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怎样炼成的-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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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郎一般都挑选贤良方正之人,当时最少有三百多个。差不多也就是用于安排没有出路的知识分子。至于言事上书,国家大事根本不需要他们掺和。如碰个灾异、天象什么的,可以发几个无关痛痒的议题,让议郎们感觉他们是被需要而存在即可。
曹操从此可以直接向皇帝上书言事,参政议政。他感谢桥玄,至少能给他辅助皇帝革除弊政的希望。
曹节给曹嵩提出最高指示,对曹操加强管教,如今在京城,人际错综复杂,高官如云。比不得过去在顿丘,可以任由他胡作非为。最好不要谏言,就当国家拿六百石俸禄养着你。
曹嵩得令,知道有难度,但也不能不说。当晚跟曹操交底:你就当国家拿着六百石俸禄养着你,不要真的就谏言,说了不该说的话,对我们没好处。要知道祸从口出,我们已经经历一次打击,不能再有所变故。
曹嵩至今还非常后悔当初随便就说曹莹未婚一事。
曹嵩眼看着曹操的痴病又上来了。曹操很不快地皱眉说:这又是那位曹大长秋给你的指示吧。何必要我拿着俸禄不进言?干脆让你当活死人似的养着我。还有,俸禄也别要了,反正父亲也不缺那几个钱。
曹嵩断喝:你当我在乎你做那点小事!你要是不改变你的脾性,想不通怎么做官,以后就别再做!
曹操冷笑:你们干脆给我编排个罪名,像“党锢”那样将我的项上人头搬家,岂不干净!
曹操的反问和依旧反抗的情绪,令曹嵩反感。看来还是那句老话,“跟谁学谁,学谁像谁”。这个“谁”当然是桥玄。
曹嵩的怨恨,不光有桥玄,还忽略一个人,他是谁?
情颓意废为哪般
曹嵩忽略的还有桥玄的追随者,绝世名儒——蔡邕。
光禄勋蔡邕这时是管理议郎的领导,在京城生活的一百多位议郎,不定时举行议会,对重大事件和突发事件举行议论,诸位交换意见,得出结论书写成册,向皇帝或有关部门谏言。
东汉有光禄勋议郎官署,十几间房子,一个大厅,能容纳三四十人同时召开会议。有事议事,没事可以闲聊,反正一百多个议郎,除了大小洗漱假期,每天总会有人过来看看。
太学的教授们也是光禄勋议郎官署的常客,其中就有大儒卢植、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杨彪、韩说等,刻石经同时,他们还主持修史等工作,在东观校对《五经》记传,补续《汉记》。
曹操一进门,就见蔡邕、杨彪、赵岐、韩说等坐在大厅内,谈论王甫的养子王吉在沛国为相滥杀无辜、倒行逆施的恶行。见曹操到来,都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
他们知道曹操也在顿丘一下子就杀掉十七个人,这其中就算大多数是恶棍,难免杀伐太重。
曹操在顿丘勤劳惯了,没事做就难受。每天只有他跟蔡邕等少数几个人坚持上班,定点到光禄勋报道,到时间再离开,风雨无阻。
诸位知道曹操在顿丘的一些传闻,便询问顿丘的风俗、民情、政教、黄河水患等。谈到顿丘,曹操坐而忘时,更多时候主动找话题,聊以打发困苦时光。
除了蔡邕,那些人当中还是有人认为曹操是“宦党”。尤其是深藏不露的曹嵩,把持大司农职位多年,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能干”吗?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司农职位缺少不了他吗?他和曹节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是没能抓住证据而已。
桥玄和蔡邕秘密部署,准备一举扳倒王甫、曹节、董腾等太监,为窦武、陈蕃等翻案。
自从曹节无情鞭挞了曹操之后,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和看不透也看不懂的官场暗面,反而学会了沉默。曹嵩本来还不知道怎么驾驭曹操,堵住他这张嘴。没想到曹操自己倒老实起来。看来他有点“入道”,知道官场险恶和错综纠结,不敢轻易开口讲话。
其实还有其中原因,曹操每在议郎官署听众大儒们议论国家大事,是听一次自信心就受打击一次。
大儒们所议论的都是有高度有层次的国家大事,处理问题圆通谨慎,没有十分的把握,从不轻易把自己暴露在风口浪尖。
回想他在顿丘写的“二柄论”,不但太监们不高兴,就是士大夫也没人高兴。真要是那篇奏折大白于天下,他曹操将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到时候连皇帝也饶不了他,觉得他破坏君臣关系。
曹操越想越害怕,暗中将那篇凝聚他心血的“二柄论”,抛进炭火,付之一炬。就连烂熟于心的内容,也不愿再去回想。
当曹操向曹嵩感谢救命之恩,检讨自己写的那些奏折纯属幼稚和愚蠢至极时,曹操以为父亲会高兴,会感动。
曹嵩感到纳闷,为什么听到野驴儿子迟到的歉意一点也不感动?
