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劈棺by陈小菜-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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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轻尘眼眸中怒气一闪而逝,掌风到处,门砰的一声打开,大步走到床前,扬起手,却有些迟疑,似乎没有想好叫醒他的方式。
贺敏之睡梦中却感觉到了危险,猝然清醒,目光如雪水,冷而清澈。
四目相对,良久,檀轻尘轻轻一笑:〃我饿了。〃
一顿饭,宾主尽不欢。
贺敏之一脸倦色病容,几乎一句话不说。
傅临意面有忧色,勉强说笑几句。
檀轻尘静静吃饭,吃完放下筷子,突然道:〃十一哥,你可还记得燕夜来?〃
傅临意一怔,檀轻尘已笑道:〃我一直没碰过燕夜来,你可知道原因?〃
眸光转向贺敏之,势在必得的从容,声音里有一丝隐约的快意:〃有敏之在,我何必要一个赝品?〃
傅临意心往下一沉。
贺敏之恍若未闻,哑声道:〃那个小英子,刻毒狡诈,是个小人。〃
檀轻尘点头:〃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用人却要不拘一格。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和用处,你先莫要动他。〃
贺敏之借机转开话题,恭敬道:〃我明白。天色不早,二位王爷请回吧,我头痛得厉害,也该休息了。〃
檀轻尘一笑,起身告辞,却道:〃以后有话直说,无需绕这么大个弯子。〃
关上门,斜靠在门上,贺敏之长出一口气,手心里满是冷汗。
虽说那夜长谈,终于知道檀轻尘的心机之深沉谋略之远大已远非自己能猜测洞悉,可贺敏之也历经世事浮沉人心鬼蜮,并不至于怕成这样。却不知为何,突然就对檀轻尘怕到了骨子里。
檀轻尘于驾驭人心一事早已不需七弦心琴这等外物,折磨贺敏之更是轻而易举,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整个人都似在油锅中翻来覆去的煎熬。
檀轻尘出手救了聂十三,贺敏之却猜不透他的下一步,只觉得身处虎口,死也罢了,却不知何时死,为何死,更怕他以聂十三的伤势要挟。
心中一根弦绷得死紧,惊弓之鸟一般,几乎听不得摄政王三字,檀轻尘越是毫无动作,他越是惴惴不安。他越是不安,檀轻尘越是说不出的恼怒,越发不动声色。
贺敏之战战兢兢一天天挨日子,心力交瘁,只瘦得下巴颌尖削,面无血色,春水般灵动多情的眼眸常带着三分惶恐脆弱,每每看得傅临意心里揪得慌,抽空找檀轻尘说过几次,檀轻尘总是淡漠的笑着,既不着急,也不答言。
最后一次生生捏断了手中的斑管紫毫笔,笑道:〃我既不会强他,也不会伤他,他自寻烦恼想不明白,十一哥何苦逼我放手让我一世伤心?是情皆孽,无人不苦。有这闲情逸致,不妨劝劝他去。〃
幸好数日来檀轻尘政务缠身,极少再登门探访。
这天刚刚巳初,贺敏之已悄悄从大理寺溜了,杨陆看到不禁苦笑,知他心不在此,也只得睁一眼闭一眼,自行拿了案卷审看。
贺敏之一路快步回家,走到门口却发现忘记带钥匙。
这些天他出门即锁,也不管家中还有下人,似乎一道铜锁便能护得聂十三周全一般,傅临意又是好笑又是怜惜,也不说他。
贺敏之喘定了气,正打算回去取钥匙,那扇半旧的黑纹木门突然〃吱呀〃一声向内打开,聂十三含笑笔直站着,双目粲粲如星。
聂十三见他只顾发愣,伸手抹去他前额的汗珠,笑道:〃十五,你瘦多了。〃
