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森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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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们干了四次。最后他的阳具无力地停留在她体内。伊莎贝尔轻抚他脑后的发,将身俯下,头靠在他的胯间轻轻含住。大可只觉她的舌尖柔软湿润,不禁从喉底发出了声音,这声音此时听来,竟不像自己的,而像由另一种生物体内发出,像是那只白狼。
'想说爱你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人平躺在这夜的黑暗中,伊莎贝尔问:“你有远方的爱人吗?为她落泪的那种?”大可没有回答,美君的脸模糊不清。
“你一定很爱她吧?如果我是她?”
“不清楚。她快和别人结婚了,身体里包容过另一个人的那活儿。”
“她很漂亮?”
“记得在一个微雨的山坡,夕阳如血,照得雨丝像彩色的果糖,那时她十六岁,有一头乌亮的发,有点意思。”
“她没选择你并不代表不爱你。”伊莎贝尔支起胳膊托腮看他。
“别这个那个啰;嗦个没完。”
“你被我说中了心事,陌生人。”
“没的事。”
“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说说你吧,有爱人?”
“以前。在菲律宾的时候。当时在酒吧打工,那里挤满了美国大兵。有个小伙对我笑,他说他叫赫克,有一头淡黄的头发,漂亮的蓝眼珠和跟你一样的高个子。他带我去跳舞,点唱机里播的是《My way》,至今还记得那旋律,是一生中听过最美的歌。那时我17岁。
伊莎贝尔翻了个身,轻轻哼唱着那首曲子。“赫克说他住在密苏里州,生长在密西西比河畔。他吻我,觉得幸福得不行,这就是爱情。他带我去旅馆,那是第一次,觉得痛,哭了,他说很快就好。于是咬着牙忍过来,只要在他身边干什么都行。不久后,那艘银灰色的大船去了,也载着他离开,他说会给我写信,接我去美国,但一直没有。也知道他在骗我,自己也许是他无数女人中的一个,但初恋真的很美,无法形容。
大可燃烟说道,“他叫什么来着?”
“赫克贝里·;芬。”
“有个从小到大的朋友叫汤姆·;索耶?”
“嗯,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他呼出口烟,歪过头,眼睛一直望着窗外。所谓幸福无比的初恋,却连对方的真名都不知道。爱上马克·;吐温笔下的人物,是悲哀还是美式的幽默?不得而知。
伊莎贝尔也燃了烟,继续道:“他走后,我都会坐在码头,期待那艘银灰色的大船再度驰来。后来船来了,又是一大堆的美国大兵,都是不可一世满口酒气粗活的家伙,根本没他的踪影,想来是退役了。”
“看过电影《红帆》吗?”
“也是艘船?”
“梦之船,乘风破浪,驰向不知名的远方。”
“船上装着爱情?”
“卫星定位系统、食物、淡水和海图,没你说的那玩意儿。”
“不,一定有。”她挪了挪身体,把头靠在大可胸口,说:“我没看走眼,你不是坏人。”大可在黑暗中打量她,怀疑自己此时是否在嫖娼。
“觉得妓女下贱吗?靠肉体赚到足以活命的金钱,买张去美国的船票,找一个没有结局的梦,这样很可笑是吗?”
沉默。许久后道:“没有谁有权利指责别人,真的,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也许比猪猡还脏。”
“想回家。”伊莎贝尔说,“想得不行。”
大可来回抚摸她被冷气吹得冰凉的手臂,她口中轻轻哼唱《My way》。
窗外遥远的星空,发出蓝色灯箱贴纸一般透明饱和的蓝,宛如莎翁笔下的仲夏夜。
当东方微微泛出橘红色的光亮时,大可醒了。
伊莎贝尔正赤裸地坐在窗台上,曙光照得她的身体如琥珀般透明。
“Hi。”他说。
“Hi。”她回头浅浅地笑,晶莹的泪在阳光下闪着光亮。“抱抱我。”她张开双臂,身体如婴儿一般。大可将她的头揽在怀里,俯瞰香港的早晨。
“在家的时候,常坐在防波堤上看太阳升起。幻想海那边的赫克,划着独木舟,文着漂亮的文身,向我划来,为我唱歌。梦终究破灭了,我依然要每晚徘徊在昏暗的街灯下面。路是自己选的,也没什么好伤感。”她拭去泪,又道:“唯有面对日出,才有重生之感。”
“陌生人。”她又叫他。
“嗯?”
