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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亡国之君-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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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面走,一面想起天狼传递给他的,关于北边的消息。
  天狼不似他受困深宫,故而尙能与北化旧部通信,这张纸条来自薛明华,乃是薛明华亲笔所书,纸上仅有寥寥几字。
  王溯投敌,月国异变。
  我仍安好,无须挂念。
  外有月国虎视眈眈,内有内贼通敌卖国,更有狼子野心之辈意图杀柳从之,谋国篡位。
  柳朝新立不过两月,如今却已是烽烟将起,内外交患之局!
  柳从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染病,身体抱恙。
  乍一看,柳朝似乎已入死局。可这位名震天下的传奇人物的能为难道仅止于此?柳从之好大名声,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柳从之将何去何从?此局又将何解?
  而他薛寅在这局中,又将何去何从,走向何方?
  
  ☆、第39章 前路曲折
  
  解药研制成功后,宣京疫情大致得到控制,然而就在这事情大致平复,人心逐渐安稳的当口,宫中却传出一则要命的消息。
  新皇抱病,疑是感染了疫情,病情似乎严重,将来情形只怕不好说。
  此一则消息不知是从何处流传出的,然而传得沸沸扬扬,新帝又确实于寝宫休息,避不见人,恐怕身体状况不妙。于是朝上朝下,这一则消息越传越广,越演越烈,柳派以顾青徽为首的官员均面有忧色,神色沉重。
  朝臣再多议论,究其原因,不外乎四字而已。
  新皇无嗣。
  非但无子嗣,也无亲眷。柳从之家境微寒,父不详,母早逝,更无兄弟姐妹,乃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其人能有今日成就,可说全靠他一人打拼——当然其中也不乏贵人相助,运气过人,然而行至他如今的位置,无亲无故无嗣,就已是影响国体的大事了。像薛朝死在病榻上的前一任皇帝虽然无子,但搜寻皇室宗亲,还能找着北化薛氏一脉来接替皇位,可柳从之孤家寡人一个,自己挣的天下,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无人继位,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一点许多人都看得清楚明白。柳从之刚一登基,朝臣就纷纷建言他广纳妃嫔,柳从之却一点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多加推诿,登基后更是一心扑在政事上,无暇顾及后宫种种。朝臣知新帝勤政,亦知新帝行事堪称铁腕,当真是又喜又忧,像顾青徽一流,本来的算盘是今后日久天长,慢慢劝就是了,不料此刻柳从之病倒,才教所有人都慌了神。
  那柳从之究竟得的什么病?有无致命危险?
  此次瘟疫得解的幕后功臣,号称神医,同时也是神棍的莫逆表示:“此非小事。”
  “说详细点。”薛寅趴在桌上,抬眼看着这个转眼又变了样子的神棍,只觉对方脸上那道从眼角划到嘴角的伤疤着实好看,这神棍何必在自己脸上贴这个,直接划一道口子多好。
  莫逆受袁承海所邀,进宫研制针对瘟疫的解药,故而同在皇宫内的小薛王爷才能抽空找天狼——也就是莫逆联络,这神棍隐匿京中许久,倒是混得风生水起,跟了袁大人之后,一身衣袍都是上品,可惜穿得再好,人还是那个样儿,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一身戾气。
  莫逆稍一挑眉:“应是陈年宿疾,也有可能是毒伤。”
  薛寅稍感意外,“陈年宿疾?”
  “我没有机会把脉,具体我也不清楚。”莫逆随意摇了摇手中折扇,“这位皇帝陛下南征北战十余年,有伤病并不稀奇。”
  确实。
  此事不稀奇,但是麻烦,而且分外麻烦。
  莫逆问:“你打算如何?”
