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弃地-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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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简单:那玩意儿不结实!!
巫家坝机场非常好奇云南驿导航台怎么知道79号还有机会生还,他们专门派人去深山里询问了云南驿导航员。华童说地很简单:“当初48号一声都来不及吭就完了。60号拼死才发回来一个ZERO。79号报务员挺好,时间地点碰上谁,说地清楚明白。KI…43和零式那么像他都有功夫分辨出来,可见不是情况万分紧急。”他忽然微笑:“我们机航长和我兄弟素节是谁啊?给个空子就能翻天的主儿!我就知道,他们死不了!!!”自信满满地那种笑法,眉眼都会弯起来。
除了正事,向来爱说话华童并没多一句嘴,他不停地看金怀表:“是不是该吃饭了?”小伙子很期待地看窗外……巫家坝机场的调查员回去的时候,恍惚听见有个姑娘在山上唱歌:“天上大鸟飞回来,金花给哥送饭来,竹筒饭菜小竹筷,问声阿哥你爱不爱……”
好像是这么个词儿,谁也没听真。
中航开了一系列的总结会,总经理雷厉风行地宣布了一系列规矩:
一、所有飞机上不可以超过一位合格的正驾驶!
二、在中航获得飞驼峰资格的驾驶员除非总经理签字同意否则不能同乘一架飞机飞跃驼峰!
三、鉴于日军飞机拦截猖獗,驼峰航线改飞夜航!
头两条儿还就算了,晚上飞驼峰?蒙着眼睛在高速公路上飚车一样,简直找死!当然,碰上日军就是必死无疑。这回连夏克都画十字架:“HOPELESS!”
夏克和章素节一日成名,已经是驼峰上炙手可热的人物。消息一天之内传遍了驼峰航线的各个节点,汀江好多飞行员准备好酒好菜要和夏克聚聚。谁知道夏克根本没回汀江,他威逼着陈瑞平修改了任务排单,给自己放了三天假,然后抓了几百美元和一兜子保险套,开车去了飞虎队的内部妓院醉生梦死。这位爷混到第三天头儿上才舍得回来。
打发走了大伙儿,章素节蔫蔫的在宿舍睡了一天两宿,吃饭都是陈定睿拽起来他强喂的。
报务员托马斯先生更可人疼,连惊吓带外伤当晚烧地说了胡话,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
说是说,乐是乐。生死关头,谁不怕啊?强撑着而已。
第三天头儿上,陈定睿拽着黄智权飞了汀江。没人管饭了,章素节揉揉眼睛爬起来,洗把脸,满世界踅摸林宇中,打算一块儿飞回重庆。
林宇中自己跑出来,一脸严肃地告诉他:“机长。总经理来了,有请呢!”
章素节摸摸脑袋:“有请?他这么说?”奇怪!总经理从来不这么和他说话。
黄静仪端坐在中航昆明办公室里,办公室很大,地方大了就难免有阴影,即使昆明太阳好也不能够完全晒进来。
章素节看见总经理坐在晦暗的阴影里,身上都罩着深深浅浅的冷灰。
他说:“素节!坐吧。”很绵软的语气。
章素节就座。黄静仪从文件夹里抽出来一张报纸递给他险些阵亡的飞行员。很古怪的报,过分雪白纸张上印了浅红暗绿,色彩含混而谄媚:天趣刊。
章素节有些脸红,这个夏克经常看。他说:“这是中国的《花花公子》。”
扫一眼,脸更红。章素节不解地看着黄静仪。黄静仪很干脆:“看第二版。”
翻到第二版,一头冷水浇下来一样!
巨大的粉红标题:娼优本无界,梨园红倌人!配了彩印照片:翠绿池塘里开粉红莲花,前面放乌黑精致的罗汉床。观音斜斜地躺在罗汉床上,镶边锦绣的豆绿色戏服拉开一半儿露出雪白的肩头脖颈和一段藕似的手臂。她的脸上扮戏一样被涂了厚厚的粉彩,头上……还戴着他亲手送的点翠……
给极下贱的人戴最尊贵的头面!被玩弄的女孩要叫皇后的名字!那些达官贵人便是如此!一边远观!一边亵玩!满嘴仁义道德地评论:“她生来放荡。”转脸又挑剔美人的腰肢不够柔软。娇娆、妍媚、楚楚可怜的女孩子。
章素节捏住报纸,额头血管突突乱跳!!浑身的血都逆过来流!王八蛋!不是人!!
