮料给我,却连厨房在哪里都搞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坐这张沙发。这里明明就是你家,你却这么手足无措,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里的事都是我太太在打点。”佐佐冈回答的声音很小,黑泽几乎听不见。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五年前。”
“那一定很不顺吧。”
“好厉害。”佐佐冈又是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猜而已。”黑泽抱歉似的举起手,“这种事随便跟什么人说,大概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跟我太太是在某个颁奖派对上,通过其他画商介绍认识的。”
“她很年轻吧。像你这么认真,每天拼命想在社会存活的男人,见到年轻一点的女人一定很激动。就像刚从矿坑里爬出来的男人,见到日光就陶醉入迷了。”
佐佐冈露出自嘲的笑容。
“
你在东京,你太太在仙台,你们看上去像是在分居啊。”
“倒也不是。”佐佐冈摇摇头,“因为工作关系我总是在各地出差,本来就不常在家,我太太也有自己的工作,所以我们保持着各自独立的关系。”
“那也算夫妻吗?”
“根据我的定义,算是。”
“下次别在我面前使用‘定义’这个字眼。”黑泽说罢,两人异口同声地笑了。这句话是黑泽学生时代的口头禅。
“对了,”黑泽再次看着佐佐冈,“你太太今天不回来吗?我在这里不会不方便吗?”
“你是我朋友,又不是小偷,而且我太太不会过来这里。”
黑泽看着朋友慌张解释的模样,怀念之情油然而生。不论过了多少年,人的本质就是不会改变,佐佐冈还是跟以前一样,完全不会说谎。
“你的人生又怎样?你真的靠偷窃过活吗?”
“是啊,我靠当小偷过日子,除此之外,我没做过什么正经工作。”
“很充实吗?”
黑泽想起那对说过“充实的人生啊”的老年鸳鸯大盗。“这可不是什么像样的生活。闯进他人家里,捣乱他们的房间,夺走他们的钱财,自己不努力赚钱,却抢走别人的贵重财物,非常差劲。”黑泽耸耸肩。
佐佐冈沉默不语,或许在烦恼该说什么。
“我从以前就只会逃避,”黑泽笑着说,“我已经放弃抵抗了。”
“抵抗?”
“我放弃抵抗人生。这世上有一股巨大的潮流,就算反抗那股潮流,终究还是会被推着走。如果能理解我们活着的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也不需要逃避。就算我们自以为靠着自我抑制和选择过日子,其实也不过就是‘被迫活着’而已,不是吗?”
“这不是你在学生时代最讨厌的‘宗教’吗?”
“不是,我只是认为人生并不是道路而已。”
“不是道路?”
“是海洋啊。”黑泽耸耸肩说道,“人生是既没有路线也没有标志的茫茫大海啊。我们只是身在其中,紧紧抓住一条大鱼,委身于巨大的海流罢了。”
“你是说我们是靠鱼来存活的吗?”
“鱼或海洋。”
“好奇怪的宗教。”
黑泽笑着回答:“我最不擅长宗教或神秘现象之类虚有其表的可疑事物了。最近不是也出现那种崇拜杀人事件破案者的团体吗?”
“那是什么?”佐佐冈看起来不像在装傻。
“你还真是远离尘世。几年前,有个普通人解决了在仙台发生的杀人案。”
“在仙台?”
“是啊,那人虽然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但因为参加了这件事情,一群过度崇拜他的人组成了团体。”
“现在还在持续吗?”
“是啊,现在也是。这个规模庞大的新兴宗教,名叫‘名侦探大人万岁’。”
“这样啊,但是还真辛苦呢。”佐佐冈想了又想,这么说道。
“怎么说?”
“因为名侦探必须不停地解决案件啊。”
所言甚是,黑泽点头同意。
“总之,我要说的和宗教无关,是更单纯的事。听好了,我们人类本来就是阿米巴原虫之类的单细胞生物,对吧?然后花了久远的岁月慢慢进化。”
“这让我想起库布里克电影中出现的石板。”
“到了现在,我们变成如此复杂的生物,拥有感情、会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