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自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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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波知道自己很快就会为自己的话感到后悔。
可是后悔归后悔，他并不讨厌。
虽然谈不上喜欢何骥辉这个人，却也不讨厌他。
一个聒噪的笨蛋，一个爱自说自话的笨蛋，就算让他跟着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自己反而还能赚到不少好处。
自从有了徐波的许可，何骥辉的缠人就变得光明正大起来，中午上食堂，排队买饭的事情全部交由何骥辉负责，从此徐波连午餐钱也省了，还能吃上最好的饭菜。平日里有什么需要，只要他一句话，想要的东西第二天就能在课桌上看见。连班里打水、值日的工作每次轮到他，都有人主动代劳。徐波并不觉得这样白吃白拿白用那个笨蛋的东西有什么不妥。这种事本人都心甘情愿，他还装什么滥好人？
徐波当然知道何骥辉对他有多好，也知道何骥辉对他好却从来不要求什么，甚至藏着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徐波已经是一个不愿意去相信他人的人了。他早已把自己的心牢牢锁住，不给自己任何自由。
何骥辉只是是个傻瓜，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傻瓜而已。等他尝尽了苦头，吃尽了亏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人总是要在挫折中学着成长……

就算是有了徐波许可的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何骥辉与徐波走在一起，仍然还是何骥辉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可是何骥辉却没有顾忌开心地自说自话，完全不管徐波能听进去多少。
「波波，最近我家隔壁黄阿姨家的小狗生了一窝好可爱的小狗狗哦，阿姨说她养不了那么多狗狗想找人送呢。波波……你喜欢狗狗吗？」
何骥辉说着看了看面无表情走路的徐波，过了一分钟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波波，你不喜欢啊。可是真的好可爱，我明天带一只来你看好不好？」
又过了一分钟仍是没有回答。
「波波，你跟我说个话好不好？虽然我知道你很烦我，你只会在有事的时候才和我说话，可是我现在是想讨你开心呀。你每天都不笑，我想做点什么事让你开心，所以想把小狗狗带给你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何骥辉说得字字委屈，可是仍是得不到回答。
就在走到徐波家楼底，徐波准备上楼的时候，他才终于得到了回答。
「我不喜欢狗。」
冷冷的，说完徐波上了楼。
何骥辉一个人在楼底下呆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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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完饭，何骥辉就拉着徐波跑上教室，中午的教室里向来只有他们两人。一进教室何骥辉就把徐波带到他的座位上。
「波波，虽然你说不喜欢，可是我还是带来了，你来看看嘛。」
何骥辉从桌子抽屉拉出一个小纸盒，纸盒里躺着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家伙，在看到亮光的那一刻小家伙立刻抬起了头，两颗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看到这样可爱的小家伙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这小家伙可听话了，带它来它也不吵不闹的。」
何骥辉一边说一边逗着小家伙。
「波波你来摸摸嘛。」
何骥辉拉着徐波的手放在了小绒毛的身上，顺滑的绒毛贴在手上有些痒，触到脊梁骨那么细小仿佛一捏就碎，小小的身体却那么温暖。
是不是自己小时候也如这般可爱，这般脆弱？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爱护自己……
何骥辉看着徐波露出哀伤的表情，心里泛一阵疼。
「波波你真的不喜欢吗？」刚才还那么高昂的语气沉了下去，何骥辉难过地把头低下。
「喜欢。」
何骥辉听到的不再是徐波没有温度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些许温柔。
何骥辉高兴地发现自己没有做错事，开心的说起话来。
「波波，其实我觉得这只狗狗好像你哦，我就向黄阿姨要了这只狗狗。我以后会很疼很疼它的！看不到波波的时候我就看着它好了，以后我要叫它小波波！」
何骥辉陶醉地看着可爱的小家伙没发现徐波看着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动容。

