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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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的烟花划破夜空,漫天绽放。沙滩上响起沸腾的欢呼声。
爆声连响,深蓝的夜空突然开满了烟花,层叠绽放,变幻多端,五彩缤纷,光怪陆离。声声海浪,徐徐夜风,拓拔野手中端着烤鱼,一转头瞧见纤纤正笑吟吟的望着他,秋波迷离,在篝火的照映下,跳动着火焰的光泽。那眼神这般熟悉,又这般动人。让他想起了谁,又忘记了谁。心中砰砰乱跳,一阵迷茫,手指一松,烤鱼掉在了沙滩上。
蜃楼城的夏天就在这漫天烟花中悄悄来临。
翌日凌晨,宋奕之率领三百名精兵携血书与神木令直奔朝阳谷围军大本营,出乎意料之外,前日还旌旗林立、帐篷密布的朝阳谷三军,今日竟已空空荡荡,人影全无。只有灶坑碳块,依旧星罗棋布。
宋奕之领军朝南疾驶,沿途经过七个朝阳谷营地,但无一不是如此。想来定是水妖眼见狙击科汗淮、拓拔野不成,知道大势已去,索性悄然偃旗息鼓,连夜拔寨撤退。当下宋奕之引兵东返。
蜃楼城军民听得水妖撤退,无不欢欣鼓舞,又大大热闹了一番。乔羽仍有所疑虑,又陆续派遣九路探兵,侦骑四出。终于确定所有水妖围兵昨夜已全部撤回水族境内。
傍晚时所有探兵全部返回蜃楼城,段聿铠也率领数千精兵赶回城中。段聿铠刚登上港口,便有人报神帝使者已安全到达,白龙鹿虽未听见拓拔野的名字,却似乎已闻着他的气息,欢声长嘶,昂首踢蹄,险些将段聿铠抛将下去,然后猛地撒开四蹄,欢鸣着朝城里狂奔。
众人见段狂人在一匹似龙似鹿的灵兽上颠簸乱舞,大呼小叫,无不好笑。
拓拔野正与群雄在集贤院中吃饭,忽听得外面远远传来欢嘶之声,大喜过望,跳将起来,朝门外奔去。刚奔到院中,白影一闪,狂风卷来,已被某物扑倒在地,一条湿哒哒的舌头随之舔将上来,将他从头到颈,彻底扫上一遍。温热的鼻息喷得他瘙痒难当。
拓拔野哈哈大笑,双臂将他搂住,道:“鹿兄,可想死我啦!”那白龙鹿嘶鸣不已,似是在说:“我也想死你啦。”突听有人气喘吁吁的笑道:“这个畜生,闻见你的气味,就发了狂似的乱奔,将我跌得一身泥。”抬头望去,一个大汉浑身泥土,笑呵呵的站在门口,正是段聿铠。
拓拔野大喜,两人曾患难与共,此番重逢,更为亲热,如相识多年的老友般嘻哈聊天。苑中群雄闻得声音,纷纷出来,当下互为介绍,俱极欢喜。
纤纤瞧见那白龙鹿,颇为喜欢,上前抚摩它的头,笑道:“拓拔大哥,它是你的朋友么?长得可真奇怪。”拓拔野笑道:“正是,不过他可傲慢的很,不睬别人。”岂料那白龙鹿似是对纤纤颇为喜欢,眯了眼任她抚摩,低嘶不已。拓拔野大为讶异,纤纤则得意不已,格格笑个不停。
当夜,蜃楼城再次全城欢宴,乔羽也勉力出场,与拓拔野、科汗淮等赶来援助的群雄敬了数十杯酒,这才告退。
此后十余日,蜃楼城依旧侦骑四出,始终未见水族有何异动。乔羽又派遣五路使者将神帝圣谕分别送至五族圣山长老会,一场战祸就此出人意料的消弭于无形。
和平既定,自第三日起,便有游侠陆续告别而去。拓拔野与科汗淮也欲告辞,却被乔羽等蜃楼城军民苦苦挽留,几次人已到了码头,又被拉了回来。盛情难却,何况拓拔野素以四海为家,离开此地,也不知将往何去,纤纤又在岛上玩得乐不思蜀,是以两人决计在蜃楼城中住上一段时日。
既已在蜃楼城住下,科汗淮则索性以沛然真气,帮助乔羽疗伤,重新打通、修复他的经脉。拓拔野对医药素有兴趣,又得了神农的《百草谱》,四下寻找疗伤奇药。岛上五族游侠带来的诸多奇花异草中,不少符合药方。拓拔野每日清晨熬上一壶药,到中午时给乔羽服下。如此双管齐下的治疗,过得几日,乔羽大有好转之势。举城上下,都颇为欢喜。