“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吗?”
大可看她,没回答。
“只因为你是陌生人。跟陌生人说自己心里的话就像童话中的理发师对着洞说‘皇帝有个驴耳朵’一样。把秘密一吐为快,又使它永远是个秘密。”
大可燃上清晨第一支烟,望着雾气在阳光下消散。香港在晨风中再度繁忙起来。霞光中的云朵气象万千,不住翻卷出万千形态。阳光刺得他的眼生疼。他想直面阳光,内心却晦暗不堪。
香港的最后一夜已成为过去。伊莎贝尔道:“你今天要走?”
“嗯。”
“走吧,回到原来的生活,我仍要日复一日地在夜的街头游荡。”她临行前问大可:“陌生人,你会记得我吗?”
“会的。对于昨夜的激情,有一瞬间我想说我爱你。”
“再说一遍。”伊莎贝尔认真地道。
“我—;爱—;你!”
伊莎贝尔静静地听,翻转深邃的黑眼睛久久打量着他:“你会对远方的爱人说这些吗?”她顿了顿,“这三个字?”
没有回答。
“太轻易出口的话往往没有真实性。”伊莎贝尔拢了拢头发,静静地说,“你是否爱我只有自己知道,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我。当有一天回忆起我来,只要想想路灯和灯下穿红衣服的女人,那就是我。永远在夜里。”
当去机场的车经西区海底隧道到达九龙,又经高速公路和三号干线步入青屿干线时。他看见气势恢宏的青马大桥,宽阔的六车道路面笔直地伸向远方。车行其上,只觉远处的天与海融为一体,难以分辨。他塞上耳机,让鲍勃·;迪伦的音乐充斥着目力所及的整个世界,心中回忆与伊莎贝尔的对话。
他知道自己撒谎了。
很明显,伊莎贝尔也知道。
“你会对远方爱人说这些吗?这三个字?”
他不清楚。但他对自己说,从此以后到了死,我也不会遗憾这一生从未说过爱字了。既不对着镜子也不对着白墙,而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出了青屿干线,便是连接东涌新市镇及新机场的北大屿山高速公路。不久之后,形似一架振翅的飞机,全长1300米的新机场客运大楼便出现眼前。
当波音飞机穿越云层飞上万米高空时,阳光照耀着一望无边的白云,令人产生身处北极冰原的错觉。错觉中有只狼像是在冰的云层中奔跑,孤单至极。
云不时地掠过航窗,反射着刺眼的光,港岛在身体下面越变越小。
他闭上眼睛,开始忘记香港。
“妈,我走了,飞机就要起飞了。”
“自己要小心。”
“知道。”
“还来吗?”