他深重地喘息着:“她在哪?!她在哪儿???”
黄静仪静静地看着这个血灌瞳仁的年轻人,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章素节明白过来:“拿来吧!我签!”
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和派克金笔。
那天,章素节签署了自愿参与驼峰航线飞行的协议,极简单的字据,重点确认飞行员如果在飞行过程中死亡的抚恤问题。中航规定:只有签署了这张文件,才能正式加入驼峰运输!章素节签地痛快,看也不看。白纸黑子,帅气的签名,素节签文件的时候还是习惯用英文,像个地道的美国孩子。
审核无误,黄静仪交给章素节一个地址,低声说:“我都安排好了。”眼皮都不抬。
那就没什么可以阻挡中航的年轻机长!
看着章素节飞奔出去的年轻身影没入一片金色的阳光,黄静仪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猛烈地咳嗽。他咳地很凶,几乎不能呼吸,又好像咳出寸寸心血欲洗净浊世而不能。
黄静仪胸口剧痛,但是没有再服用邦德特地给他搞到的美国特效药。
他模糊地想:我定然不得好死!!我定然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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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苟且偷生
陈定睿打印度飞回来之后,立即让排单调度陈瑞平揪住了脖领子。满巫家坝机场没有不看的,他们寻思着陈定睿机组莫非是走私给抓住了?陈定睿尴尬到耳朵都红了。气地黄智权直掰陈瑞平手腕子:“一笔写不出来俩‘陈’,你干什么你?”
陈瑞平气喘吁吁:“陈机长!总经理说麻烦您……麻烦您马上陪章机长飞重庆……”
陈定睿军人出身,砸开脑袋头一句是令行禁止:“总经理不是说俩机长不可以同乘一机?”
陈瑞平呼哧带喘地塞给他一张粉香味的报,语无伦次:“不同乘就要撞飞机啦!!!非常情况!哎!总经理说素节机长眼瞅着惹事……啊!”一声惨叫,他手忙脚乱地推陈定睿:“快!快!快!DC…3要起飞啦!!”
就这样,刚下飞机的陈定睿机长飞行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给地塞进了另外一架客机当乘客:打昆明飞重庆。实在赶不上客运舷梯,他是打行李厢爬上去的。副驾驶黄智权傻乎乎地在跑道边发愣,看陈定睿被抓走了才想起来跳脚:“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陈定睿挣扎在行李车里朝他比手势:“去跟机修组长写维修报告!”
起飞在即,时间紧迫。彼时兵凶战危,空乘小姐都见过大世面:打后舱把陈定睿拽上来之后二话不说给他捆上安全带,满脸微笑地数落:“马上起飞了,您怎么才来?”
陈定睿立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这边刚系好安全带,那边飞机已经开始滑行。不知道怎么的今天DC…飞地有点颠,好在不严重。因为是素节的机组,所以陈定睿分外不担心。
夏克、陈定睿、章素节!鼎鼎大名中航王牌!那就是三剑客!
陈定睿没功夫琢磨自己和素节有多么出名,他当时着急忙慌地展开那报左右看,什么消息让总经理乱了方寸?莫非日本人赢了瓜岛?看这温香旖旎的报,又全然不是那个意思,仔细看……有点儿脸红。翻到第二版,陈定睿愣了,这才明白为什么总经理让他跟着飞!
他三两步闯进驾驶舱,吼:“素节!”
章素节从仪表中间扭过头,安静地看着陈定睿,不意外的神情。
哥儿俩脸对着脸,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驾驶舱的气压很低,有点儿尴尬。空乘小姐识趣儿,躲地远远的。满飞机只有副驾驶林宇中看不出个眉高眼低,乐和地傻小子一样:“陈机长!今天机长让我独立操作。我飞的怎么样?”陈定睿扭头看机长:“你放心让他飞?”