乔羽之子蚩尤,虽然起初颇为矜持,与拓拔野相遇时温文有礼,但毕竟是十三岁的少年,时日一久,便露出原形来。拓拔野又素来外向开朗,极易与人交成朋友,十几日下来,蚩尤已与拓拔野勾肩搭背,嘻哈谈笑,竟成了颇为要好的朋友。但是在长辈面前,他依旧恭敬有礼。跟随蚩尤的一帮少年听说拓拔野诸种壮举,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日围着他,缠着他说些路上趣事。拓拔野连比带划,口沫横飞,叙述间不免有所夸大,直听得众少年眉飞色舞,啧啧称奇。关于仙女姐姐与雨师妾一节,拓拔野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过,但已令众少年干吞谗涎,悠然神往。
只是那纤纤也是终日跟着拓拔野,形影相随,直如兄妹。拓拔野一则颇为喜欢她,二则苦于摆脱无法,只好由她。众少年见她是断浪刀科汗淮的千金,也是大献殷勤。加上她娇俏可爱,更被众人奉若公主。
这一日拓拔野正与众少年说到如何与群雄摆成五行长蛇阵,击破坚不可摧的北海玄冰铁。手舞足蹈之下,运气丹田,猛然提气,挥手向身边一块巨石拍去。突然丹田处热气陡升,体内数十穴道猛地真气激爆,在体内急速汇成滔滔洪流,刹那间急剧膨胀,忽然在体内逆转,不随掌心导引出去,转而直冲脑顶,双耳轰然一声巨响,大吼一声,直直摔倒,人事不知。
原来他到蜃楼城十余日,除了寻草熬药,便是终日与蚩尤等人满岛游玩,竟无一日练习“潮汐流“,调息御气。体内浩然的真气加上残余庞杂的五行真气长久不得疏导,又开始在经脉间胡乱游走。被他这般猛然调气,登时岔乱,汇成自行乱转的真气,互相冲撞。瞬息间他无力疏导压抑,登时便被那崩爆的真气撞晕过去。好在他适才发力之时,还未倾尽全力,是以反冲之力未达危险的境地。
拓拔野昏倒,登时引起一片混乱,蚩尤被他父亲重重责罚了一顿,七日不许出门。城中名医纷纷赶到集贤苑为他诊断。但甫一搭脉,便被震飞,伤筋断骨,不一而足。
幸而科汗淮及时赶到,将他真气疏导分散回各处大穴,这才避免体内失控的真气将他经脉震伤。拓拔野一连休养了三日,方才好转。每日上门看望之人络绎不绝。五族灵丹妙药堆满了他的床头。纤纤则终日与白龙鹿一起,陪在他的身边,晚上瞧他睡下后才恋恋不舍的回房去。
这一日拓拔野睡至半夜,忽听有人轻扣房门。当下起身开门,正是科汗淮。他低声道:“拓拔兄弟,你随我来。”此时圆月中天,天蓝如海,海浪声声,拓拔野心中诧异,不知何事,但依旧掩上门,尾随而去。
科汗淮领着他绕过集贤苑,穿过珊瑚林,到了海滩上。海风咸湿迎面扑来,耳中尽是海潮汹涌滂湃的宏声巨响。深蓝色的大海层层叠叠涌起排排巨浪,万马奔腾般卷向海滩,又朝后梭然退去。如此反复,不一会儿便淹没了百余米的海滩。
是夜正是月圆之夜,也是本月潮汐最盛之时。
科汗淮道:“拓拔兄弟,那日在桃花源里,我教于你的《潮汐流》还记得么?”拓拔野方知他半夜拖他来此,是重新传授他纳息御气之道,想到自己这些日耽于玩乐,乐极生悲,不禁有些面红,点头道:“记得。”当下将那百余字的口诀脱口而出,琅琅背诵了一遍,一字未差。
科汗淮点头道:“很好。这潮汐流其实不过是我在古浪屿,日夜于潮汐海浪中练功时,所创的纳息御气的方法。原没有什么希奇。但是对于拓拔兄弟眼下的情形,却是再也适合不过。”拓拔野那日在洞中学了皮毛,便进展神速,自知此言非虚。虽只百余字,但博大精深,不明白之处仍然甚多,倘若他倾囊相授,自己必受益极深。当下喜道:“那可再妙不过!”跪下朝科汗淮拜倒。