第三十九章
转眼就是八月十五,聂十三身体大好,贺敏之松了一口气,惊恐畏惧一扫而空。
跟聂十三放声说笑之余也暗自奇怪,想了想,原是自己自私,只怕聂十三死在眼前,只要两人一起活着,一天可抵上一岁,檀轻尘无论怎么做,两人一起进退,便丝毫不再害怕。
上午,贺敏之断完一桩案子,出了前殿,想前往后殿略事休息。
穿过天井时,却见聂十三正静立在树下等候。
初秋的风吹过,有树叶坠下,聂十三青衫猎猎,一如既往的凝定自若,仿佛等上千年百年,姿势也不会改变。
贺敏之笑了,却抱怨道:〃怎么不在家里休息?我刚又帮你告了一个月的病,不必这么早就来大理寺,短不了你的月俸银子。〃
聂十三重伤后,不减气势,锋芒暗藏,更增了磨砺后的坚忍,道:〃我来接你一起去城外白龙瀑飞翼亭。〃
贺敏之奇道:〃去那儿干什么?荒郊野外的,赏月也要跑那么远?〃
〃檀轻尘约了我们去拿菩提生灭丸。〃
贺敏之大怒:〃聂大侠!我看你脖子上长的根本不是脑袋,而是药丸,你整天除了琢磨药丸还想些什么?〃
聂十三平静道:〃想着和你一起长命百岁,游遍大江南北。〃
贺敏之静了静,携了他的手,道:〃走吧。〃
飞翼亭在靖丰东郊,离内城甚远,雇了马车抵达时,已是申初时分。
白龙瀑似一匹闪亮的雪白丝缎,从断层峭壁上飞泻而下,撞在坚石上,扯碎筛落万千水珠。
水花四溅,水雾迷朦,远望似银练垂天,近观如飞珠溅玉。
瀑布下面乱石林立,中有一汪深潭。
飞翼亭略显破败,檐飞六角,亭中一张石桌,四个圆鼓石凳,均光可鉴人。
亭柱上题着一副对联: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瀑静观山。
飞翼亭悬山而建,却几欲飞临山壁外,与那道白龙瀑只相隔丈余,激起的水沫点点,秋风一刮,凉意湿透衣衫渗透发肤。
太阳从山外斜射过来,勾勒出檀轻尘的身形轮廓,气势竟凌驾于这群山飞瀑之上。
傅临意坐在一旁,堵着耳朵眼蹙着眉头正在认真研读一本书。
贺敏之走近,水声隆隆中大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傅临意忙合上书,仰着脸大喊:〃我怕他们打架!〃
贺敏之落座冷笑:〃他们打架你能拦住?〃
指了指檀轻尘,竟毫无惧意,声音硬是压过了瀑布:〃他不是聂十三的对手,怎么会肯跟十三打架?〃
说着拿过书来,傅临意想夺回却被聂十三冷冷扫了一眼,登时缩回手。
贺敏之捧着书,瞧得真切,书名叫做《百花谱》,翻开一看,却是一本图文并茂的淫书,大笑道:〃十一王爷当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傅临意老着脸皮笑道:〃消遣而已,这书辞藻倒是极好的。〃
贺敏之哈哈一笑:〃岂止是辞藻好,人物、花卉、翎毛都很好。〃
言罢两人相对诡笑。
这一番对答,气氛便松快了些。
檀轻尘微笑道:〃小师弟,我带了菩提生灭丸来。〃声音低沉浑厚,穿透水声清晰入耳。
檀轻尘说话极少这般单刀直入,聂十三却神态自若,道:〃什么条件?〃
〃小师弟少林一战震惊江湖,一剑破了金刚伏魔圈,这五十年来少林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鹿师父年事已高,打算让你执掌白鹿山门户。〃
喟叹道:〃于武道,我是永远比不上你了。〃
聂十三点头,却道:〃你掌有天下大权,武功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顺手一划,傅临意衣襟上的七枚玉扣落入掌心,头也不回,手腕一振,玉扣破空而去,直射背后亭外乱石树丛中。