  薛寅顿了顿:“走一步看一步。”
  莫逆将折扇在掌心一合:“前路曲折。”
  薛寅闭着眼,随意抬手挥了挥手,意为“小爷知道”。莫逆失笑:“也罢,你多小心。”
  莫逆此人,乃是一枚神棍。
  在他隐身北化,化名天狼的年头,所谓神棍不过是个消遣,没人需要他求神问佛每天算一算凶吉厉害,老宁王用他,是因为天狼擅应变,会处事,能力不俗,纵然他是个名震大江南北的神棍——但在老宁王看来,再声名显赫的神棍也仅是神棍,老宁王是粗人,不信神佛不拜鬼,只信长刀过处鬼神惊。
  薛寅也不太信神棍的话,奈何神棍之所以号称算仙也是有道理的——他说前路曲折,前路就必定曲折。
  曲折到薛寅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
  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一场瘟疫将平,却又爆出天子染病之事,朝中人心惶惶,民间流言纷纷。如此时节,薛寅这种无关紧要的角色,就变得更加无关紧要起来,连带着薛寅在宫中住的那一个小院,也是门庭冷清——当然本来也就没人会上门触霉头,顾均除外。
  院里包括薛寅在内,就三号常驻人口,方亭,小太监路平,此外别无他人。
  这满朝上下的纷扰动乱,扰得了柳从之,扰得到薛寅,却扰不了方亭。
  小孩儿毕竟还是小孩儿,再是早慧,这家国天下也牵扯不上他。薛寅出宫,路平前往宫中别处办事,寂静的小院里就剩下方亭一人。小孩儿独处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本来是爬树玩儿,但又觉厌倦,想了一会儿,爬上宫殿旁一颗高树,接着在树稍上小心翼翼地挪动,最终发力跃上了宫殿顶端。
  屋顶全是瓦片,瓦上还有残雪,极难立足,方亭小心翼翼地在屋顶坐下,安静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陶笛,慢慢吹了起来。
  这个陶笛是薛寅送他的,说是新年礼物,方亭对此十分爱惜,而后凭借着他近乎可怕的天赋没几天就弄清楚了怎么吹,接着就开始吹他唯一会吹的那首曲子。
  这首曲子没有名字,方亭自己也说不太清楚由来。他幼年的记忆十分模糊,他又是个太过聪明的孩子,流浪生涯里太多不需要记住的事都被他本能地摒弃在脑后,这么迷迷糊糊,近乎依靠本能地活到现在,他连自己母亲的模样都不太记得,唯独这首曲子印象深刻,镌刻在了脑海中,偶尔吹起的时候,总觉得心情十分宁静,似乎隐隐约约能记起一个女人的轮廓相貌,于是他喜欢吹这首曲子。
  四野静谧,唯闻曲声悠悠传了出去,方亭吹着吹着,忽然停了动作,皱起眉,狐疑地打量四周。
  周围只见满目白雪,不见一个人。
  他张望一圈,又回头,却是骇了一跳,只见这么转瞬功夫,无声无息间,他面前瓦片上竟然站了个人。
  这人个子不算高,体型削瘦,一身劲装,看身量像是十几岁的少年郎,然而头上戴了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他浑身放松地站在湿润不平的瓦片上,似乎毫不担心掉下去,歪着头用考究的目光打量着方亭,过了半晌,忽然“啧”了一声,“小家伙你可让我好找。”
  这一开腔,确是少年音色无疑,然而声线极冷,无半点人情味。方亭抿了抿唇,问:“你是谁?”
  “我是谁?”少年歪一歪头,冷冰冰道:“我叫白夜。”
  “你来做什么?”方亭静静地问。
  “我来找你,小家伙。”白夜道,“你叫方亭?”
  方亭皱眉,后退了一步,“我叫方亭,但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白夜无奈一耸肩,而后直勾勾地看着方亭,蹲下身低声道:“但我是来找你的。”
  白夜声音极冷,听在耳中,总让人觉得不详。方亭又退了一步,然而房顶窄小,他几乎退无可退,脚下这么一动,却不慎踩到瓦上积雪,脚下一滑,整个人就直直往下坠。
  方亭一声惊叫卡在喉中,还不及叫出来,忽觉脖子上一凉,却是覆上了一双极为冰凉的手,同时,有人在他耳畔低声道:“小家伙,跑什么跑?”