章素节说:“我今天不想碰操纵杆。”声音凉凉的好像玻璃杯里的清澈水。
他是不应该碰操纵杆!
陈定睿有点儿六神无主,这才想起来将心比心:如果换了我,我会不会开着飞机撞了总统府?这念头太可怕,陈定睿摇头,想着会发抖。他说:“素节,我来吧。”
章素节偏偏头:“好。”十足乖巧的大男孩。
剥夺机长的驾驶权是对飞行员极大侮辱,何况章素节这么傲的机长,搁平常就是要他的命。但是这次章素节没有任何不悦。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安全扣,礼貌地起身让位,想:我这样飞对乘客和机组都不公平。
那天,这个机组违反了一切操作手册:疲劳的陈定睿坐上了正驾驶位指导林宇中巡航和降落。正牌机长很漠然地坐后面,看舷窗外的云。
看起来很平静的人,额头上的血管在微微跳。进入巡航高度之后陈定睿不停地扫着素节的脸,他真怕他爆了。不知怎的,他又希望他爆起来,起码死地痛快!
闷着烧……更痛啊……
还好!章机长的安静内敛也就到重庆为止了,天空之子到了地上跟换了个人似的。从飞机上跳下来,章素节一路飞奔到车库。美式吉普车打火发动,马达狂吼油门到底。陈定睿跟头轱辘地在素节加速之前斜扑进了吉普车,帽子都甩出去了。
坐进来才看得见:章素节手里的天趣刊早已被捏成了团子!他修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缺血的白。吉普车显然超速,章素节把方向盘打地大开大合。
陈定睿咽口唾沫问:“去哪里?”章素节咬着牙:“梨香院!”
梨香院是重庆最有名的窑子之一。天趣刊上大言不惭:佳丽能说会唱,只接达官贵人!
章素节恶狠狠:“去你妈的达官贵人!”陈定睿默默很久:“哥陪你。”
他只怕素节发疯到撞人,一路手指头虚虚地帮他把着方向盘,可是一声都不再出。
章素节瞟他一眼,没拒绝。
飙到市中心,天已黄昏。西下斜阳给这片红砖楼阁抹了淡淡的金色,仿佛当真富丽堂皇。不过也没堂皇许久,不多时便有黑云压阵一般的暮色催逼上来,迅速染了一天一地的浓黑。满眼都是黏稠的、让人窒息的黑暗。
这里自然是不怕黑的,暮气沉沉才好张灯结彩,昏昏暗暗方便宜纸醉金迷。
娼寮原是魔幻地,到销金窟的男人个个卸下了白日孔孟之道的宝相庄严,他们斜眉谄笑地搂住各色姑娘。兽一般的嘴脸,坦白写着:欲念横流。
如果漆黑是最好的遮羞布,那为什么还要祈祷黎明?
初秋的晚上冷,在这里推开窗就能闻到暖烘烘的酒肉香气。院子里传来阵阵管弦试调儿的动静,短短几声不成曲调已有了风流旖旎的底子。客人在喝酒吃肉,姑娘在斤斤计较,帐房里在哗哗地放月钱,杂役伙计个个眼睛闪金光。
陈定睿觉得好奇怪:家国沦丧,血肉横飞。他们尤自有心歌舞升平。难道个个都忘了死?又或许对于单薄个体来说,国家元首是蒋介石或则东条英机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一如南明之于满清。漂泊的、弱势的草民,该向谁效忠?该为谁赴死?家国天下,家在眼前嗷嗷待哺。可是国在哪里?万里河山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句话,他这辈子都未必能出镇子走一走。从头想来难道中国衙门就曾待你好?春秋大梦!
日本人屠了南京,满族人也屠过南京。有什么不同?谁去问那些死人刀子落下来的时候差在哪里?越想越糊涂!算啦,算啦。反正南京永远有那么多人可杀,陈定睿偶尔会狐疑:为什么南京永远有那么多人可杀?为什么中国永远有那么多人可杀?旋即又有点理解他苟安的同胞:重点是现在不死那就行了。
一介草民,蝼蚁之命。中国人求的,历来不多。
这边陈定睿都琢磨到三百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