“不清楚。”
“……”“……”
“到了家给妈妈电话,报个平安。”
“嗯。”
“……”
“就这样吧,我挂了。”
第六章 失踪
'夏日黄昏中的回忆'
二房一厅的屋子里什么都没变,空洞与冷漠是这里永恒的主题。紧闭的门窗积聚了一个星期的沉默令屋内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气味,沙发无精打采地占据了客厅大部分的空间;淡绿色的碎花窗帘,垂头丧气地分立两侧;呆头呆脑的电视,笨手笨脚地站在电视柜上,宛如文革期间被公开批斗的五类分子。
他静静地站立门口,环视这属于自己的空间,屋内静谧得如同墓穴,只有壁钟指针的
滴答声响个不停,代表分分秒秒正在流逝的光阴。他静望钟面,时光又流走了六百秒,然后回过神来,按下传真录音。里面除了岳言来电告知去泰国游玩与人妖兄弟把酒言欢晒普济岛的太阳及苏文的“真无聊”外,只有江薇要他回来后尽快与公司联系的口讯了,此外一片空白。
他默算了一遍自己在这城市里的朋友,数来数去总超不出1,2,3,4,5,的确,这种算法实在不费脑汁。
给香港去了个电话报完平安,“还行,总算活着回来了。”洗了个冷水澡,打开冰箱,里面除了除味剂一盒、火腿肉半罐,鸡蛋、洋葱头、啤酒易拉罐各一外,别无他物。看来做饭是没心情了,换件衣服到馆子里吃。
他把母亲给的厚厚的一沓钞票揣前裤兜里,摸了摸,果真分量十足。十万元港币是个什么概念?没有想法,先存银行再说。
进了装修得毫无生气的银行,只有三两个人,此外肃穆得如同国葬。出纳小姐问他需要什么服务,他说:“来一个汉堡两包薯条一杯可乐两对辣翅,谢谢。”小姐白了他一眼:“想捣乱的话,有保安人员可以奉陪。”随后继续低头算帐,仿佛每天都有300个人对她说同样的话已产生免疫似的。眼角余光中,就见膀大腰圆的银行守卫如同笼中狮子般百无聊赖地来回走动,不时张张嘴耸耸肩,看样子已好几天没吃人肉了。他在想像自己成为对方的盘菜之余,只好老老实实地掏出港币说:“存钱。”
“活的死的?”小姐脑袋的螺丝可能锈住,抬也不抬。
“死的能说话吗?”
“指钱,存活存死?”
“那就死吧。”
“要死的话填表格,死多久记得写上。”
于是填了表签了名把钱塞过去换来本薄薄的存折,与十万元的体积相去甚远。实在没什么特别需要花钱的时候—;—;没女朋友,不需供楼付按揭,不需应酬请客巴结客户,自己的月收入足以支付日常的开支,暂时用不着这笔钱。
出了银行,热气如无聊闲人般无处不在,下午5点,城市进入了下班高峰。他钻进就近的炸鸡店,重复了一遍对银行出纳小姐公布过的菜谱,言语毫无犹豫宛如照本宣科。
这回总算没人说他捣蛋倒换来张毫无笑意可言极度商品化的笑脸。
端着毫无营养可言高卡路里的西式快餐,坐在落地窗前一边吃一边吹凉气一边看过往的行人,晚饭也就这么对付过去。
上大学时,他常和岳言靠这种方式打发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的无聊时光。一杯可乐或奶茶基本能喝3至4个钟头,主要节目是对过往的女性评头论足。
“这个屁股太小,30分。”
“这个性欲亢进,勉强及格。”
“这个不错,大奶大屁股我很满意。”
四年的大学生活就在这种评头论足、高谈阔论的天马行空式的意淫中悄然逝去,他们仍是童子之身。直到国贸系的毕业舞会后,岳言与一位平日极少交谈的同班女生,在酒后感怀日后各奔前程都不约而同的体会到一阵伤感之余,莫名其妙地在湖边草丛中草草结束了童男生涯。而大可则在工作后,于某天深夜在某家低等发廊的某间亮着红灯的陋室里,与某名不知长相如何的夜间按摩女郎,在吱吱作响的行军床上完成了自己的成人仪式。
至于王胖子王志明,在形容自己时是这么说的—;—;“关于我是如何走上‘淫荡之路’的,你们两个(指大可与岳言)似乎非常感兴趣。对于你们的这种低级趣味,我个人是可以理解的—;—;交友不慎嘛。总而言之,我会有今天,都是‘吴妈’(某高干子弟)害的。硬说发廊好,丰富市民特别是无聊青年的夜生活,于是天天去。当我们扫荡了全市从事特别服务的发廊后,夜总会卡拉OK如雨后春笋般兴起,我也顺理成章的成为其中的一颗新星:天天泡小姐泡模特泡歌手泡妈妈生,送花篮派小费不计后果。必须说明一点,那时本人已靠走私成品油及汽车配件什么的发了笔小财—;—;用王朔的话就是生活质量基本达到西方发达国家的中下水平。
“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