  当晚,薛寅回宫,却见人去屋空,方亭失踪。
  这宫殿再是偏僻,无人问津,到底也是皇宫一角,也并非无有守卫,但带走方亭之人不知是什么来头,极擅用毒,下手狠辣,毒杀几名看守宫殿的侍卫。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之地,竟容人自由来去,如入无人之境!等薛寅回宫,就见宫殿外原本还稀松的守卫直接变了个样儿,围得层层叠叠森严无比,这一批脸生的侍卫见了薛寅,神情也是戒备居多,薛寅猜自己恐怕不会再有出宫的机会了。
  然而此非重点,重点是……小家伙怎么样了?
  薛寅在院子里搜罗了一圈,末了循着树爬上了房顶,细看房顶凌乱的脚印,脸色极沉。
  小家伙无亲无故无仇,谁会带走他?他也未能护好小家伙……
  可恨他未能早一步回来,否则他还有时间追踪,如今就……
  此事是他无能。
  薛寅在房顶坐下,看着下面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的侍卫,只觉遍身湿冷,寒冷侵袭下,他却察觉出一股入骨疲倦,心情涩沉如铁。
  帝都是非纷扰之地,他身在囚笼,不知何日是宁日,周边之人一个个离去,他却无法可想。
  寒风和雪狂刮,薛寅坐在屋顶,开始认真地想,不如跑了算了。
  他之所以安安分分滞留宣京,是因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虽被困,薛明华至少还得自由,况且真要他跑出去就此隐姓埋名,那恐怕穷他一生他也仍无法回北化故地,毕竟如果柳从之有心要查,第一个要查的地方就是北化。
  然而现在柳朝动荡不安,柳从之麻烦重重,今后局势会怎样谁也说不清,薛明华远在辽城,更不知情况如何,若他能趁机跑出去在辽城与薛明华会和,届时他们二人从长计议,未必不能想出一个万全的脱身法子来,只要获得自由,届时他做事也不必束手束脚,处处避人。至少那时他还能放开手脚,找一找被人掳走的小家伙。
  此事……可行。
  薛寅打一个呵欠,疲惫地揉了揉眼,人已倦极,却没半点休息的意思。
  如果真要跑,他还真不是没法子,这些人围得再密也没什么,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设计巧妙,不怕逃不出去。薛寅被大风吹得满面生寒,然而脑子极其清醒,坐在高处,当即开始观察周围的守备状况。
  这一看,却看出了些不得了的地方。
 
  ☆、第40章 夜黑风高
  
  风雪狂催迷人眼,然而今夜月华极亮,薛寅坐在房顶,看得又极远。只见宫殿外守着十几号人,然而除了这十几号人之外,宫殿外围竟还有人!
  是一队服色统一的军队,少说也有上百人,看模样似是御林军,在宫殿外列队走过,并不停留。驻扎宫殿外的侍卫对此似乎有所疑虑,一人前去询问,不知对方怎么答的,过了一会儿侍卫又回来继续驻守,除这名侍卫外,其余守卫的侍卫都对这一幕视而不见,似乎毫不诧异。
  薛寅看得满腹疑窦。
  深更半夜,皇宫大内,何事需要动用御林军?而且这上百人浩浩荡荡的队伍,行得却颇慢,他听不到一丁点脚步声。这些人足下俱都无声无息,普通情况下军队列队,何须顾虑足音?这些人过此宫殿却不停留,前往的方向是……薛寅抬头,柳从之寝宫。
  新皇抱病,在寝宫修养,何以深夜召唤军队?还是说,这些人真的是新皇召唤的军队么?
  薛寅心念电转,一瞬间下了决定。
  他本就坐在屋顶上,这时骤然俯下身,双手撑在瓦片上,如同一只大猫一般贴在房顶,而后匍匐着在屋顶上轻巧地移动,移至屋檐处,纵身一跃上了树,而后蹲在树冠里,借树叶隐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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