科汗淮将他扶起笑道:“并非师徒,不必行此大礼。咱们颇为投缘,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再说答应了雨师妾的事情,岂能失信?”当下与拓拔野一道坐在沙滩上。明月当空,海风吹拂,他淡然说来,逐步讲解这潮汐流的精妙之处。
科汗淮道:“潮汐流所练的不是气,而是意念力。倘若要练气,需得从最为简单的气流练起。但你体内真气充沛,已经足够了。你需要修炼的是,如何以意御气。真气不管有多少种属性,都如这水流。深山瀑布也好,冰山春流也好,要想练成浩然真气,都得汇水成溪,再聚合为江河。所有江河支流汇合处,必是最为凶险的所在。这便好比你体内真气,来自不同属性,不同地方,在经脉间游走,要想汇合,必要相交,但相交之时,便是至为凶险的时候。稍有不慎,经脉便要被震伤冲断。”
拓拔野感同身受,连连点头。科汗淮道:“倘若这水流太过凶猛遄急,势必要毁坏甚至淹没河床。你可知如何才能将这支流顺利汇合,而不让河床毫发无损呢?”拓拔野沈吟片刻,目光一亮道:“是了!倘若我能将这河床加宽,多一处回旋的余地,自然便能使得支流顺利汇合!”
科汗淮微笑道:“正是如此。因此随时随地改变经脉,便是潮汐流的第一要义。”拓拔野颇有茅塞顿开之感,连连点头。科汗淮道:“经脉便如河道,不能阻挡河流,阻挡则崩。而应因时应势,变化如意,将这滔滔江水导引到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拓拔野皱眉道:“可是经脉又怎能改变呢?”科汗淮道:“意在气先,气随意走。经脉可以由你的意念来调整。”
科汗淮不急着教他意念力的方法,又往下说道:“黄河九曲,千古长存,便是因为她常常改变河道的缘故。只是这九曲之处,其实早已不一样了。但黄河、长江,并非至强的水流。”拓拔野道:“至强的水流自然是这海洋。”科汗淮颔首道:“正是。不管江河如何泛滥,到了这海洋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要想将五湖四海的真气浑然合一,你便要有大海般的容量。”
拓拔野瞧瞧自己的肚子,又瞧瞧波涛汹涌的海洋,笑道:“我的饭量至多是两斤牛肉而已。”科汗淮微微一笑,右手指在拓拔野丹田处:“你的大海在这里。”他盯着拓拔野困惑不解的脸,一字字的说道:“练气先练意。意守丹田,将它变为万里汪洋。所有真气到此,便如江河入海。那时无论是冰泉还是山溪,都不过是海洋的水滴而已。”
拓拔野在心中不断重复:“经脉是河道,丹田是汪洋。意在气先,气随意走。”反反复复念了几十遍,只觉得这道理仿佛十分浅显,却又说不出的艰深。他先前诸多苦痛,便是因为体内真气太盛,如黄河泛滥,冲击全身,倘若能将周身真气如江河般导入丹田气海,那自然妙不可言。但是丹田方寸之地,如何容下许多真气,他脑中仍是一团迷雾。当下相问。
科汗淮指了指中天圆月,又指了指呼啸奔腾的大海,微笑不语。拓拔野心中更加糊涂,心想:“难道这与月亮有关么?”突然心中一动,隐隐想明白了某处,但又说不出来。
海浪轰响,潮汐高涨,逐渐已漫到他们脚边。科汗淮道:“你瞧这大海,平常时和风丽日,微波不惊,但一旦发怒起来,便海啸狂风,不可抵挡,什么岩石大山,也挡她不住。但是,拓拔兄弟,你知道这日夜的两次潮汐是因何而起么?”拓拔野摇头。科汗淮淡然道:“那是因为这天上的月亮引起的。”拓拔野大为奇怪,心想:“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