还是那句话,知子莫如父。
过去令曹嵩感到烦恼的,是曹操的锐气和锋芒。现在令曹嵩感到为难的,是看到他身上这些特质的消失。
他深知曹操不是他,不可能用他的“等”和“忍”谋取官职,求得发展。如今失去他的锋芒,恐怕又要陷入另一个极端——颓废。
曹操将在别人的生命旅途中总结教训,用以完善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活生生遭受迫害的例子即将上演?
狂风暴雪摧春意
曹操在受到曹节和曹嵩的双重打压之下,对国事产生颓废之意,连当议郎好好向皇帝言事的心思也消失了。人生的年轮好像就此停止不展,绝望地经历着生命中的漫长冬季。
严冬总少不了暴风雪的光顾,曹操和诸多士大夫们很快卷入其中。他崇拜的忘年交、恩师们决定向太监开战!
三月,曹节得到密报,以桥玄为首的士大夫们秘密谋划铲除“阉党”。
不管这消息是否属实,太监们都如临大敌。在太监们看来,士大夫们如同轰不跑的狼群,刚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又龇牙咧嘴地涌上来了。
曹节等人深知他们自从幽禁窦太后、挟持小皇帝刘宏开始,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买卖,只要倒台就会逼命,不能坐等危险上门。
擒贼先擒王,他们将刚当了四个月太尉的桥玄罢免,降为闲职太中大夫。让太中大夫段颎跟桥玄的位置调换,成为太尉,也成了保护太监们的一道坚实屏障。
尽管蔡邕才华绝代,举止文雅,却从未改变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本性。也许还是跟谁学谁的缘故,极具自我牺牲精神,是蔡邕鲜为人知的重要品质。
桥玄突然被撤职,蔡邕单枪匹马披挂上阵,向太监们宣战。提笔挥就《十事》。他绕过曹节等盘查,秘密托付亲近士大夫的中常侍吕强,直接送到刘宏手中。
刘宏平时没时间看奏折,只在如厕时拿些大臣们挑灯夜战精心写就的奏折当闲书看,利于通便。
当他看完蔡邕的《十事》时,深深叹息。不知道是对奏折中所提之弊无能为力,还是认为蔡邕不识时务。
刘宏起身穿衣服。曹节才偷偷看到奏折所述一二,事后又想办法偷来跟左右党羽细细查看。被蔡邕弹劾的人都对之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他盛名当世,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奏折上递后,蔡邕像曹操当年等待公车那般,度日如年地等待皇帝的秘使找他谈话。可等来的却是被关进洛阳北寺狱。
罪名是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获刑:诛杀弃市。
事情闹大,光禄勋其他人等也被传讯,不是革职就是查办,曹操属于“十事奏折”事件的小喽啰,罚三个月俸禄,在家待着,什么也不准说,哪儿也不许去。
曹节的对头中常侍吕强认为蔡邕无罪,请求皇帝从轻发落。吕强又例举蔡邕诸多功劳,刘宏也觉得蔡邕罪不至死,但曹节等逼迫日甚,下诏免除死罪,拔去胡子,流放朔方。
朔方属于汉和匈奴边境地区,战事不断。地处北方,苦寒贫瘠。又在黄河南岸,自然灾害不断。