只见刀刃映着日光从树丛中闪出,七枚玉扣四枚被激飞,三枚已击中人体。
聂十三淡淡道:〃这飞翼亭外伏着的八个人,武功都好得很。〃
傅临意外袍上只余一枚玉扣,衣襟半敞,露出雪白的里衣,大是不满,却不敢以身抗暴,瞥了贺敏之一眼,只见他正专注于那本百花谱,只看得津津有味,头也没空一抬。
看到聂十三出手,檀轻尘略微动容,笑道:〃没想到你又精进了。。。。。。这八个人没什么大用处,最多也就牵制你半柱香时间。〃
聂十三道:〃这半柱香时间,你足够捉了十五要挟我?或者足够毁掉药丸?你放心,药丸在你手上,我一招也制不住你,不会硬抢。〃
檀轻尘笑道:〃好,聪明。〃
起身立于飞翼亭西侧,伸出手臂,掌心上一只白玉药瓶,掌背下百尺深潭:〃回白鹿山接掌山主之位,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如果敏之还是选择你,我会放他走。〃
聂十三沉默,似乎在考虑。
两人一站一坐,均神凝气定,没半分焦躁不安。
良久,傅临意忍不住趴到贺敏之耳边,大声嚷道:〃他俩把你当死人!〃
贺敏之百忙中抬头,脸色苍白,却笑道:〃这本书我要了。〃
聂十三道:〃把药给我。我去白鹿山。〃
声音冷冽坚定,毫无情绪波动。
檀轻尘的笑容登时出奇的明朗愉悦。山风吹拂他的衣袖,飘飘然山高水远的出世。
手却不动,道:〃聂十三,一诺千金?〃
贺敏之低低的叹口气,合上书,走上前去,迎着飞瀑雷鸣般的响声,大声道:〃不用他答应。我答应你,也不用什么三年五年,只要我吃了这颗药,就不会再去见聂十三,把药给我!〃
檀轻尘凝视他,笑得意味深长:〃我该不该信你呢?敏之。。。。。。〃
念到敏之二字,先是嘴唇微闭,上下唇亲密的一触即分,舌尖轻顶上腭,短短二字就是一首诗,曲调自成,说不出的口颊舒适,连心都柔软了几分,忍不住又笑着念道:〃敏之。。。。。。〃
贺敏之不耐烦道:〃你都快要当皇帝了,普天之下的人也好,物也好,都是你的,难道还怕我算计?聂十三武功再好,也只有一个区区白鹿山,三千羽林军便能荡平。〃
〃好。〃檀轻尘将玉瓶放到贺敏之手心,负手笑道:〃走吧!回到府中,刚好月上中天,人月两圆。〃
贺敏之打开瓶盖,倒出药丸。
菩提生灭丸拈在指尖。
色若朱砂,药香扑鼻。珍贵无比的药丸。
这颗药已成了聂十三的执念,为之历经劫难,几死还生。
甚至愿意生离三年。
贺敏之凝视药丸出神,侧脸轮廓在薄暮中比远山更清更傲更隽秀。
聂十三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神色不动,只见贺敏之眼眸中闪烁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奇异神采,嘴角上翘,微微笑了。
聂十三心念电转,惊呼道:〃十五!〃
身形展动,直扑过去。
药丸已从贺敏之手指间直飞入白龙瀑,随着匹练般的水流坠入乱石深潭。
贺敏之与聂十三携手而去。
碧空如练,中秋的一轮明月将飞翼亭笼在清辉雪色中。
飞瀑轰鸣,木落翩翩。
石桌上白玉瓶沾了些水雾,莹润生光。
贺敏之绝不会糟蹋任何值钱的物件,扔完药丸,小心翼翼的把药瓶放到石桌上,临走时还无限留恋的看了一眼,见檀轻尘并无赠瓶的意思,才叹口气黯然离去。
檀轻尘轻轻拿起玉瓶,触感光滑而冰冷。
心就像这个瓶子,空无一物。
一时入了魔怔,只觉得皇图霸业,顿成云烟。
孤身一人,一路荆棘终于行到高处,日后自是立千古帝业,受万世景仰,但日耀天下又如何?一颗心却是无所安放无处寄托。
放眼看去,只觉得那一轮满月也是月盈则冲,山中红枫如火,却透着华不再繁。
天地间一片萧索,喜怒皆无味无意无趣。
感觉前所未有的累和倦,四肢百骸力气