何骥辉把小波波带到学校的第一天奇迹地没被任何人发现，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人发现，所以他放开了胆每天带着小波波上学。
从此徐波和何骥辉之间多了一条命叫小波波的可爱小生命。
中午在教室他们给小波波喂食，下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们带着小波波在路上奔跑玩耍。
何骥辉发现小波波总是能轻易地让徐波露出笑容，而徐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笑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多了。
可是这把小动物带进教室的事情，终是纸包不住火。
某天班主任老头在上数学课时，正好碰上一道难题，讲了一半就解不下去了。老头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了好半天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写得正一肚子火。可是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说放弃又太丢面子他只好忍着烦躁继续找错误。
教室里鸦雀无声。
「汪汪！」狗叫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老头正好逮着个下台机会，怒骂起来「谁把狗拿到教室来了？」
老头的怒骂让小波波叫得更起劲，何骥辉一阵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堵住一条狗的嘴。
老头犀利的目光在班里扫视了一遍，马上了解了狗叫声出自何处。
「何骥辉，把你的狗交出来。」
「老师……」
「给我！你这是扰乱课堂次序！这事要通知家长，通报学校，明天之前写好检讨交上来！」
「老师我错了，我……」
「把你的狗拿上来！」
老头真怒了，何骥辉只好乖乖地把装着小波波的盒子拿上讲台。
谁知小波波一看到老头又一脸凶相地狂起来叫怎么也止不住，老头一生气命令何骥辉把小波波关进教室后面那间又臭又脏的垃圾房里。
何骥辉哪里舍得，久久没有行动，教室里又响起了一阵阵嘲笑声。
「老师，我也一起关进垃圾房可以吗？」何骥辉说得很认真，班里所有的学生都大笑起来。
「反了你！好，你也一起进去！」
闻言何骥辉真的就往垃圾房走去，班里四起的嘲笑声，让何骥辉更加恨不得马上躲进垃圾房里不出来。
「老师，那道题第五步里的X您忘了开根号，所以才解不出来。那小狗还是放我这里吧，我会让它安静的。」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五十八双眼睛齐唰唰看向那个站起来的纤细人影。
嘲笑的声音变成唏唏唆唆的小话声。
何骥辉停下了脚步，感动地看着那个为他站起说话的人。
老头的目光落回黑板，在黑板上算了一阵之后，题解开了。
「何骥辉，你把狗给班长吧。」老头终是不再为难何骥辉了。
何骥辉乖乖地走到了徐波的位置把装着小波波的纸盒递给了徐波，徐波用手摸了摸小波波，小波波高兴地舔起气徐波的手，不再吵闹。
何骥辉回到自己的位置，数学课才重新开始。
事情在班主任的课上闹成这样，当然没那么容易就结束。
下课之后老头命令何骥辉马上打电话回家通知家长，并且写一份3000字的检讨。
还好有了徐波的求情才没让老头通报学校处分何骥辉。
徐波以为经过这次教训之后何骥辉不敢在把小波波带到学校。
谁知道隔天放学的路上，何骥辉又从怀里把小波波掏了出来，傻傻地递到徐波面前。
「你真是不知悔改。」徐波说着却接过了小波波。
「因为我知道没有小波波的话波波会寂寞啊。」何骥辉笑着笑得那么灿烂。
徐波没有理他，只是摸着小波波柔顺的毛，小波波也很喜欢徐波，不停地在他怀里蹭啊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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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期末。
期末考的成绩出来了以后，徐波拿着班里的成绩排名才发现何骥辉偏科惊人的严重。语文、政治、地理、生物、物理全部赤字，英语、数学勉强及格，可是化学居然是年级第一名！
化学败在他的手下，说真的让徐波非常不甘心。他很难接受那个整天围着自己转只想着逗小狗的傻家伙在化学方面竟有着过人的天赋。
可是更让徐波跌破眼镜的还是高一下学期的全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其实以何骥辉的实力能进入化学奥林匹克全国赛也不奇怪，不过参加全国赛就意味着要上北京。
去北京的前一天放学，何骥辉把小波波交到了徐波手里。
这时的小波波已经是一只成年狗，何骥辉再白痴也不可能再带着小波波去学校。他只好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对摆小摊的好心夫妇给他看狗，放了学再牵着小波波与徐波一起回家。
现在他要去北京了家里不是没人能照顾小波波，只是他不想让小波波和徐波分开。
「波波，你帮我照顾小波波几天好不好？」
徐波没有拒绝牵过了狗链。
两人没有再说话，牵着狗往徐波家走。
走到徐波家楼下，准备分手的时候，何骥辉才下定决心把一直哽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
「波波我去了北京也会一直想着你的，你也想我好不好？」
「不可能。」还是干脆直接的拒绝。
可是何骥辉笑了，徐波要是答应了才比较奇怪吧！
「波波，我会很想你想你哦！下星期再见！」
何骥辉高兴地挥手道别然后跑向回家的路。
笨蛋！徐波习惯性在心里低骂，然后笑了。明明他们俩家的方向完全相反，那个笨蛋还每天多余地走那么多路陪着他回家。

徐波虽然答应照顾小波波，可是他并不敢把小波波带回家。
只好跟隔壁单身的年轻男老师商量了把小波波寄放在老师家里，放了学他会提早回家，吃完晚饭他就去老师家里把小波波带出去散步。
何骥辉不在的日子他就是这样过的。就算没有何骥辉，他的生活还是没有缺少什么。
只要有小波波就好……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那么突然。
就在何骥辉回来的那个星期天下午，徐波照例带着小波波到大马路边散步。走着走着就听到马路对面有人大喊着『波波』，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傻气的人开心地向自己挥着手。
徐波看看表，下午四点半，那笨蛋一定是一下火车就跑来找他了。
可是在看到何骥辉那一刻，不可否认的，徐波心里涌起了莫名其妙的快乐，那快乐很快的传递到脸上，漾开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让马路对面的何骥辉看呆了。
就是在那一生一次的痴望中，没有人注意到因为见到主人而开心地奔过马路的小波波。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之后，平整的马路上红色的鲜血像正在盛开的美丽鲜花，不断蔓延。
「小波波！」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可是先冲上去的人是徐波。
肇事的司机连车也没有停早跑得不见踪影，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一片艳丽的鲜红，鲜红的中心是一团早已辨不清原貌的肉团，周围往来的路人都驻足观看。
「死了……」
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样，瞪大了狰狞的双眼，扭曲着一张干瘪的脸，血丝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不断的流出来，最后就再也不能动了……
徐波的手伸进那一片艳丽的红色，然后抬了起来，他看着自己艳红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波波。」
何骥辉抱住了徐波，他以为徐波会哭。可是徐波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口中喃喃着「死了」。

何骥辉用纸盒小心翼翼地装起了小波波的尸体，然后埋在徐波家小区死角的一颗大树下。
天已经很黑了，春天里的夜风还是很凉。
「波波，回家吧。我们以后每天都来这里看小波波就好。」
「都是我的错。」
「波波，别难过。我再问黄阿姨要一只好不好？」
「够了，我累了。」
徐波疲惫地说完丢下何骥辉头也不回地走回家去。

　
失去了小波波，何骥辉还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徐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