曹节等选择这么个烂地方只有一个意图,就是让蔡邕以后别好好过日子,最好死在半路上。还加上一条,任何大赦天下的优厚,蔡邕及其全家不得享受。
蔡邕丢官没什么,流放也不要紧,只是念念不忘曾经跟卢植、韩说等撰补的《后汉记》。前面搜集资料部分已经完成,就差编写没有做完。突然遭到流放,前面上百人的数年辛苦将会白费。
蔡邕一家含愤上路,王甫指使阳球派人去追杀蔡邕。阳球部下被蔡邕的为人和道义感动,没有杀害蔡邕,也不会去复命,半路逃命浪迹天涯。蔡邕一家历尽艰辛,竟然奇迹般地活着来到离洛阳三千里外的朔方。
等待蔡邕被杀消息的太监们没想到刽子手逃跑,蔡邕到达目的地,责令阳球再想办法,要不然后果自负。阳球无奈,又贿赂朔方的部主使加以毒害,部主使反而告诉蔡邕实情,为了不再招致追杀,全家秘密迁居到五原安阳县隐匿。
蔡邕念念不忘《后汉记》,托人上书,希望能继续撰写。终遇大赦,吕强说情,皇帝特许蔡邕回洛阳。曹节下令将之监视居住,继续编补工作。
得知蔡邕被特赦,曹操特地跑去跟桥玄庆贺一番,热切等待蔡邕归来,谁知半道有变。
九月间,蔡邕要回洛阳,五原太守王甫的弟弟王智特地延请郡中名流几十人一起为蔡邕饯行。蔡邕不阿奸患,席间得罪王智。害怕回京后再被王甫陷害,得太山羊氏相助,一路向南过黄河越长江,行旅六七千里,直到第二年七月,才逃亡到江南。如游鱼入海,改名换姓,隐居吴越杳无消息。
在洛阳苦苦守候的曹操和桥玄等人,不知道蔡邕在半道被歹徒劫杀,也不知道是否被太监们暗算,更不知道是否死于沿途自然灾害,反正是泥牛入海,音讯全无。这成为震惊洛阳的一桩人口失踪悬案,成为洛阳各大茶肆酒楼的头条话题。
就在这万般艰难的逃亡之旅间,蔡夫人临盆。蔡家多了一名日后和父亲一样名垂青史的女儿蔡琰,她的人生如同父亲的遭遇,注定不会平坦。
恩师惨遭陷害,官场如同山道与深渊,生死只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间。如此变幻莫测的政坛,蔡邕遭际不幸的悲惨命运,给了曹操深刻的教训。可这起悲惨事件给曹操留下教训,让他多动脑子,多存戒备之心了吗?
无可奈何议郎心
曹嵩来曹操的书房气急败坏地说:这事明明没你,为什么还要承认跟你有关。呆子都知道下雨往家跑。谁像你,有事不想到躲,还偏要往上凑。
曹操坐在席子上,斜看站在门口的曹嵩。阳光从曹嵩身体外围射进来,晃得曹操眼晕。
曹操重新看着面前地砖,沉默不语。
曹嵩指着曹操:既然三个月不让你出门,你就给我好好在家反省。
曹操还是不说话,一动不动。曹嵩知道曹操这是在犯倔,哀叹几声,朝院外走去。
曹操在打腹稿,他不能眼看着蔡邕受难,而他什么也不做,这样他会看不起自己的。他要抗争,要为他申辩。
曹操不愧是蔡邕教出来的,他跟蔡邕犯了同样的错误。以为天下皇帝最大,他们能借助皇帝声张正义。
随着蔡邕被贬黜,桥玄被罢免,司徒袁滂停职,调大鸿胪刘郃为司徒,司空袁逢遭免,太常张济为顶替。三公位置大洗牌,撤换一拨太监们认为靠得住的人担任要职。
司空张济乃日后曹操在宛城看上的张绣寡婶的丈夫,如今是堂堂朝中一品大员。小小的议郎曹操怎么能想到日后也会当上司空,竟然跟张司空的小妾来一回生死纠葛之爱恨情仇。
蔡邕被迫害,三公遭废黜,朝中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